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239 大清朝有很多非主流數學家,擅長用四則運算解決一切棘手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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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外頭怎么這么亂?”

“搶米的,搶藥材的,還有縱火的,這一天就發生了十幾起。到處都在殺人放火。”

劉千神情凝重,思考了一會,笑道:

“江寧城的大限,到了!”

民意洶涌如巖漿,已經不是李侍堯能壓得住的了。

這城中的清廷官吏和駐防八旗已經坐在了火藥桶之上。一旦稍有懈怠,就會玉石俱焚。

“署長,我有些擔心弟兄們。”

“嗯?”

“光是昨天,我們就損失了4個弟兄。都是意外被裹挾進了民亂,也不知道是被官兵殺了,還是被亂民殺了。屬下可以確定,江寧城越來越亂了,大白天揣著刀出門都不安全了。”

“讓咱們的弟兄往這條街集結吧。糧食、兵器都備齊了。夜里睡覺也要留出暗哨,別陰溝里翻船,死在勝利的前夜就太可惜了。”

“是。”

過了一會,劉千展開白紙開始寫信。

兩封信,

其中一份有火漆的將會送到城外的第一軍團大營,由林淮生轉交主公。另外一份是林淮生親啟。

給太平門的守軍塞足了銀子,人就能出城。

要么是逃難去江北,要么趁機掙大錢的。

清軍見怪不怪,懶得多事。畢竟佐領多隆大人都沒發話,底下人就沒必要裝忠臣良將了。

所得銀錢,吃喝炮賭。

越是船要沉了,船上的人就越瘋狂,這也很合理。

多隆和底下旗丁們講:

“這腦袋在肩膀上能扛多久,還是個未知數。不如看開點,瀟灑點,做點平時不敢做的事。”

光靠收出城費,已經不足以支撐正藍旗第3參領第2佐領眾人的消費了。

他們甚至將太平門附近的一戶被開除漢軍旗籍的士紳家,給滅了口。

在殺人之前,多隆給眾人做了心理建設:

“皇上親自下令的漢軍旗除名者,狗都不如。咱是正經旗人,殺他們天經地義。”

于是,這戶士紳一家老小整整齊齊去了閻王殿。

然后胡亂報了個暴病而亡,臨時征辟宅子作為佐領駐地。

如此危機時刻,壓根沒人愿意多管閑事。

實際上多隆是為了增加麾下佐領的凝固力,大家一起干過壞事之后,會比較好溝通,不太容易出現二五仔。

投名狀嘛!

等“殺出江寧”后,他才會告訴所有人。

“本官大意了,這家士紳的親家在刑部做郎官。諸位千萬把嘴巴管好了,否則一旦事發,大清朝再也沒有咱第2佐領的容身之處。”

系著腰帶,生無可戀的走出城門樓子的多隆,聽到了兵丁請示:

“上午出去的那伙商人又回來了。”

“查一下唄,只要有出城時發的身份證明,就放吊籃拉上來。”

“嗻。”

他往城下瞥了一眼,見一群鬼鬼祟祟的伙計正往城上揮手致敬。

心里暗罵:老子敢打賭這里邊有細作。

不過沒辦法,反賊的道路退一步萬劫不復,進一步還能茍活。由于心理壓力太大,所以要及時行樂。

多隆大喊一聲:

“今晚讓哪家酒樓,哪家窯子送貨?”

“大人,奴才們覺得酒樓吃膩了,不如吃鹽水鴨吧。有雞有鴨,這樣比較配!”

“狗奴才,去吧。”

費用平攤,每人往銅盆里扔一小錠銀子。

到了多隆這兒,他甩出去一錠金子,嘀咕道: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趕緊花。省的人沒了,錢還在。晚上給弟兄們加點菜。”

“謝大人。”

雖然說劉千派人通知了自己,江寧城破時會送給自己一套潑天的富貴。

可作為見多識廣,對這個世界已不抱希望的多隆深知:潑天的富貴,都伴隨著潑天的風險,說是九死一生都不為過。

到了城破之時,炮彈槍子亂飛。誰踏馬還顧得上你是內應,你是旗人?

槍林彈雨之中突圍,不如看命咯。

想到這里,他又一咕嚕起身:

“戰馬都好好喂了嗎?”

“回大人,精細草料一點不敢短了。”

“不夠,從今天起每匹馬加3個雞蛋,3個蘋果,3斤大麥。”

“啊?”

“戰馬是我們的好兄弟,不可厚此薄彼。拿銀子去買,買不到就搶,總之出了事我擔著。”

“嗻。”

第2佐領的一群旗丁,小聲議論著自家佐領大人。

“咱大人好像從不在乎王法?”

“人家是死人堆里殺出來的悍將,不在乎這些酸文假醋。”

一頭發花白的老旗丁,突然睜開眼睛不屑道:

“城都快破了,還講究什么王法。如今的年輕人,真是天真愚蠢,這要是放在我爺爺那會”

“那會咋了?”

老旗丁攏了攏風中飄舞的白發,陰惻惻的擠出兩字:

“口乞人。”

眾年輕旗丁頓覺胃里翻涌,十分不適,再看著手里的醬牛肉,有人忍不住跑到城墻邊嘔了

老旗丁鄙夷的瞥了一眼,他今年已經六十有二。

不知為何,自己很是看不慣現在的年輕旗丁,覺得毫無八旗的兇性。

只不過他選擇性忘記了當年和一群孩子打架輸了,哭著回來后,被爺爺跳著腳罵他是“懦弱的玩意”。

被包圍了數十天的江寧城,開始出現各種奇怪現象。

雖然李家軍遲遲未曾發起攻擊,但城中烽火不絕,到處殺人放火。

福長安已經有些麻木了。

這些天他鎮壓亂民的次數高達五十余次,并無風險,單方面屠殺罷了。

但是他的佩刀卻不再鋒利,半個時辰前借著馬速劃過一個亂民的肩部,僅僅是流血。

而麾下騎兵,也大多如此。

他心中默念:

“刀鈍了,還可以磨。人心麻木了,短時間就拉不上來了。”

“我大清怕是要失去江南了。”

紫金山峰頂,

林淮生、劉武舉著千里鏡瞭望城中。

“老劉,這仗打的蹊蹺。”

“蹊蹺個啥,主公真乃天人也。江寧清軍已經是一觸即潰了。”

“我早就想強攻了,但主公不允。”

“對了,昨天李侍堯的師爺秘密來訪。許諾我一個總兵,外加白銀2萬兩,條件是反戈一擊。”

“所以呢?”

“我把使者留下了,派快馬請示主公如何處置。”

林淮生放下千里鏡,很認真的打量了劉武一番。

惹得劉武疑惑,問道:

“你看什么?”

“我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這個木匠還挺有花花腸子。”

劉武笑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他很想說一句,此刻躲在江寧城的那位本家,才是大家都沒瞧出來的厲害角色。

沒有講出口,是擔心話會傳到他耳朵里去。

今日不同往昔,眾骨干各掌一方,相處起來就微妙了。

穿草鞋的時候,大家想的都很簡單。穿上官靴,人就變了。

下山后,劉武又索要了一些水泥。

在江心洲選擇了一處小山坡,將地基墊高半丈,修筑了一座水泥炮臺,從戰船卸下幾門重炮擱在里頭,防止清軍水師順江而下。

若雙方旗鼓相當,岸基炮臺對水面戰船可形成巨大的優勢。

因為戰船會沉,炮臺卻不會。

湖北中部,

洪圣帝的戰略失誤,被無數倍放大了。

主力都在打武昌,偌大的湖北占領區除了有限城守兵力,竟然沒有一支機動兵力,空虛無比。

從川江而來的成都八旗馬隊,一路出奇的順利。

搗毀白蓮的糧道,中心開花。

遇到水稻田就掘開,遇到水渠就挖開。

“副都統有令,白蓮幾十萬流民,斷了秋收,他們就完了。”

“一幫烏合之眾,活不到過年。”

正說著,遠處的茅棚里沖出一群衣裳襤褸,瘦的驚人的百姓。

撲通跪在了水田里,磕頭如搗蒜,哀呼道:

“官爺,我們是順民。”

佐領抽出佩刀:

“砍死他們,一群白蓮余孽。”

“嗻。”

水稻田很快干涸,尸體在陽光下膨脹,引來一群蒼蠅。

武昌前線,

洪圣帝臉色很差,一半是因為最近躬耕過勤,傷了元氣。另一半是因為后方不穩。

“荊州,荊門,安陸,德安,襄陽都在告急,向朕索要救兵。諸位愛卿怎么看?”

白蓮第一勇將,張厲勇略一思索,拱手道:

“臣覺得他們遇到的應該是同一支馬隊,沿途搞破壞。”

“嗯,張愛卿所言極是。”

一群老兄弟沉默,不知道說啥。他們不擅長這種基于情報和現狀的軍事推演。

“張愛卿,你說當下該怎么辦?要回援嗎?”

“不可,全力拿下武昌。再掉頭去圍剿這支大膽的八旗馬隊。”

散會后,張厲勇單獨留下了。

“愛卿,你真的想水淹武昌嗎?”

“恕臣無禮,除了此法別無他計。若是再拖得久了,只怕生變。”

“你去辦吧,朕等你的好消息。”

洪圣帝嘆了一口氣,招來司馬尚:

“伱親自帶人,好好清點一下我們到底還有多少存糧?”

“遵旨。”

司馬尚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鄙夷,覺得這白蓮圣國多是烏合之眾。

管輜重的三個老信徒,湊一起也認不全百家姓。糧草出入,全憑掰手指劃道道。

3天后,司馬尚面如土色。

他決定收回前幾日的評價,這哪是烏合之眾,這是稀泥扶不上墻。

粗粗估算發現,輜重大營尚余糧草4萬石。

而大軍的人數在12到15萬之間,按照每人2斤糧算,每天就消耗糧食30萬斤。半個月后大軍就無糧了!

后方一直在轉運糧食。在之前,大約是每5日送到4000石,而如今已經銳減到了2000石。

而八旗馬隊的中心開花,導致了糧道不暢通。

他在帳內猶豫了好一會,決定先和張厲勇商議一下。

作為前“清廷降官”團體,他們是報團取暖的。

“麻煩了。張兄,如今我們該如何是好?這圣國還有希望嗎?”

“速速拿下武昌還有勝算。拿不下,外面那幫人真的要上天見彌勒佛了。”

倆人的話語間毫無敬畏,

在他們這種見過世面的人眼里,彌勒就是一種形式,忽悠人的形式而已。相當于一種智商檢測器,快速篩選聰明人和蠢人。

至少能進入御帳的沒人信,而且圣帝是頭一個。

送走了司馬尚,張厲勇匆匆召來了親信心腹們。

“兵練的怎么樣了?”

“勉強能當綠營兵用吧,只要盔甲刀劍跟得上。”

“聽好了,現在速速去輜重領取2000石軍糧,要快,就堆在我軍營中。”

“遵命。”

沒一會,帳外來了人。

“將軍,圣帝召您前去商議如何決堤淹武昌。”

“知道了。”

張厲勇起身,一絲不茍的穿好盔甲,掛上佩劍,最后鄭重的戴上頭盔,昂首出門。

將門世家很在意儀表,邋里邋遢、嫌棄盔甲重嫌棄盔甲悶的人往往都不長壽。

白蓮召集2萬人在漢水支流筑起多座堤壩,開始蓄水。

三日后天降大雨,連綿不絕。

堤壩呼啦啦全垮了,不是圣帝下令掘開的,而是實在擋不住水勢了。

上游匯集下來的洪水奔馬一般沖擊著武昌城。

城北暫時無虞,地勢偏高,加之城墻擋住了洪水。而城南被洪水灌入,雖未沒頂,卻也是水深過腰。

武昌城一片混亂!

湖廣總督陳輝祖大驚失色,下令將所有兵丁火炮轉移到北城,放棄南城。

次日,又遇大雨。

下游河段被白蓮故意沉船堵塞,造成了排水不暢,加劇了武昌的洪澇。

天初一放晴,數萬白蓮大軍就迫不及待開始攻城。張厲勇親自督戰,目的是讓這些新兵死亡的多一些,再多一些。

消耗人口,是增長資源的一種有效方式!

大清朝有很多非主流數學家,擅長用四則運算解決一切棘手的難題。

“督戰隊,凡遇畏葸不前者,殺。”

張厲勇將親兵安置到各營擔任軍官,督促手底下新練成的兵扮演督戰隊,以密集的長矛軍陣督戰,寒光閃閃的矛尖逼著數萬新兵向前或死亡。

云梯如密林,盾車如螞蟻,更有幾座高及城頭的箭樓車。

僅僅半天,攻城的白蓮大軍就已經數次爬上武昌城墻,又被擊退。

洪圣帝坐在明黃大纛下,心情激蕩。

他頭一次見識如此規模宏大的攻城戰,目不轉睛。

“張愛卿。”

“臣在。”

“依你看,還需多久可破武昌?”

“保持當前攻勢,一兩日之間”“武昌必破。”

“哦?當真?”

“臣可立下軍令狀,2日之內若不破武昌,臣提頭來見。”

攻城戰進行到了午后,江面突然傳來炮聲。

目視所及,一艘掛著撫遠大將軍大纛的戰船出現在了江面上,起初只是三五艘,慢慢就變成了二十幾艘。

清廷的援兵來了!

張厲勇大驚失色,急忙調白蓮水師迎戰。

然而,全部由民船組成,哪是戰船的對手!漁船,漕船,商船,五花八門,一艘艘中彈起火散架。

阿桂帶來的這支內河水師,載炮少則三五門,多則十二三門。開炮后再次裝填的空隙,甲板上的水手就用抬槍、弓弩、縱火罐填補火力空白。

短短半個時辰,清軍就控制了漢水,開始炮擊正在攻城的數萬白蓮新兵,瞬間大亂。

阿桂站在船頭長舒了一口氣,和身邊人說道:

“湖北戰事,此戰當為轉折點。從今日起,攻守易形矣。”

停頓了一會,突然大吼道:

“洞庭湖水師總兵,沙拉克巴何在?”

“奴才在。”

“令你率1000水師兵勇登岸,攻入白蓮輜重大營后縱火焚燒。”

“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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