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門

第二百零一章 競艷 四

一早來到書院,就不斷有人耳語著,前一晚知府邀宴,凈蓮仙子花落齊家的風流艷事,范安柏本不好奇,奈何家里有個小八婆,特別愛聽外頭發生的稀奇古怪之事,為免小八卦使人去亂打聽,倒不如他從旁把關,省得妹妹被帶歪了,到時候他哭都沒地兒哭去。

范安岳蹦蹦跳跳的請命,他也去幫打聽,范安柏瞪他一眼,終是放行,杜云尋笑了笑,使了身邊書僮也去,王進順等人也使人同去,回過頭看范安柏望著自己,王進順清咳了下掩飾不適,故作泰然道:“人手多些,消息也齊一點,省得小表妹聽了后覺得不夠精彩,使人出去亂打聽的好。”

“順表哥言之有理,長青正覺人手不足,幸得表兄、弟們襄助。”范安柏拱手一禮,王進順幾個連忙還禮,待范安柏轉身走遠,王進安才抬袖拭汗,明明他們沒做什么,怎就覺得心虛呢

今日書畫院院長請來故友,當朝名畫師云渡飛前來授課,云渡飛擅寫景,聽說人物也畫得不錯,但他的人物畫得少,流傳于世的也少,他的工筆嬉春圖曾得皇帝佳評。

說起來大燕比他更有才的畫家很多,可是無人如他擅于作戲。

云夫人年少時與他于桃花林中結緣,彼時他尚是默默無聞的協師,甫離師尊欲畫遍天下,云夫人一見鐘情,竟是不管不顧的追隨他而去,直到功成名就方帶著兒女返家,請岳家原諒,這段故事隨著他的名氣越來越大,而廣為周知。

云渡飛曾試圖通過岳家疏通,以技藝入宮為官,楊太后欣然允諾,卻遭朝臣廷議駁回,太后怒不可遏直向皇帝討個說法。

范太傅回道:“此人品性堪憂,入侍宮廷為畫師。萬一教壞了人……”

當時九長公主才剛定親,還沒嫁呢!又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長于宮中性情單純,萬一被這擅甜言蜜語的家伙給調唆壞了,太后能讓女兒嫁這男人嗎云渡飛可是有妻有兒有女,還有咳咳,不少妾呢!難不成要長公主委身作妾

云渡飛紅粉知己分布各地,家中妻妾亦有近十人之譜,這就是個風流倜儻之輩!太后這才不再打消了主意。

求官無望,云渡飛經此打擊。便不再在京里待著。而是攜嬌妾美婢游走四方。這一年來到廣陵書院,因阮囊羞澀找上昔日同在師尊嚴池門下習藝的師弟顧見之,顧見之三月份時初晉為廣陵書院書畫院院長,云渡飛便請他代為安排教畫。好讓他攢些盤纏。

范安柏一聽今日是他授課,隨意尋了借口光明正大的翹了這堂課。杜云尋喜畫,知此人工筆畫了得,早想見上一見,便拉著范安岳跟他哥,哥兒仨個聽課去。

王進順幾個對書法有興趣,卻于作畫沒有天份,加上此人的傳言,令他們想起王進修來。訕訕的尋了借口與訓導說了,兄弟三人跟隨范安柏的腳步溜了。

因為今日找借口不來的人多了,訓導便睜只眼閉只眼放過去,不然能咋辦若說有才,書畫院里每位先生不比今兒來的這位有才就是名頭沒這位老兄響而已!能怪學生不買賬嗎他管著課堂勤缺久了。也跟著聽了幾堂云先生的課,真不怎么滴!

刻薄尖酸,連恩師嚴池也在其批判之列,讓尊師重道的讀書人頗為不齒,論理,這樣的一個人,書院不該請他來授課的,偏偏他們新上任的顧見之院長心軟,他師兄軟下身段說兩句好話,流幾滴淚,他就上套了!

訓導覺得可憐的是他們院長!云先生風評不好,學生不賞臉,山長這兒他就交代不過去,可要他回了云師兄,他又做不到,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只能硬扛著,等云渡飛覺得攢夠了銀兩走人。

這日晚餐佐餐的話題,除了凈蓮仙子一事,就是云渡飛此人,范安岳對凈蓮仙子不感興趣,對云渡飛卻是興致勃勃,因為云渡飛是他親見,飯畢各捧茶盞閑聊,范安陽和杜云尋兩個還得吃藥,雖是習慣了,但看在兄弟眼里,總是覺心疼。

范安陽便催著范安岳將今日的課堂上的事說來聽,范安岳清清喉嚨,板起小臉道:“書院里有三位師兄于畫畫方面極有天賦,平日里頗為自得,你問復常表哥就知道,他們之前也找過他麻煩。”

杜云啟一聽惱了,“我怎沒聽說過是今兒與云先生爭辯的那三個”

“就是他們三個,不過我覺得他們今日說的都很實在啊!這作畫本來就是因情、因景有感而發,抒發心情思緒的嘛!云先生說不過人家,就強辭奪理,呿!這人真討人厭。”

范安陽很明顯感覺到范安岳的情緒波動,這是她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范安岳邊說,邊看她一眼,似乎感覺到什么異狀,他搖頭將怪異的感覺壓下,“不過他倒是對復常表哥另眼相看,隨便撇兩筆,也被他贊得開了花。”

范安岳覺得那家伙很會看人下菜碟,那三位師兄在湖州畫壇上小有名氣,但不似復常哥在陛下跟前露臉,嗯,這么一思量起來,今兒講課的云先生,他的工筆嬉春圖雖得皇上贊賞,他本人卻未能像復常表哥一樣,在陛下跟前露臉過。

“今兒那云先生著意討好復常表哥,該不會是因,復常表哥曾在陛下面前頗得贊賞”這個猜測讓范安岳覺得世界似乎不像他想象中的美好……

范安陽放下喝完的藥碗,接過墨香手里的白水,一氣喝干后,拿起果餵來吃,“哥哥今日為何沒去上課”范安岳一開口就先狀,故而范安陽也拿此話扎話題岔開。

“有點事。對了,我們還沒跟二舅和外祖母提要采買下人的事,外祖母要辦宴會,不知會不會擾了她老人家”

“我覺得你們不跟她說,她事后知道了,才會著惱。”范安陽聽她哥言下之意,似要打消原意,連忙開口勸道。

這主要是杜云尋的事,不過這人完全事不關己似的,倒是杜云啟焦急的朝范安柏示意,范安柏想了下,覺得確如妹妹所言,便道:“你不是說外祖母要接你過去小住明兒我們送你過去,親自跟外祖母請托此事。”

隔日,丁老夫人聽了外孫和侄孫的請托,笑著應下,還有些不高興的戳著杜云尋的額頭,“瞧瞧你啊!這可是你院子里的事哪!怎么他們比你還急”

杜云尋難能與女性長輩相處,被老太太這般拉在懷里抱怨著,鬧了個大紅臉,吶吶的看著哥哥和范安柏三兄妹,希冀他們幫他解圍,杜云啟看著弟弟染了彩霞的玉顏有點震驚,從沒見過他弟羞紅臉,目瞪口呆一時半會兒無法回神,范安柏淺笑淡然看待,范安岳只見過這位表哥兼師父板臉訓斥,或似笑非笑的嘲弄他,沒見識過這般呆萌的樣兒,他小子壞壞的笑著看好戲。

倒是范安陽有點義氣,不過她被男色所迷,有點難以自拔,幸好丁家姐妹們及二夫人她們都不在,不然只怕杜云尋會氣死。

“外祖母,復常哥哥身邊的人換過一茬又一茬的,他哪兒知道,有人盡心侍候是什么感覺啊子守哥哥和我哥他們都知道,有心腹,使喚起來得心應手,做啥事都方便,所以他們替復常哥哥急,復常哥哥自個兒卻不知道急唄!”

丁老夫人聽得愣了下,松開手讓杜云尋逃命去,換把范安陽拉到懷中,“喲喲喲!聽聽,咱們阿昭這話,說得好啊!誰教你的你哥哥還是你復常哥哥教的”

老夫人對小外孫女的表現略感驚訝,莫說她,就是杜云啟及范安岳都愣住了,以前,還沒治傻病前,她說話從不曾這么一大串的。

“沒人教啊!阿昭自己想的。”范安陽靦腆微笑,“您看嘛!您房里的白芍啊!白芯都會給您做抹額、荷包什么的,還會做香膏給您用,自個調香給您熏香用,我房里的墨香會盯著我睡覺、做功課,硯月會給我衣上繡花,竹香、丁香會幫忙照顧紅紅和白白,夏蓮、瑞雪姐妹會說故事給我聽,熱了給我搧風,冷了給我添衣備手爐,就是大哥和小路房里的丫鬟,也是如此,什么事都先幫著想在前頭,就只復常哥哥的丫鬟沒有啊!明知他受了驚嚇受了傷,好不容易回家了,服了藥要好好歇息,偏生還引人去他院子吵鬧。”

這么一長串,似乎不像是人教的,真是她自個兒想的了!丁老夫人暗道,莫非真是佛祖顯了靈,令藥谷傳人將她的傻病給治好了

杜云尋和范安柏早知范安陽不傻,可是聽她說了這么一大段話,也有點驚訝,因為她平常不這么多話。

白芷見老夫人沒說話,忙上來湊趣道:“范表姑娘說的是哪!若不是復常表少爺那些丫鬟不盡心,怎不知道表少爺脫困回來,正需要靜養休息,反引人來鬧騰。”

白芍也搭話:“幾位表少爺求您老人家幫忙,是再聰明不過了,二老爺開口,那些官伢子誰敢不把好的給先送咱家來老夫人掌眼,必能挑出對主子忠心、侍候盡心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