日頭逐漸清晰。
辰時的白霧也漸漸散去。
齊清兒和皋璟雯不知在這草坪里躺了多久,再睜眼是仿佛過了一場沉長的夢。
夢里面。
齊清兒說:“下輩子的牛郎是只屬于我的牛郎,是站在田地里對我笑的牛郎,他那么一笑,天都亮了。”
皋璟雯說:“那下輩子,我也不要再是公主了,和你一樣做個織女,看我的劍楓哥哥牽著水牛耕地。”
齊清兒說:“好啊……”
她們起身離開那片桃源進去林子時,靈兒和竹婉已經按耐不住在林子中到處尋找她們的身影。
靈兒急得滿頭汗,估計跑遍了半個林子。
見到公主的時候,一頭栽進了公主懷里,“這林子陰森森的,怎么看都看不到個頭,還容易迷路,靈兒在這里找了您好久,發現走來走去都走不到頭,做了標記才發現原來我一直在原地打轉。”
靈兒說得大汗靈靈,兩手握著皋璟雯的手,繼續道:“公主可別再來這樣的地方了,要散心哪里不可以去,這種地方可不是個散心的好地方。”
皋璟雯平靜地聽靈兒說完,只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齊清兒在皋璟雯身后看著皇帝不急太監急的靈兒,心想著,看來那樣的秘密之地皋璟雯只告訴了她一個人。
其實恃寵而驕的尊貴公主,有時候也是可憐的。
竹婉忙也走到齊清兒身邊,小心的攙扶著齊清兒的手臂。
齊清兒能感覺到竹婉手掌的濕汗,她看上去平靜,不似靈兒看到皋璟雯那樣激動,其實內心還是為齊清兒著急的。
齊清兒用另一只覆在竹婉的手背上,表示安撫。
回到府上后,兩人誰都沒有再提彼此在桃源中說的秘密。
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齊清兒開始整理她要帶走的物件,不到兩個時辰也就整理完了,細數也就兩三箱物件,均是些她常用的尋常東西。
在純凈公主府的最后一晚。
齊清兒在暖榻上輾轉反側。
那個牛郎織女的夢,這樣輕淺,卻又那樣珍貴,珍貴得不現實。
到了深夜三更,齊清兒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次日,看不見皋璟雯的身影,只有靈兒跑來道:“公主說她頭疼不適,就不來送郡主了。”
皋璟雯向來身體硬朗,小小年紀又怎會頭疾的毛病。
“頭疼不適,可請了太醫了嗎?”齊清兒問。
靈兒道:“公主說大概是昨兒在林子里沾了濕氣,不打緊的,用不著請太醫。”
齊清兒輕輕嗯了一聲,讓靈兒退下了。
細想想,皋璟雯不愿送她,還不是因為舍不得她。
一個受了傷覺得自己的不完整的少女,有時候多么需要一個溫暖的陪伴,尤其是齊清兒這樣的,有著貌似和公主一樣的經歷。
齊清兒看著靈兒走了之后,才嘆了一口。
原來她早成了皋璟雯某種精神上的支柱。
然她即有了獨立的私宅,必不會在公主住下去了,畢竟回京她是來翻案的不是。
臨走時齊清兒在心底默默道:“璟雯,我欠你的,我已經還給你了。”
要帶走的幾個大箱子在竹婉的安排下,由附上的婢女抬到了外面一早便備下來的馬車上。
齊清兒最后往皋璟雯的臥房看了一眼。
攜竹婉一起離開了公主府。
走到門邊時,看到馬車邊一個矯健的身影,穿著褐色刺龍繡的袍衣。
他負手站著,看到齊清兒時咧嘴燦爛的一笑。
齊清兒上前,道:“蓉王殿下怎么會在這里?”
蓉王嘿嘿的笑,有遮擋不住的三分羞氣,“那個,我來送送你。恭喜馥雅郡主喬遷。”
他來送?
齊清兒看不清楚這是吹得哪門子的風。
她和蓉王之間見面才有幾次,還都是在一些正式的場合見的面,或是他被軒王逼迫的情況下。
這樣毫無理由的,也無先兆的,他說來送她。
讓齊清兒當時就愣了一下。
“哦?其實并沒有太多物件,且郡主府和純凈公主府不過隔了兩條街,走走便到了。實在不必勞煩殿下。”半餉,齊清兒收了詫異,有理道。
蓉王五分稚氣,五分鎮定的臉,想來巡撫濱州一趟,讓他成熟了五分。
他撓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聽齊清兒這樣說,忙撇過臉,伸手邊幫著婢女整理馬車上的物件,邊道:“雖然相隔不遠,可總是喬遷,再說馥雅郡主府上的人手都還沒到齊,總有我能幫忙的地方的。”
他咬字清楚,卻又像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咬得清楚,方便他思考該說什么。
齊清兒不解的往前走了幾步。
看著兩只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的蓉王,頓時又可笑,又疑惑。
“那蓉王殿下讓府上的府役過來幫忙不就是了,何況公主府就在身后,我若需要找她們就可以了。實在無需勞煩蓉王殿下的。”
齊清兒直直地看著越發害羞中的蓉王。
他躲閃的目光,連一旁的竹婉都悄悄的發笑。
蓉王注意到自己的語態太過羞澀,強迫自己扭頭看著齊清兒,道:“是...是軒王殿下讓我來的,他說了,我必須將郡主安全送到府上才行。”
難得插話的竹婉,道:“原來不是殿下愿意來的啊,難怪這樣不情愿的樣子。”
蓉王急道:“怎么能說我不情愿呢,我……”
語賽,說不下,蓉王掃著面前的兩個人,最終看著齊清兒求救。
搬離公主府,離府前的三四天里,齊清兒被皋璟雯哀傷的情緒渲染得自己也覺得悶悶的。
不過,眼下看到蓉王這樣純真又惹人愛的慌亂眼神,她煩悶的心境消失了大半。
“竹婉,不得無禮。”齊清兒道。
復又對蓉王,道:“軒王殿下,現在如何了,膝蓋可是康復了?”
蓉王手還是不知道往哪兒放,被竹婉那么一說,臉都紅了,半垂著臉道:“膝蓋是好了,可父皇還不讓他出門,說是讓他面壁思過半個月。”
跪了一夜,外加禁足半個月。
這樣的懲罰,和他圣旨前瘋狂的舉動,完全不成正比。
齊清兒心中暗想,“祁王,那天的話,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蓉王見齊清兒不說話,找話道:“俊桉皇兄不放心你,必要我看著你進了郡主府才行。我們現在就走吧,我也好向俊桉哥哥復命啊!”
“也好。”齊清兒簡單的說了這幾個字,在竹婉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蓉王害羞得像個大男孩說是跟著馬車走就可以了,不用上馬車,反正就走那么一小會兒。
齊清兒笑笑,也不勉強他。
不一會,馥雅郡主府緩緩出現在眼前。
從琉璃的金色瓦片,到朱紅色的堅實墻面,再到門前華麗的臺階,齊清兒每走一步,便沉重一步。
她的郡主府快和高貴的純凈公主齊平了。
連蓉王都眼前一亮。
齊清兒故意將目光看向郡主府周圍的街道,掩蓋住心底莫名的恐慌。
辰時的街道幾乎空無一人。
郡主府周圍也無復雜的街市,早晨像深夜一般僻靜。
突然,一個身影。
在郡主府附近的一條后街道上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