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玉萱想通想不通,除夕夜照常來臨。
南邊的二老太爺在前頭領著江家的男丁們祭了祖,又說了些吉利話,由兒子江睦梓扶著,顫顫悠悠的走了。
江睦梓的媳婦江齊氏帶著自己的兒媳婦給江老太太拜了年,也回了南院。
玉萱悄悄問安氏:“怎么二老太爺家不與咱們一起守歲?”
安氏道:“老太太自來與她們不和睦,聽說是當初分家時鬧的。”
想起自己祖母那個刻薄樣,玉萱有些了然。
又聽安氏說了些,原來江老太太總感覺這一片家業全是自己丈夫和兒子掙下的,憑什么讓二老太爺一家住在這里還分了家產,總認為是對方欺侮自己年輕守寡,每年總要拿分家時的事說上一說,弄的兩家見面都尷尬。
也是這幾年江睦桐幾個兄弟出息了,而二老太爺家卻只讀出個舉人,江老太太學人家大度才不再翻來覆去說他們占自家的便宜。
但是族長的位置被二老太爺一家牢牢的占著,按說族長一職應該嫡長房來做,可惜當時江老太爺在外做官,將族長一職讓給了弟弟,此后江老太太想再拿回來就沒那么容易了,因此兩家鬧的很僵。
玉萱覺得祖母看的太近了些,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揪著老黃歷翻來覆去的,對二老太爺一家不覺間充滿了好奇。
江老太太帶著自己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們回了慶仁院入了席。
江世坤、江世圣、江世堂以及江世圩在院里點了爆竹。
隨著“噼噼啪啪”的爆竹聲響,先是江睦彬兄弟,再后是江吳氏帶著妯娌們向江老太太磕頭:“母親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江老太太高興的說:“好好好,一人一個大紅包。”
江吳氏笑:“謝老太太賞。”
玉茜領著家里的姐妹隨后也給家中長輩磕頭:“福慶初新,壽祿延長。”
姐妹幾個每人都得來一大摞的壓歲銀子。
小輩們磕了頭,眾人紛紛入席。
二房的玉菲搖搖晃晃的朝著玉萱走來:“四姐姐,抱。”
玉萱卻往旁邊輕輕避開了,前世里自己在除夕夜抱著小玉菲喂了她一個餃子,誰料餃子里包了銅錢,本是討吉利的東西卻生生嗆死了五妹妹。
許是如此,二伯母才對自己痛下殺心吧?
玉萱今生可不想再去惹這禍事,她不著痕跡的避開了玉菲。
玉菲沒抱住玉萱,竟然哇哇大哭起來,上首江老太太道:“怎么回事,大過年的哭什么?”
江錢氏忙命奶娘上前抱回玉菲,又瞪了玉萱一眼。
玉萱只低頭不語,打定主意寧愿被瞪一眼也不能惹禍事,因此她穩穩的坐著動也不動。
江錢氏轉了轉眼珠,笑:“我家菲姐與萱姐有緣呢,怎么只朝著你討抱呢?絡蘭,幫我給四小姐倒杯酒。”
安氏道:“你一個長輩給她倒什么酒,免了罷!”
話音沒落,就見絡蘭已經挽起袖子給玉萱倒酒。
安氏看見絡蘭手脖子上的東西,頓時明白江錢氏的用意,氣的臉色發青。
玉萱也瞧見了,只覺得好笑,難道二伯母以為用個丫鬟羞辱自己就能開心,也真是會想當然。
玉芳也瞧的真切,偷偷對玉茜道:“看見沒,四妹妹三番五次表現出很喜歡那對赤金還珠九轉玲瓏鐲,二嬸理都不理。現在又賞給了個丫頭,是說四妹妹連個丫鬟也不如嗎?”
玉茜往那邊瞟了一眼:“是說她連個通房都不如。”
玉芳一怔:“絡蘭做了通房?什么時候的事情。”
玉茜道:“昨天剛升了通房,今早在老太太這過了明路。”
玉芳問:“為什么呀?”
玉茜惱了:“你問這么多干什么,二伯房里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江錢氏點到為止,看著安氏那張鐵青的臉卻發作不出來,心情頓時舒暢起來,抱著玉菲輕聲哄著。
玉萱也聽見了玉茜她們的議論,因為她們的聲音小的正好讓自己聽的見。
玉萱嘆口氣,江家大院這個年,過的可真是精彩萬分,都什么人吶。
這時下人們將年夜佳肴都擺上了桌,果然有幾盤精巧的五色餃子。
玉芳對玉萱道:“你在南邊吃過餃子沒?”
玉萱道:“南邊過年不吃餃子。”
玉芳道:“那吃什么?”
“年糕和團圓果,軟綿可口很是香甜。”玉萱答著,余光正看到玉茜拿著個小巧的餃子哄玉菲,忍了忍到底沒忍住:“聽說除夕夜吃餃子有包銅錢的風俗,也不知道咱們的餃子里有沒有包銅錢?”
玉茜被她一提醒,正準備喂玉菲餃子的手收了回來,自己咬了一口,里面果然有個小銅錢。
江老太太一眼瞧見,笑說:“茜姐果然是個有福的,今年的第一個銅錢被她吃出來了,一整年都不缺錢花。”
玉芳也高興的說:“大姐姐果然有福氣,快點摸摸我,給我點福氣,我也吃出個銅錢。”
眾人笑。
玉萱微微松了一口氣,還好給攔住了,不然還是三房的麻煩。
席間江睦桐問起江睦霖牌坊的事情,江睦霖道:“專門從蜀地請了能工巧匠來,開春就開工,先把地基打了。”
江睦彬問:“大哥可有圖紙了?”
江睦霖道:“按著規格,大約能建個高13米,寬8米的,圖紙已經有了,就等蜀地的工匠來了開工。”
三人就著牌坊商討了大半夜,江睦桐問了句:“銀子可夠用。”
玉萱立時坐直了身子,只聽江睦霖道:“合計了一下,大約要一萬兩。”
江睦桐道:“我手里還有三千兩紋銀,回頭給大哥送來。”
江睦彬道:“我也給大哥送來三千兩,這是給母親建的牌坊,理當咱們三個兄弟平攤,不能讓大哥一個人拿銀子。”
玉萱聽到建個牌坊要一萬兩,不禁仔細回想了前世里的百壽牌坊,那巧奪天工的技藝與美輪美奐的雕刻,確實挺花銀子的。
如今二伯與父親也是對了份子錢的,大伯父又為了什么當東西。
她整個宴席都在偷偷的觀察大伯父,也沒看不出什么蛛絲馬跡來。
夜里散了席,江錢氏帶著玉菲回了自己的慶和院。
玉萱也不愿意在慶仁院呆著,只托辭自己困了,安氏就讓她回自己屋里睡去,自己與江吳氏守著江老太太說話。
玉萱經過慶和院,聽到里面傳來絲竹的聲音,又隱隱夾著女人的嬌笑,轉頭問墨琴與雁書:“二伯院里倒是熱鬧。”
墨琴與雁書抿嘴笑,玉萱看著她們知道些什么,問:“你們有什么事瞞著我?”
墨琴看了雁書一眼,雁書說道:“稟小姐,二老爺這次從原州回來,帶回了一個妾室,那妾室身邊已經養了一個三歲的哥兒。聽大院的人說,二太太可鬧了一段時間,到底管不住二老爺。老太太見那妾室孩子都有了,到底是骨血的親孫子,開了祠堂上了家譜。二太太惱了,學著大奶奶的樣子一連把身邊的三個丫鬟都給開了臉,可又不愿意抬她們做姨娘。可憐二太太身邊的丫鬟至今還沒個名分,只是個通房。”
玉萱想起席間玉芳與玉茜的話,微微一笑:“怪不得二嬸大過年的也要給咱們找氣兒,原來是在自己院子里不得意。”
墨琴道:“二太太也可憐,帶著個孩子在大院里一守多年,好不容易二老爺回來了,還帶了個有了哥兒的妾。您看大太太院子里,哪有庶子活下來。”
玉萱道:“聽你們這么說,我還真想見見二伯父帶回的這個妾室呢,聽說西北的女人都長的五大三粗皮膚粗糙的剌手。二伯母被這樣的女人擊敗,怪不得氣不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