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路西行議開化(二合一)

第一百七十二章一路西行議開化(二合一)

第一百七十二章一路西行議開化(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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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著曲清言的慣有習慣,她出門向來很少帶行李。

她總覺只要帶夠了銀票就沒什么是花錢買不到的,可前提是她要能帶夠銀票!

她這個一窮二白的出身,又有許多事要做,想要攢些積蓄實在太難,所以王嬤嬤張羅行李的時候看到什么都要裝起來,她也便默許了。

有時還要將自己用慣的順手丟給王嬤嬤,讓她去收整起來。

官員離京可以搭乘朝廷安排的馬車,跟著車隊出行,也可以自行安排。

曲清言同曲文海二人因著扯掉了遮羞布,兩人說話時在沒有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擺在中間,可曲清言到底是他的小輩,如果真讓她去吏部尋車隊,那他這個禮部尚書的臉就真要無處可放了。

曲清言離京已是引來太多的猜測,他總不能再落一個苛責的把柄在外面。

被曲清言一連擺了兩道,曲文海下意識的就覺這個孫兒一旦肆無忌憚、放飛自我就什么事都做得出。

所以也不敢再拿什么祖父的架子,調令下來的第二日就安排了馬車和人手。

王嬤嬤將幾人的行李裝滿了整輛馬車,只富裕出一點空間可以讓他們三個下人容身。

至于曲清言,她的馬上東西也不算少,她想要帶走的書籍和筆記就裝滿了半車廂。

她此行是去當差不是游山玩水,豫王要開化民風開府辦學,她就要先做好相關準備。

而書籍便是開化的必不可少之物。

馬車已經在后門處停好,曲清言由王嬤嬤服侍著穿戴好斗篷,在容嬤嬤幾番復雜的眼神中推門離去。

“千山,你是說豫王的馬車到了后門?”

若是她沒記錯,之前豫王府送來的口信上明明交代著在西直門外的官道上碰頭,這人的馬車怎么突然到了曲府?

“是,門房傳來的消息就是這般,少爺咱們是不是該再快上一些?”讓豫王多等總歸是不適合的吧……

二門處,秦氏披著粉紫緞面的披風,一張臉被晨起的秋風吹的微微發紅。

“清言,你這一行可一定要擔心啊,娘聽人說提學官三年一屆,娘等著你三年之后回京。”

三年后曲清言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剛剛好的年紀。

曲清言站定躬身,對秦氏行了大禮。

“母親,兒子因公遠行,不能在身前盡孝,你定要多保重身體。”

她這話雖說的格外正式可落在秦氏耳中倒是激出了幾滴眼淚,她忙不迭的拿帕子壓了壓:“會的,會的,你放心娘在府里定是不會有事的。”

曲清言離京,三房就只剩她一人,她爭無可爭、搶無可搶,柳氏又哪里會來尋她的麻煩。

曲清言也是明白這番道理,這才放心的將她留在京中。

府門前只曲清聞在此處送行,不是初一十五,曲清希曲清鴻都不能離開國子監,而曲文海早已是上朝去了。

曲清鴻面上依舊帶著些復雜,他看向曲清言笑的帶著幾分不自在:“四弟此番同豫王離京也算如愿了吧。”

曲清言借著依稀的晨光打量著他的神色,見他面上只有悵然卻無躲閃便知曲文海并沒有將實情告訴他。

“大哥安心留在京中便是,若是可以,四弟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哥能偶爾幫四弟照看一下母親。”

“四弟放心就是。”

曲清聞想再說些什么間,就聽門外傳來催促聲。

“曲大人,殿下請你上車。”

殿下……曲清聞心下一驚,跟在曲清言身后出府,這才發現墻角的陰影處停了一輛桐油黑漆的馬車。

“謝大哥來送我出府,相見亦有期,就此別過。”

“大哥在京中等你回來,還有……謝謝四弟成全。”

謝她成全?

曲清言轉過身自嘲的笑,他曲清聞應該謝的是曲文海而不是她。

曲府的馬車停在朱瑾睿的車后,曲清言正欲繞過去就被身旁的宮人攔住。

“曲大人,殿下請您上車。”

車簾的一角已被拉開,灰黑的車廂中一輪模糊的身影端坐其中,曲清言抬眼看去就見那雙冷硬的雙眼射出銳芒。

她心下嘆氣,對著千山幾人使了個眼色,一轉身爬上朱瑾睿的馬車。

“微臣見過王爺。”

車廂內經過改造寬闊舒適,朱瑾睿大馬金刀的坐在中間處,再多上曲清言也不顯擁擠。

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埋在斗篷中,上挑的鳳眼因著不情愿彎出下垂的弧度,唇角的笑似有若無,雪白的面頰被斗篷的灰青色襯出幾分蒼白。

朱瑾睿一眼掃過就隨即收回視線,手指在車壁上輕敲了三下,馬蹄聲傳來,車輪已是開始滾動。

曲清言垂著頭,不知朱瑾睿為何一早到曲府又為何喚她上車。

馬車出了城門就沿著官道一路向西,城外不遠處親王的儀仗和護衛早已等在此處,馬車不停護衛便自發依著隊形將馬車圍在正中。

令旗一對,紅素綾質;刀盾一十對,弓箭二十副,白澤旗一對,畫角十二枝……還有杖鼓、金鉦等,浩浩蕩蕩,一眼看不到邊界。

曲清言透過車窗細細的掃了幾眼,不由得安安咂舌,親王的儀仗尚且如此,景帝出行又該是怎樣的威武壯闊?

“可是會下棋?”

她收回視線正準備閉目養神,就被這道夾著冰冷氣息的聲音差點凍住。

她微微皺了皺眉,“會,但是下的不好。”

她前世里只學過皮毛,來到這里生存都是首要問題,又如何有時間去學這等風雅事。

在她看來琴棋書畫皆屬于風雅事,想要學好一要有錢二要有閑,偏巧這兩樣她都沒有。

朱瑾睿抬手一指車廂的暗格,示意她伺候著,曲清言終于算是明白為何會被叫上馬車,敢情她是來伺候這位大爺的!

擺好棋盤,分好棋子,只一開局曲清言就已勢不可擋之事輸掉一局,前后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她倒不覺丟人,人無完人誰規定她一定要會下棋的!

倒是朱瑾睿顯然有些詫異,第二次抬眼向來掃來,似是還有些想不通能中狀元之輩為何會下出一手臭棋……

曲清言掂著棋子很是坦然回看過去:“王爺,可是要再來一局?”

朱瑾睿微微頷首,目光落向棋盤已是示意她先落子。

車中無事,他打了親王的儀仗便不能疾行,從京城到長安路上要用去近半月的時間,總歸要給自己尋些樂子才是。

抬眼就是曲清言還帶著絨毛的面頰在日光下帶著瑩白的顏色。

平日里總喜歡微微瞇起的鳳眼,此時在眉心微微打著褶,細嫩的手指拈著一粒棋子正為難的想著落點。

感受到他的目光,鳳眼微微上挑,清冷的目光同他一觸即分,那手指隨即在棋盤上選中一處,就將棋子落了上去。

“微臣帶了不少書卷在車中,王爺若是覺無趣,看看書也是好的。”

不必非要這般拖著她下棋,她其實對下棋一點興趣也沒有,難得有這般閑散的時光,她寧愿回到自己的馬車上看看游記。

朱瑾睿眸色一沉,冷哼一聲:“不必。”

隨意捻起一枚棋子落于棋盤上,就又換來曲清言的愁眉苦臉。

她用了三日的時間徹底證明了天分這個極為玄妙的論題,她也不是沒有好勝之心尤其是棋盤上自己的棋子比朱瑾睿沖的七零八落時,她也是想要一雪前恥的。

只連著熬夜翻了兩個晚上的棋譜后,她就發現自己是當真沒有這方面的天分。

朱瑾睿看她的目光更是有些微妙,同乘一輛馬車已有三日,正常來看他們之間也該培養出兩分上下級的感情。

他難得表現出幾分冷淡外的其他情緒:“當真是看不出來。”居然能笨到這般地步!

曲清言被他奚落的紅了臉,死死的攥著衣袖這才讓自己沒有出演反駁。

只是到了第二日,她死活都不肯再上朱瑾睿的馬車,只推脫身子不適,爬回了自己的車上。

她是離京上任,手上捏著吏部下發的調令,又不將人賣給朱瑾睿,她憑什么要在車上伺候那位皇子,還要隨時做好被找樂子的準備?

她手中捏著一卷書,剛看至一半就覺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車門被推開,朱瑾睿貼身侍奉的宮人就陪著笑湊了上來,“曲大人,殿下那里已是為您準備了湯藥,被褥也已備好,您看?”

“勞煩張公公幫在下謝過王爺,下官身邊有嬤嬤,用藥休息都很是方便。”

曲清言這般估計提及王嬤嬤的存在,無非是要借由張公公之口,告訴朱瑾睿她是去西北為官,而不是去做他王府中的下人。

張公公一頭冷汗的在門外站了許久,見她沒有絲毫下車的打算,只得苦著臉回去復命。

“還真是不識好歹的性子,隨她去好了,啟程。”

她既是不愿,朱瑾睿也懶得玩那種仗勢欺人的戲碼。

車輪滾滾一路向西,尚未進入陜西的地界就先一步在西風下感受到了何為漫天黃沙。

曲清言卷起車窗上的簾布,西風卷著黃沙嗆得人直咳嗽,她遠望了幾眼就又落了簾子。

不過是既來之則安之,黃沙又哪里有人心可怕。

儀仗進入陜西地界,就有王府前來接應的管事,陜西境內皆算是朱瑾睿的封地,想要安頓行程住宿就要比之前在山西境地方便得多。

朱瑾睿不知是出于何種考慮,那管事只在他身旁呆了一晚,待到了第二日一早就帶著儀仗護衛浩浩蕩蕩的啟程直奔長安城。

而正主此時正‘憋屈’的坐在曲清言的馬車上,跟她大眼瞪小眼。

“王爺,這是何意?”

曲清言一直都都知道朱瑾睿的蛇精病屬性,但從沒想過這還沒到豫王府就事先發作出來。

朱瑾睿沒有理會她的提問,只反手從身后翻出幾卷書冊,每一卷都拆開看了幾眼。

“詔書上寫一道陜西便隨即入職,曲大人千里迢迢的到西北開化民風,可是想好先要如何做?”

“王爺剛剛已是翻看過這幾本書,王爺覺得這幾本書如何?”

“淺顯。”

“那用作啟蒙如何?”

“太難。”

西北地區的未開化問題已不是一日兩日,被放逐了近百年,這里的民風受塞外侵蝕已是越發的彪悍。

朱瑾睿在西北已是有數年,早已將這里的問題看在眼里,景帝不愿派人前來開化原因他也一早就已想到。

彪悍是把雙刃劍,在對戰韃子就地征兵時,這里的男丁固然好用,可若是這般繼續放任下去,也許不出百年,這西北就會滋生出脫韁的野馬,帶領西北再不受控制。

景帝身處京城,不曾到過西北,無法理解他背后的用意。

只他現在對那方寶座并無興致,也不過是出于責任,想要消除一二隱患,能盡量為后代帝王守住西北。

朱瑾睿的回答在曲清言的意料之中,她抬手指了指朱瑾睿身后那被塞得滿當當的書卷。

“微臣以為所謂開化民風無非是因材施教,西北不是江南也不是北直隸附近幾省,越是靠近權力就越知道讀書的好處,西北幾省不說位置不佳氣候不好,常年受到韃子的侵擾,也是民不聊生。

“永寧侯能守住城池,那他們就還有安生日子可過,若是受不住,也許就要連夜收整行李準備逃亡。

“朝不保夕的地方,想要他們可以安下心來讀書識字,呵,談何容易。”

這就是擺在西北的現狀,沒有安穩的日子可過,命都不知何時就會保不住,又談何理想。

逃亡的路上,只有衣裳和食物最珍貴,也只有那種書呆子才會將書冊呆在身上。

這邊城中,擁有家譜的人家怕是都已經沒幾戶。

曲清言的話格外直接,朱瑾睿費勁心力將他們幾人帶入西北也不是為了聽他們唱贊歌,所以這番話聽著有些逾越,可她知道朱瑾睿不僅不會介意,還會認同。

果然,他上手中的書卷往身后一丟,“所以你的辦法呢。”

“沒有辦法,”曲清言很實在的攤了攤手:“我對西北的所有觀感都來自書冊,但這里真是情況如何我要看過之后才能想到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