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324 乾隆空歡喜一場

津門鎮總兵、津門知府火速趕到。

對著6個驚魂未定的夷人,臉上瞅瞅,腳下瞧瞧。

知府猶豫了半天:

“你們是撒克遜王國的朝貢使團嗎?”

很顯然,沒法溝通。

于是,睿智的總兵大人另辟蹊徑,摘掉暖帽,脫去官袍,模仿人在水里游泳的動作,雙臂前后奮力劃動:

“你們,是這樣,從老家坐船過來,的嗎?”

也許是游泳的手勢全世界通用。幾名夷人瘋狂點頭,有的做出溺水游泳的動作,有的做出拉扯風帆的動作。

雙方交流的不亦樂乎,全是障礙,信息含量極低。

突然,

一名夷人指著自己的肚子,又指著自己的嘴。

津門知府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夷使餓了,快上飯菜。”

現做怕來不及,就從旁邊的酒樓叫了一桌席面。

6名狼狽的夷人是真餓壞了,拋棄了筷子,直接用手抓著吃。

一時間就連見過世面的知府、總兵都傻了。心中感慨,這群蠻夷是可憐啊,吃相和大街上的乞丐一個揍性。

次日,

直隸總督趕到,還帶來了翻譯。

終于成功的溝通成功,原來不是皇上心心念念的撒克遜使團,而是一個什么不知名的小國。

“安道爾公國?下官從未聽過。”

“本督也是第一次聽說。總之來者都是客,帶回去讓理藩院好生接待吧。”

直隸總督頗為掃興,

通過翻譯,他已經知道了這國的實力。就和大清國一個九品巡檢的勢力范圍差不多,實在是差點意思。

這怎么凸顯天朝的威儀,萬方來朝?說服力顯然不夠。

很快,

兵部就來了個嘉獎:

“大沽協綠營海上救助夷使有功。千總升守備,余者皆賞銀5兩。”

眾人樂瘋了,白撿一功勞,連呼皇上英明。

沒過10日,

大沽口又來了一艘夷船,自稱是“尼德蘭朝貢使”。

這就比安道爾使團要像樣多了。

至少有艘三桅帆船,還搬下來了5口箱子,20幾號人穿的挺板正。還帶了用法語、拉丁語兩種語言寫的國書,一看就很正規。

理藩院尚書非常滿意,

請示乾隆后,決定以郡王待遇接待之。

就連最挑剔的禮部官員,看了翻譯過來的國書后,也稱贊“尼德蘭使團”甚為恭敬,態度端正。

國書的一開頭,就點明了主題:是來“朝貢大清,為大清皇帝賀90壽誕”的。

乾隆看的通體舒泰,指示:

“尼德蘭”雖久居海外,信息有所錯誤。但這份孝心是很到位的,并無不妥。當厚待之

理藩院將兩個使團安置在同一個驛館內,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著,隔三差五的賞賜一輪金銀珠寶。

待撒克遜使團來了,再一同召見!

目前看來一切尋常,只不過為京城的酒樓茶館增加了一些談資,京城的爺們增加了一些自豪感罷了。

和府。

寵妾小七剛從法慧寺上香歸來,馬車直接駛入了她所居住的宅院內。

經過了這幾年的顛沛流離,她已經放下心結,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

瘦馬也好,寵妾也罷。

夫君姓陳也好,姓和也罷,本質上沒有差別,就是一份隨波逐流的職業罷了,打工人不要太認真。

事實證明,

即使是聰慧到極點的人,一旦開始思考人生和命運的關系,都容易誤入歧途。

女人尤甚

“小姐,和爺來了。”

和珅疾步走進屋門,小七莞爾一笑,迎了上去。

“爺,您還是這么的雷厲風行。”

脫掉外面黑狐皮氅的和珅,嘆了一口氣:

“沒辦法,為朝廷當差,不敢不盡心。”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這么多的擔子都壓在您一人肩上,爺要保重身體。”

很快,丫鬟上了幾樣精致小菜。

倆人邊吃邊聊。

“妾身想替一個人向爺求個情。”

“誰?”

“揚州知府胡佐佑,他以前不懂事,現在想通了,希望拜在您的門下。”

和珅沒有立即表態,而是問道:

“他給你送禮了?”

“是。他托人送來了幾件稀罕的佛家物件,端的是有心了。”

“既然如此,和某就依你了。”

“謝老爺。”

區區一介知府而已,和家軍的規模早就龐大無比,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小七給和珅夾了一塊海參:

“爺,他還想回京呢。”

“嗯?他不想外放為官了?”

“揚州雖好,可一旦戰火燃起,就不好說了。”

“這倒是。”和珅細嚼慢咽,“可以放過他,但是能否重回京城,這還得瞧他的表現。”

小七對此并無異議:

“老爺想看看他的投名狀!”

在如今的和珅眼里,胡佐佑這個揚州知府就如同一個臭蟲。

如果這小子不是幡然悔悟的快的話,至多再有半年就該被流放了。但既然這貨慫了,服軟了,那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主要是做給大清朝其他官員看的。

和珅做事比較周密,不是那種動則殺人全家的粗暴作風,而是比較在意一個“臣服”。如此一來,愿意投奔門下的人就多。

鮮有和自己死磕到底的

軍機處三巨頭,和家軍的規模明顯比于家軍、阿家軍要龐大。

順便提一句,和家軍當中滿官的比例很少,漢官的比例極大。

“爺,在這歇息會吧。”

“好。”

和珅閉目,靠著軟塌。

倆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妾身在法慧寺上香時,聽人說暹羅的大米上市了?”

“嗯,廣東十三行的奴才們還算有心。總算做了點人事。”

“若是暹羅大米大批進京,就可以取代短缺的江南漕米這一塊了。”

“取代不了,但總比沒有好。”

小七突然低聲笑道:

“要是外面的人聽了,還當妾身這院子是六部衙門呢。”

和珅眼睛也不睜,隨口答道:

“你比六部九卿的某些人,看的還要遠。”

“妾身是想為爺分憂,但是又怕爺怪罪妾身一介女流干政。”

和珅睜開眼睛:

“干政?京城的茶樓、酒樓、八大胡同,天天都在干政。軍機處剛下發六部的機密,要不了3天連街面上的狗都知道了。諾大的京城就像個破羅篩,四處漏風。”

小七噗嗤笑了:

“朝廷就不查查?”

“查?怎么查?京城大小衙門幾十處,正副堂官小一百人,再加上家屬七大姑八大姨那就是上千人。無數張破嘴,在往外倒騰賣弄新鮮熱乎的朝廷機密。如果為了銀子,老爺我還能理解。可實際上呢,就是為了逞個嘴上厲害,圖個面子。”

和珅說的頗為無奈。小七也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摟住了他的腦袋。

這種動作,

某些人覺得是僭越無禮,有的人覺得是溫情。

很明顯,和珅很受用!

突然,他挪動了一下,狐疑道:

“什么東西硌得慌?”

“哎呀,妾身忘了,這就拿出來。”

小七從衣襟里撈出一尊地藏菩薩翡翠像,和珅接過瞅了一眼,評價道:

“質地、做工不錯。胡佐佑送的?”

“胡佐佑送的是一尊1尺半高的玉菩薩,還有珊瑚串,沉香木魚。這小掛件是法慧寺的師兄送的。”

突然,

屋外傳來了刻意的腳步聲,和珅一聽就知道是大管家劉全。

“主子,軍機處有急務。”

和珅有些微惱,但也無奈,在丫鬟的伺候下穿好靴子匆匆離開。

望著離去的馬車,

小七突然幽幽的感嘆道:

“女人的花期,美好而短暫。瞧這院子里的桃樹,花骨朵馬上就要綻放了。可只要一場風雨,就凋零了。”

旁邊的丫鬟默默聽著。

傷春悲秋這種事是錦衣玉食的主子才配有的,奴才們沒這閑情。

隆宗門,

和珅匆匆走進軍機處,就見到了盤坐在火炕上的于敏中。

周圍還有一群神情焦慮的小軍機。

他心中一抖,脫口而出:

“怎么了?偽吳王又攻陷哪座重鎮了?”

一名小軍機連忙遞上急件。

和珅也是科舉殺出來的,一目十行快速瀏覽。

江西巡撫吳志誠告急:

吳軍兵分兩路,兵鋒直指南昌城、上饒城(廣信府府治)。速求援兵!

浙江巡撫王亶望,彈劾總督陳祖洛:

畏敵如虎,剛愎自用,坐失多次良機,不敢和吳賊作戰,坐視浙南官兵浴血奮戰,卻不發一兵一卒。

總督陳祖洛,同樣彈劾王亶望:

庸碌無為,兵事懈怠,虛構兵力,和江南商人來往過密,浙南防御空虛,要求以總督身份接管浙南。

和珅看完,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一抖手中薄紙:

“這什么情況?”

于敏中揮手,屋子里眾人趕緊散去,只留下兩位大佬

“吳軍進犯江西,擴大戰果,乃是意料當中,情理當中。可是這閩浙督撫不和?”

面對和珅的極度不冷靜,

于敏中顯得格外的冷靜,低聲問道:

“今日無他人,你我可大膽交流?和大人你聞到了什么?”

“本官聞到了陰謀。”

“老夫亦是。”

沉默了一會,于敏中低聲說道:

“王亶望不是老夫的人。”

和珅一陣發悶,低聲說道:

“我和他也就是冰炭敬的正常來往,不太熟。”

又沉默了一會,

和珅突然打破寂靜:

“督撫不和,鬧到這種程度,他倆一定會倒一個。”

于敏中抬起手,在桌面寫了一個字,然后抬頭望著和珅。

和珅輕輕點點頭。

太湖。

一艘未曾懸掛旗幟的大船上。

李郁冷冷的問道:

“是王亶望派你來的?”

“回陛下。東翁本想親自來請罪,可身為封疆,怕貿然潛入吳地,壞了陛下的大計。”

望著跪在地上,貌似惶恐虔誠,實則狡詐的這名浙江巡撫衙門的師爺。

李郁毫不客氣的嘲諷道:

“伱家王撫臺有幾個陛下?有幾個皇上?他到底做的是清廷的官,還是我吳國的官?”

面對嘲諷,

師爺卻是不以為意,厚著臉皮抬頭道:

“身在大清,心在大吳。”

旁邊的幾名親衛面露鄙夷,恨不得把這種無恥玩意一腳踢進太湖葬荷花。

李郁面無表情,問道:

“你來有何事?”

“陛下請御覽。”

王亶望親筆書信,末尾用的是個人私章。

如果這次是口頭傳話,李郁會立刻令人把人叉出去暴打一頓。對于南邊那個人品低劣、油滑無恥的老王,就不能給一點靈活空間。

“督撫不和?這可是大忌,想必王撫臺和這位陳總督,必定會調走一人吧?”

“陛下英明,此乃慣例。”

“那你覺得,誰會走啊?”

師爺一咬牙,低聲說道:

“求陛下伸手,閩浙總督的位置若是我家東翁坐著。吳國的南面絕無戰事。”

李郁起身,望著艙外浩瀚太湖,問道:

“王撫臺是準備反清投吳嗎?”

“不,不。”師爺額頭一層汗,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寡人的數萬精銳,正在往浙江集結。大軍打穿閩浙,然后留你家王大人做總督?”

李郁拂袖而去。

留下尷尬的師爺,在甲板上不知道該怎么繼續了。

當晚,

李郁召來了胡雪余,身為資深師爺出身,他只是聽完了全過程就笑了。

“陛下英明,此乃一步妙棋,臣明白了。”

“國丈別拘禮,今日只有自家人,來一碗刀魚雞湯餛飩。”

“謝陛下。”

李郁坐在上首,左側是王后胡靈兒、和抱著孩子的白夫人,右側是胡雪余。座次文化再次得到了體現。

在所有的臣下當中,最能快速體會李郁心思的只有2個人。

一個是胡雪余,一個是賈笑真。

在小處,倆人不分上下。

而在大政方針方面,胡雪余明顯勝過賈笑真一籌,這和職業經歷有關系。

倆人聊的話題逐漸深入,

胡靈兒起身,瞅了白沐一眼。

“臣妾們先告退了。”

李郁點點頭,并不在意。繼續和胡雪余倆人聊起了對浙南和福建的對策。

“自古兵家爭天下,要么占據位置險要的重鎮,要么占據農業發達的地區,而這兩點福建都不具備。福建除了關隘,還是關隘,除了險山還有峻嶺。取之成本太大,占領好似雞肋。”

李郁一語道破天機,胡雪余則是不住點頭。

“留下王亶望在福建圈地自萌,并無實際威脅。因為自古從未有過據閩而爭天下之人,閩地自保有余,出征無力。而若是閩浙總督被靖海侯施家占據,我們就不得不花費巨大精力提前啃這塊硬骨頭了。”

胡雪余笑道:

“福建地形,乃是八山一水一分田。讓他關起門來做個土霸王,待陛下一統南方之時,只需要一道諭旨,福建自然歸降。”

“所以咱們要推王亶望一把,讓他成為清廷的南方之光!”

胡雪余十分欽佩,拱手道:

“臣請先去狠狠敲打他一番。浙南4府,至多留給他少許地盤遮羞,其余的務必插上我吳國大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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