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窒息感向文婉清撲面而來,眼前的景色似乎被荷花池里的水扭曲了一樣,歪歪扭扭的讓她看不清楚,又黑又臭還帶著無限粘膩感的淤泥附著在她的身上,讓她的手腳仿佛是被鐐銬鎖住一樣,連抬起的力氣都沒有。
文婉清知道自己在下沉,池水已經沒過了她的鼻梁,連帶著耳朵里也充滿了水流的聲音,她似乎看到了死亡的陰影正在向她撲來。
在岸上挺胸直立的文逸清似乎也覺察到了文婉清的窮途末路,嘴里的話便有些肆無忌憚起來。
“文婉清,每一次你在我面前擺出那副你是唯一的嫡出小姐模樣的時候就讓我覺得惡心,不過就是那兩個老東西讓你們二房把持了文府,你就真以為自己是文府唯一的嫡小姐了嗎?”
“文婉清,你憑什么每次都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樣,你以為你的好表姐為什么會費盡心機把你弄進三皇子府當側妃,她就是想讓你生個孩子給她抱養,可惜你的肚皮不爭氣,入府這么久還是沒有辦法誕下子嗣,所以你就是個沒用的東西。”
“文婉清,我得謝謝你呀,因為我與三皇子妃沒有血緣關系,所以她一直不肯將我生下的雙生子抱養在自己的膝下,結果被你這個不爭氣的折騰到了如今的地步,三皇子殿下登基為新帝,而雙生子一直養在我身邊也有了感情,現如今你的好表姐三皇子妃幾乎就是被架在火爐上烤,就算她不愿意,也得將我的孩子留在她的身邊,給個嫡長之名。”
“文婉清,你說你這么沒用,你的好表姐怎么肯再管你,她當初為了讓你心甘情愿嫁人三皇子府,可是提點了三皇子不少,我承認,你們聞家的女人夠謀算,有才氣,可是那又如何,你那個好表姐心心念念謀算的一切最后還是要交到我的孩子手中,我才是真正的贏家。”
“文婉清,你總以為你娘來自聞家,你就比我們文府其他的嫡出小姐少爺高了一等對吧,聞家,我呸!真以為自己算無遺漏胸懷天下么?三皇子殿下早就對你們不滿了,你等著看吧,你那個好表姐遲早會下去陪你的,而你娘的聞家也會緊隨其后,抄家滅族的。”
“文婉清……”
“婉清……”
“婉清!”
猛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讓原本眼神渙散的文婉清瞬間清醒過來,她瞬間睜大的雙眼似乎驚嚇到了呼喚她的人,只是一個愣神間,一抹清冷的茉莉花香味就竄入了她的鼻端,熟悉又陌生。
“婉清,你沒事兒吧?”伸手拽著文婉清胳膊的是一名三十上下的婦人,衣著華麗又得體,非常的符合她從五品夫人的身份,她的聲音透著濃濃的關切,讓文婉清原本冰冷的心稍稍感受到了些許的溫度。
身下傳來了有節奏的顛簸感,雖然不是非常的強烈,但也是不能讓人忽視的,文婉清原本空茫的視線落在了拉著她手肘的婦人身上,紅潤的嘴唇輕輕的開啟:“娘,我沒事。”
“真的?”文聞氏皺著眉頭,因為當家幾年而略顯嚴厲的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但即便如此,也無法掩蓋她的天生麗質,“你這兩天經常發呆,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啦,娘,你放心。”文婉清略帶撒嬌意味的開了口,雖然一開始還有幾分生硬,但是當她真的開了一個頭之后,整個人就自然了許多,畢竟她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六歲的女娃娃。
“沒事就好,娘真的擔心你。”文聞氏雖然掌管著整個文府的中饋,但是對于子女的教養她也沒有放在一旁,一直是將女兒帶在身邊教養的。
原本今日出行的路上,車里應該配置一名貼身的大丫鬟應答,文聞氏卻想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與女兒好好的交心一番,所以才將人全都打發了出去,果然,沒一會這丫頭就發起了呆來。
“娘”文婉清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怎么能對眼前這個打從心底里疼愛她的娘親說她是因為被大房的三堂姐叉死在荷花池里所以現在又重生回來,她怎么能對娘親說,新任的帝王對他們聞家的不信任早早的就在他還是三皇子的時候就埋藏在了心底,她怎么能對娘親說,今天的這趟行程會影響自己的一生。
“娘,我們今天一定要回外祖家嗎?”文婉清不想自己的娘親再糾結下去,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新話題。
“當然。”文聞氏今天特意著了從五品的婦人裝,真的是按照怎么隆重怎么來打扮的,而小小的文婉清也是類似的裝束,早早的從卯時開始就梳洗起來,隨意的選了兩塊點心果腹,一行人便從文府的大門匆匆的出了門。
文聞氏意識到女兒不愿意多談剛才的發愣,她心底琢磨著再想其他的辦法套套女兒的話,這會子也就順著文婉清的話頭往下說:“今天是大日子,就算外祖家不發帖子來我們也應該投貼上門,更何況你大舅母早早的就下了帖子邀我們一同上門的,怎么可能不去?”
“不過就是三皇子上門,至于么?”文婉清用著小丫頭的身軀發泄著自己前世的不滿,那個男人,那個芝蘭玉樹的男人,早早的就算計著聞家,讓聞家為他做牛做馬,讓聞家的女子為他的上位鋪平了道路,到頭來他卻卸磨殺驢,先從自己這里動了手。
文婉清原本是憤怒的,只是上輩子刻意的修養身心讓她很快就為自己的情緒找到了發泄的口,因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將外祖家比做了驢。
“你這丫頭,怎么又在發呆了。”文聞氏盯著眼前的六歲女兒,原本她似乎從女兒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的憤怒神情,只是這憤怒的情緒還沒有維持幾秒鐘卻瞬間又轉成了嗤笑的表情。
文聞氏這會真的憂心了,準備在抵達聞府之后,帶著女兒先去給自己的爹爹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