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219 和兩江總督李侍堯的第一次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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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軍只在丹陽城的北面和西面挖掘了壕溝。

東面是大運河,不需要挖,南面開闊地也沒有挖。

典型的圍三闕一!

就連丹陽知縣這個文官也瞧出來了,笑道:

“阿大人,賊兵這是想讓我們朝南跑?”

“嘁,簡直做夢。”

江寧駐防八旗參領,阿思富也忍不住發笑。

丹陽城雖小,可也是正經的厚實青磚夯土城墻,繞城一圈足有7里,兵有2000。賊酋就憑城外的這幾千步兵破城,簡直癡人說夢。

不過,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周知縣突然指著陽光下駛來的一艘大船,叫道:

“阿大人,賊兵連炮船都有。”

“什么?”

阿思富是打過仗的,運河上駛來的那艘戰艦,炮舷密布,簡直離譜。

比官兵的戰船還正規!

“周大人,這城可能不好守。”

“不至于吧?”

周知縣心中暗罵,阿思富這個八旗軍官怎么這么無恥?前面剛說固若金湯,現在就改口不好守了。

大運河,流經丹陽城東。

水師的這艘船是從太湖西山島一路開過來的“太湖幽靈號”。

船上搭載了兩門36磅重炮,這屬于西山槍炮廠目前能拿出來的最大口徑火炮。

為了更好的安置這兩門大家伙,內部還進行了簡單的改裝。

兩側各拆除了3門炮,騰出足夠空間,還將原有的炮舷拓寬了。

太湖幽靈號是一艘嶄新商船改裝,在李氏水師的一眾內河平底戰船中,屬于噸位最大的一艘。

除了干舷太低,禁不起風浪,其他沒有明顯缺點。

在內河作戰,足夠了!

“船長,準備就緒了。”

“那就轟吧,替步兵弟兄們砸開丹陽城的烏龜殼。”

一側的36磅炮口,猛地噴出白煙。

巨大的后坐力,導致整艘船都向另外一側平移,至少原地平移了半丈。

這是中式硬帆平底船的缺點之一。

30多斤的實心鐵球,呼嘯砸在了東門的城門樓子上。有著兩層飛檐的城門樓子,瞬間坍塌。

船上的水手們哈哈大笑,控帆調轉船頭。

用另外一側的36磅炮,再次轟擊。

很遺憾,這一炮打偏了。越過城墻,打進了城中,只看見騰起煙塵卻看不到具體毀傷情況。

這就是艦炮沒有裝備燧發機的弊端,沒法立即觸發,火繩有個燃燒時間。

一個小小的波浪起伏,就會導致炮口角度誤差很大。

一發上天,一發入地不是說著玩的。

太湖幽靈號又開始原地調頭了,兩側的36磅輪著裝填,每一次裝填都需要2分鐘左右。

半里之外的河面騰起根根水柱,這是丹陽清軍的火炮在反擊。

夠不著!

阿思富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在急劇的思考。

一旦被重炮轟垮城墻城門,自己該怎么辦?巷戰,還是突圍。

臨行前,江寧將軍崇道曾經叮囑過他,若事不可為,當保人制敵。大白話講就是打不過別死撐,保住兵力。

“參領大人,賊兵開始進攻了。”

西面,南面都有身穿青色軍服的李家軍民兵,推著盾車開始緩緩前行,和他們一起前進的還有推著火炮的炮兵。

根據主公制定的炮兵手冊,與敵交戰,短途移動炮位,當用人力。

很快,丹陽城就硝煙四起,兩邊都在瘋狂的開炮開槍。

林淮生站在遠處,突然冷冷的說道:

“都說八旗騎射為本,我看他們也離不開火器嘛。”

“總指揮說的是,什么騎射都是騙人的鬼話。”

見步兵弟兄們頂著傷亡開始強攻。

太湖幽靈號也急了,不再遠距離開炮,而是徑直的切入抵近轟擊。

如果你覺得炮擊的威力不夠大,那是你靠的不夠近。

趁著城墻上清軍火炮裝填的空隙,船頂著弓弩、鳥槍的火力,在100多米距離時猛地開炮。

36磅炮,威力恐怖如斯。

將城門整個給打爛了,煙塵滾滾。

一側的其余所有火炮也紛紛開炮,打的東城墻一片狼狽。

“大人,東門破了。”

“什么?”

周知縣幾乎暈倒,扶著墻壁。

阿思富則冷靜的多,將避雷針頭盔扣在腦袋上。

抓起佩刀,說道:

“集合所有旗丁,各自準備馬匹,準備突圍。”

周知縣急了,張開雙臂攔住路:

“阿大人,這城守得住。”

“守不住。”

周知縣怒吼道:“守得住!”

啪,挨了一大耳光,原地旋轉一周半。

文官體弱,當初被打暈過去了。

阿思富快步走下城墻,低聲喝令:

“弟兄們全部集中到南門,隨本將突圍。”

“賊勢浩大,我們要趕回去守住江寧城,那里有我們的家。”

旗丁紛紛撤下城。

其余綠營兵也喪失了斗志,城墻的防御火力逐漸稀疏。尤其是東城墻,沒人敢待著了。

駛遠的太湖幽靈號,重新裝填后,就沒有繼續轟擊。

而是開始南下,準備堵截突圍的八旗馬隊。

果然,南門一開。

先是綠營兵被驅趕在前面,吸收了許多的火力。

緊接著就是數百八旗馬隊,瘋狂的沖出來,他們個個趴在馬背,拼命的抽打鞭子。

眾旗丁見賊兵火槍軍陣和運河之間還有不小的空隙,只要馬速夠快就足夠沖出去,瞬間大喜。

林淮生亦大喜,野戰才好打,能夠以最小傷亡,達成最大殲滅。

隨著火槍的多輪轟鳴,不斷有旗丁墜馬。

阿思富心中暗自叫苦,他發現賊兵的火器比他預料的還要密集。

中途挨了兩波槍,終于沖出了火器的射擊范圍。

他松了一口氣四周望去,僅只剩下一半的人。

“先往南然后往西,走句容回江寧。”

200多人,呼啦啦的集團狂奔。

突然他的余光瞥見了前方河面停著一艘船。

火光一閃,周圍就是人仰馬翻。

太湖幽靈號,一側的火炮齊射,就是十幾顆炮彈砸進了密集的撤退群體,還有馬蜂一般的霰彈鉛子。

這艘經過改裝的船裝備了4門短管霰彈炮。

還有20桿大抬槍,拿到甲板上打一波齊射,效果簡直太美。

能裝如此多的火器、彈藥,是因為沿途都是自己的地盤,隨時可補給生活物資。

從而船艙內騰出了更多的空間裝槍炮。

阿思富墜馬,嚴重耳鳴。

他的身上都是血,抹了一下發現似乎是別人的,旁邊是一匹被打成兩截的戰馬。

前面是個被打成糊糊狀的旗丁,鏟都鏟不起來。

一個忠心家奴沖過來,將他拉起。

拼了命的將他扶上一匹戰馬:

“主子,快走。”

西邊跑步趕來的火槍兵原地站住,騰起白煙。

阿思富終究是沒能逃走,因為騎上了戰馬,反而目標更顯眼。

被米尼彈集火射擊,棉甲都被打爛了。

而逃出生天的十幾個幸運兒,遭遇了李家軍騎兵的攔截。

兀思買高舉騎兵刀,一個回合,就將滿人的血涂滿了自己的刀鋒。

他終于可以宣稱,蒙八旗遠勝于滿八旗了。

只不過,主公對他很不滿意。

因為他麾下的騎兵團居然僅有300多人能算馬術嫻熟,其余人都是半吊子騎兵。

一怒之下,被主公勒令降格,騎兵團降格成了騎兵營,他任營指揮使。

其余的一千騎,改成了龍騎兵。

眾所周知,龍騎兵和龍沒有半毛錢關系。

就是一群步兵邂逅了一群戰馬。行軍時騎馬,抵達戰場就下馬。

馬匹,僅僅是作為交通工具。

不過從成本來看,相同規模的龍騎兵花費遠遠低于輕騎兵。

兀思買小心的繳獲了十幾匹完好的戰馬,悄悄藏入營中,他還是希望能夠擴大自己的輕騎兵營。

其余的幾十匹好馬被第一軍團繳獲,編入了他們的斥候隊。

“林總指揮,屬下兀思買前來報道。”

“一個時辰后,全師開拔打句容。你部做先鋒。”

“遵命。”

丹陽周知縣,不負眾望。

蘇醒后的第一時間,就下令焚城。

守城收集的熱油,成了很好的引燃物。火燒起來后,城中所有兵丁全部嚇的出城投降。

周知縣自己則是站在城墻上,縱身跳入了火海,也算是為清廷盡忠了,給乾隆留下了一些欣慰。

這種玉石俱焚的態度,很符合乾隆的小心眼。

林淮生倒是沒有太多的憤怒,甚至沒打算救火,只是撥出了200民兵善后,將俘虜押送去北邊做苦役。

大運河和長江交匯處的灘涂之上(鎮江府),準備修筑一座磚石水泥結構的炮臺,正需要大量的人手。

很意外,大軍趕到距離句容還有數里之外,就看到了一座同樣陷入熊熊火海的城池。

誰燒了句容城?

林淮生令人尋找了幾個城中逃出的百姓,詢問才知。

2個時辰前,城外突然過了一股官兵。

然后句容縣衙就滿城敲鑼,通知百姓在半個時辰內撤出去,否則燒死勿論。

衙役們和江寧府的官兵一起,將府衙、官倉逐次點燃,直到全城都燒成了火炬。

有些不愿離開的,又或者是跑的慢的全部葬身火海。

“林總指揮,這是什么情況?”

“本官也不知。下達焚城令的人,倒是有些魄力。”

被林淮生贊揚的這個敵人,正是兩江總督李侍堯。

一直在戰場之外的清軍斥候目睹了丹陽城陷落的全過程后,就飛馬返回江寧府。

李侍堯做事狠辣果斷。

聽完了斥候描述的全過程,就意識到句容縣城守不住。

與其損兵折將,城中府庫囤積的糧草還被賊兵所獲,不如干脆點,先一把火燒干凈。

他將自己的督標馬隊派了出去,監督句容知縣執行了這個瘋狂的命令。

將全城付之一炬,官紳綠營兵全部遷入江寧。

百姓就算了,各尋生路。

在戡亂大局面前,沒人在乎他們的死活。

次日,李郁趕到。

進攻江寧府是大事,他不放心。

當即下令:

“凡句容無家可歸之百姓可往東走,替我軍修筑工事管吃管住,發放工錢。”

“有一技之長的匠人,可自愿編入后勤序列,讓杜仁安置。”

“青壯愿意當兵的,編入新兵營整訓,先從民兵做起。”

很遺憾,愿意接受好意的只有幾千人,這大約是城中百姓的十分之一。

而這其中愿意當兵的,僅有13人。

這讓李郁大為震驚,不過隨即又釋然了。

寬慰林淮生道:

“不必憤怒,大約是怕被我們驅趕作為消耗箭矢的炮灰。”

“主公,屬下憤怒的是為何沒人愿意加入李家軍當兵?餉銀全額發,伙食三頓飽。”

李郁笑笑,不愿過多解釋。

這個問題很復雜,江南人不當兵,是個社科歷史問題。

至于兵源問題他另有考慮。

只是說道:

“我帶來了10船糧,讓伱部輜重營去運河邊接收一下。接下來要啃硬骨頭了。”

“我們把重炮運抵江寧城下轟。”

“不是這么簡單,算上我帶來的民兵,輜重,匠役全部加起來,我軍也就8000多人。江寧城有多少兵?至少2萬。江寧城有多大?光繞一圈就超過60里。城墻有多厚?四輛馬車能并行。”

林淮生愕然,不知說什么好。

“淮生,我們攻打江寧府就好似是那蛇吞象。稍有不慎,就會撐破肚皮,死的四分五裂。”

林淮生臉色凝重,半天才點點頭說道:

“主公,我聽你的。”

“不妨告訴你,劉千他就在江寧城中,伺機而動。”

“什么?”

“對。”

倆人默然不語,這是擺在李家軍面前的又一道坎兒。看似形勢烈火烹油,實際上腳底下踩得都是火藥桶。

若是圍攻江寧府失敗,搞不好就會一潰千里。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干脆卷起包袱,收拾殘兵登船出海,去南洋二次發育,過十年再卷土重來。

退路是永遠存在的。

但是不能講出來,否則會動搖軍心。

“主公,劉署長潛入江寧城準備做什么?”

“無惡不作,策應我軍攻城。”

李郁說的一本正經,卻是把林淮生聽笑了。

臨行前,劉千鄭重的詢問過權限。李郁的答復就四個字:“便宜行事”。

相比白蓮教的內應喜歡采取武力搶城門。

劉千帶進去的一二百號人,則是以“細作”角色為主,減少無謂戰損。

走出大帳,

見輜重隊拉著空車出營,去運河邊拉軍糧。

李侍堯火燒句容縣城,就是變相的堅壁清野,制造麻煩。

天空逐漸變高,放晴。

梅雨季正式結束,正是廝殺的好季節!

一陣馬蹄聲,

原來是兀思買偵查回來,麻利的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拜見主公。”

“起來吧。江寧城什么情況?”

“城門緊閉,斥候四出,和屬下打了一仗。”

李郁這才注意到,兀思買的戰馬都染上了血跡。

他走到馬鞍旁,打量著他的武器。

一張騎弓(比步弓略短,更軟),一支短矛,一壺箭,還有一柄截短的燧發槍。

于是問道:

“你不是騎射的忠實擁護者嗎?怎么也用上火槍了。”

“嘿嘿,我又不傻。”

他的這桿燧發槍,槍托穿孔,用繩子扣在馬鞍的鐵環上,這是一種防遺失的措施。

“取下來,給我瞧瞧。”

“主公請看。”

李郁接過,倒過來看槍管。

“塞了個軟木塞?有彈?”

“對,馬上顛簸怕鉛彈掉出去,拿軟木塞堵住了。”

“霰彈還是獨頭彈?”

“一顆獨頭彈,加四顆小霰彈,拿紙包了。”

“不錯,有創意。你的騎兵營?”

“人手一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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