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嫁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眾矢之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眾矢之的

O(∩_∩)O祝大家愚人節歡騰吧(__)嘻嘻……

又入城郭時正值晌午,家家戶戶炊香四溢。舒公府的馬是馬,車是車,又綿綿長長占了整一條街。到了御賜紅磚道的牌坊前皆下車,這回幾人不約而同都瞧見那名不茍言笑的太太從最前頭那輛翠蓋朱纓八寶車里下來。突然另來了一輛明黃彩穗的百鳥華蓋馬車,在她前頭緩緩停駐。

趙大太太急急往前,向她行了個禮,恭送上車。又與引車的身著藏青朱雀宮服的男子輕言攀談了幾句,便目送那輛車子離開。

在場人即知她不是普通的太太,應該是宮里出來的,便都默不作聲,低罷頭學著趙大太太的模樣恭送遠去。

良久,塵消跡絕之后,趙大太太才恢復常日神采,笑著對眾位太太、小姐道:“各位,里邊請罷……”

這時,梁太太道:“已叨擾這么久,實在再不方便。恕我們母女倆不能奉陪了……”

大伙都知道梁太太是想回府里,預備跟梁大人商議梁云鳳與丁鳳寅之事,于是都不作挽留。趙大太太道:“二位改日再來敘舊也好。”橫豎也是會再見的。

梁太太便攜著梁小姐先行去了。

二太太上前,在趙大太太面前低眉順目地道:“已經書信給大嫂了,不日便會有消息。”其實不用等大房的回信,誰都知道大太太是不會拒絕這門親事的。能讓明州府尹的獨生女兒下嫁丁鳳寅,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哪里會把旺神推拒在外。二太太這么做,無非是想趙大太太知道,丁妘丁妙都是出自簪禮之家,母親尚且如此謙卑體恤家人,那她們兩姊妹自小受的教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皆是識大體懂大理的人。

趙大太太顯然是受了這個情的,微微點頭含笑,與二太太相攜著慢慢往大門過去。身后容方氏與容小姐前后相隨,跟地不緊不慢。

容方氏年紀比二太太略小些,況她本來生得嫩相,乍一瞧倒似不與二太太一個輩分的。這一路上來話也不多,總不過于投入話題當中,難怪連趙大太太都有些忽略了她。只與容小姐兩個人相依相伴,似乎是不大愿意與人親近。

丁姀原本是跟梁小姐在最后,現在梁小姐告辭回府去了,這押尾的便就剩下了自己。一面低頭跟著前頭丁妙的腳步,一面留心地上的紅磚,一塊一塊數著,派遣心中無法安放的彷徨。適才在南山寺齋堂里淳哥兒的那席話險些嚇得她冒冷汗,幸虧趙大太太有意扯開話題不予她難堪,否則愣誰都會懷疑她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妄想去盛京的。若只是被人暗地里這么以為倒也罷了,就是二太太也在場,省不得又來訓話,豈不是平添心煩么?

可是淳哥兒的話到底是勾起了她的一絲憂慮,是不是自己與淳哥兒太過于接近了呢?

心事重重地與眾人吃過舒公府里特意準備的明州傳統“四盆八碗”,府里的丫鬟們又開始準備領她們各自回屋休息。因這日天氣甚為暖和,飯后大多數人便都犯起了困。趙大太太原本安排了游園,這一瞧,便笑著讓她們先去睡過一覺再來。太太們則留下來陪趙大太太聊了陣子天,半個時辰之后也就相繼散了去睡。

夏枝同春草打先回的屋,見紫萍親送丁姀回來,便都出屋來迎:“早知道就去前頭等著了,何勞姑娘還親送來。”

紫萍笑著道:“即便你們去接了,我也還是要送八小姐回來的。”

丁姀知道這話不假,于是相邀:“不如去里頭坐坐再回罷?”

紫萍忙搖頭:“大太太一準有事情找奴婢,可坐不下來。”說著就掩帕要去,走到淳哥兒的屋門前愣了一下,“小爺回來了吧?”

淳哥兒是被晴兒紅線帶著跟夏枝春草一起回來的。夏枝便道:“回來了,在屋里。興許睡下了”

紫萍點頭,猶豫了下便沒再說什么,請步離開了院子。

春草見機立刻猴急地來扶丁姀,忙不迭問道:“奴婢適才聽說,趙大太太招呼太太小姐的是這明州的大菜是不是?嘻嘻……是什么菜呢?”

丁姀想了下,道:“叫四盆八碗,只是當地的風俗,宴請貴客或者家里辦什么喜事的。并不是細致的菜,不說也罷。”

春草可耐不住性子:“小姐快說說看,都有些什么。”

丁姀失笑:“這有什么可說的?”

春草便嘟著嘴巴,惹來夏枝吃了她幾記糖炒栗子。丁姀忙道:“噓,輕點,淳哥兒正睡著。”

兩個人瞇了瞇眼,笑著點頭。

三人正要進屋,后頭突然冷冷淡淡地傳來一句叫喚:“八小姐……”

幾人相繼回頭去看,頓時都有些愣住。只見紫萍的那個表妹名叫銀蓮的丫鬟正提著一個大紅漆篾竹身翠綠把手的提籃,垂著眼面無表情地站在院子里的花壇間。察覺丁姀三個正看著自己,便又稍稍屈膝行禮:“奴婢銀蓮給八小姐納福。”

丁姀趕忙來扶,見慣了紫萍待人的張弛有度,并不讓人有陌生感之后,乍再見這番生疏地客套禮數,就有些別扭了。何況她們還是兩姊妹,聽說銀蓮能在趙大太太身邊伺候,也全得益于紫萍一家子在趙大太太跟前的引薦,所以按理說該是十分圓滑的丫頭。可是每回見到這個人,丁姀都有股說不出來的不適感。

她像遮擋在視線前的那根掉落的睫毛。往遠了看似乎并不有礙于自己眺望,但是當目光聚焦的時候,她卻龐然地讓人無法把她忽略。

丁姀閉了閉眼甩去這股不好的念頭,微笑著道:“紫萍剛回去,是有什么事情差了你再過來的嗎?”

銀蓮并未抬頭迎視她,送出手里的提籃,淡淡道:“這時席間剩下的,太太說丟了造孽,不如分給姑娘們用。”

春草一聽就是自己纏著丁姀說,丁姀卻不肯說的佳肴,忙搶在夏枝前頭接下提籃,樂呵呵抱在胸前道:“怎么好意思麻煩姐姐親自送來,您只需派人來說一聲,咱們去拿就是了。呵呵……”

銀蓮卻沒有笑臉相對,依舊半冷不熱地跟具木偶人似地說話,道:“那奴婢就告退了。”說罷就轉過身,細碎地嘀咕道,“沒見過市面的鄉下丫頭……哼”

春草大駭,方要丟下手里的提籃去討個說法,被夏枝拉住,努了努丁姀,示意她稍安勿躁,別惹不必要的麻煩。

眼見著銀蓮一顰一挪地出了院門,春草“哎呀”了一聲,推開夏枝氣得紅上了臉,啐道:“你扯著我做什么?她太氣人了”

夏枝道:“人家是主咱們是客,你還能喧賓奪主了嗎?”

春草白了她一眼,把提籃塞到夏枝懷里:“拿去,我可不吃她拿來的東西與她客氣她還蹬鼻子上臉了,什么玩意兒鄉下丫頭怎么了?咱們姑蘇有這么差么?再說了……難道在盛京當差那就是京里人了么?也沒瞧出來比咱們高貴多少,誰知道她爹娘是什么個主呢,趙大太太都沒有說咱們一句不是,倒輪到她來嫌棄咱們了氣死我了”

見她又沒遮沒攔地亂說話,夏枝趕緊單手去捂她的嘴:“我的春草姑奶奶,你是嫌我們家八小姐命硬是不是?還怕弄不死咱們?快別說了,吃你的四盆八碗去”說罷就扯她進門,不讓她在無言亂語。

丁姀苦笑,春草這熱血易沖動,喜怒形于色的個性是再不會變了。她這么橫沖直撞直來直往的談吐到底不是能長久的,興許哪天就會帶來災禍。有道是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偏她每回保證地好好地,一轉身就破了戒。

不過這回也難怪了她,這銀蓮實在有太多古怪的地方。竟冷諷般冒出這樣一句話,換做是誰都會有氣。但想想,銀蓮似乎是有太多的怨氣要發泄,不敢明著宣泄,只能這樣背過身偷偷念幾句。看來自己在這里還真是不招人喜歡呢……這銀蓮,她又是什么時候在哪里冒犯上的?

想想就覺得滑稽。明明是素不相識的人……卻有這樣的怨恨牽扯,這丁八小姐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哦

輕嘆了口氣,嘴角又不知不覺凝現出一絲微笑。轉身入屋,夏枝正好說歹說地勸春草想開些,桌上擺的都是適才席上不及吃撤下的飯菜,看樣子挑選地十分干凈。春草氣鼓鼓地捋起袖子,一口咬下一塊豬腳皮,惡狠狠地道:“下回再讓我聽到,我定不客氣”

丁姀啞笑,轉身又走出了屋子,下了臺階敞步在花壇間。

此時正值春冬交替,連日來又天朗氣清,日光普照,花壇里的玉蘭早開出了白里透紅的花苞,像一只只合掌的玉佛手似地,再過幾日便能吐蕊綻放。矮一些的地蘭花托著潔白花瓣鵝黃嫩蕊,透著一股股悠遠的清香。翠綠而油亮的修長葉條宛如那剪不斷理還亂的三千煩惱絲,讓人忍不住想掬上一把,穿過你的發的我的手,沾染著無暇的冷香。

想到這時,丁姀微微露笑。來到院墻下的一排含笑面前,擷下一朵正開得旺的。這么多花里頭,就數含笑的香氣最為濃郁最為特殊,偏也只是它最為廉價。

“八小姐在想什么?”晴兒驀然出現在身后,嚇得她手一抖,那朵含笑便掉入了地蘭花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