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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廳堂里的燭光搖曳生姿,卻映襯得鄭家人郁郁惆悵。
“阿娘,晉陽公主當真是我妹妹嗎?”
鄭仁基的嫡次子鄭敞坐在王氏身邊,殷切地問道。
王氏還未開口,鄭淑媛就說:“當然是,她跟我很像,跟阿娘就更像了,她一定是我的阿姐。”
“那為什么晉陽公主沒有認你們,還不準你們再去晉陽公主府?”鄭敞又問。
鄭淑媛被哽了一下,隨后露出不忿的表情:“她現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自然是不稀罕窮父母、窮親戚。”
“她竟然是這種人?”鄭敞非常生氣:“既然如此,我也不認這樣的妹妹。”
王氏出言維護王庾:“你們別瞎說,元娘不是這樣的人,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們罷了。
“畢竟這十五年來,她都沒有見過我們,對我們感到陌生也很正常。”
鄭淑媛不認同母親的話:“雖然陌生,但我們到底是一家人,我們都還沒怎么著,她就把我們趕了出去,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而且我看見她的動作和表情了,她摸自己的左肩時,神情分明躲閃了一下,我猜那里肯定有胎記。
“她不讓我們看,就是不想認我們。”
聽到這里,鄭仁基也露出了憤怒的表情:“天地君親師,她怎敢不認自己的母親?
“不行,明日我定要去戶部,好好地訓她一頓。”
王氏一聽,頓時就急了:“阿郎,你別沖動,你這樣做會毀了元娘的名聲。”
鄭敞卻道:“阿耶,我支持您,您一定要把這個不孝女罵醒。”
“對,阿耶,我也支持您。”鄭淑媛附和。
這時,一直沉默的鄭家嫡長子鄭玄毅開口說道:“你們不要沖動,先聽我一言。”
幾人齊齊看了過來。
鄭玄毅緩緩說道:“當年,我們被迫離開家鄉,吃盡了苦頭,元娘也因此被盜匪搶走。
“我們找了她十五年,心中也一直祈禱她平安健康,日子過得安穩富足。
“如今我們找到了她,知道她還活著,而且還過得很好,這就足夠了。
“你們不要再去找她,就讓她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吧,只要她過得好,不認我們也無妨。”
這番話令王氏十分動容:“大郎說得有道理,只要元娘平平安安,她不認我們也無妨。”
“不行。”鄭淑媛陡然拔高了聲音。
鄭玄毅問:“為何不行?”
見眾人都看著她,鄭淑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解釋道:“十五年來,阿娘為了找阿姐費盡了心血,常常累得病倒,在床上一躺就是月余。
“還時常因為思念阿姐吃不下睡不好,阿娘付出了這么多,如今終于找到了阿姐,自然要一家人團圓。”
鄭玄毅盯著她,面露狐疑:“真是這樣嗎?你沒有私心?”
聽出了長兄語氣中的懷疑,鄭淑媛氣得抬頭:“沒錯,我是有私心。
“阿娘今日見了阿姐,她笑得很開心,我的私心就是想多看看阿娘的笑。”
鄭玄毅:
王氏感動得眼圈都紅了:“二娘......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鄭淑媛趁機表達孝心。
這邊母慈女孝,鄭玄毅插不上嘴,就問鄭仁基的意見:“阿耶,您認為呢?”
鄭仁基默了默,道:“雖然你說得很對,但是父母尚在,就必須認祖歸宗。”
“沒錯,一定要認祖歸宗。”鄭敞附和。
鄭玄毅忍不住橫了他一眼,然后繼續對鄭仁基說:“阿耶若是堅持要元娘認祖歸宗,也請徐徐圖之,千萬不能貿然去找元娘,損了她的名聲。
“畢竟,您要的是女兒,而不是仇人。”
聞言,鄭仁基頓了一下,隨后惱怒道:“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必你操心。”
鄭玄毅看出他的不耐煩,遂起身:“那阿耶和阿娘早點歇息,我就先回房了。”
話落,行禮告退。
見狀,鄭敞和鄭淑媛也告退離去。
離開了正院,鄭敞忍不住問鄭淑媛:“從前阿娘為了找元娘病倒,你就大罵元娘,心里還記恨她,怎么今日這么想她認祖歸宗?
“你是不是看上了晉陽公主府的權勢?”
“當然不是。”鄭淑媛眼神閃躲,加快了腳步。
鄭敞平日里與她感情很好,他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說謊。
于是,鄭敞疾步追趕,一把抓住了鄭淑媛的手臂:“你撒謊,老實交代,不然我就告訴長兄。”
在鄭府,鄭淑媛誰都不怕,唯獨怕長兄鄭玄毅。
所以,她一聽鄭敞要去告訴長兄,急忙叫道:“不準告訴長兄。”
“那你老實告訴我,是為了什么?”
“我......”
鄭淑媛支支吾吾了一陣,隨后咬咬牙,干脆說了出來:
“阿姐曾經參加過童子科、秀才科,兩場科考都一舉奪得頭名,所以陛下破格封她為官,百官也沒有反對。
“我與阿姐是雙生子,她聰明睿智,我也不差,她既然能參加科考,那我也能。”
“你你你......”鄭敞張大了嘴巴,臉上滿是驚愕:“你居然......如此大膽,想參加科考?”
鄭淑媛惱羞成怒:“怎么,不行嗎?”
“當然不行,你是女兒身。”
“那阿姐也是女兒身,她既然能參加,我就能參加。”
“這不一樣,她是陛下寵愛的公主,又是神童,還有戰功在身,陛下當然不會怪罪她。而你只是國子監主簿的女兒,身上又無戰功,也沒有神童之名,陛下是不會允許你參加科考的。”
鄭淑媛不服氣道:“那我也穿男裝去參加。”
鄭敞沒好氣地說:“你都快及笄了,只怕你穿了男裝,還沒進貢院就會被人識破女兒身。”
鄭淑媛突然想起王庾參加童子科和秀才科的時候,年紀很小,不容易被人識破,而自己現在這個年紀去,肯定會被人一眼識破。
她感到很沮喪。
往前走了幾步,她突然又振奮起來:“只要阿姐認祖歸宗,由她出面,陛下定會同意我參加科考。”
鄭敞忍不住潑她冷水:“別想了,晉陽公主現在是皇室之人,怎么會認我們這種平民祖宗?”
“我們父親可是襄城公。”鄭淑媛不服氣地糾正他。
鄭敞卻提醒她:“那是曾經,還是隋朝的襄城公,現在是唐朝了。”
鄭淑媛:
“我不跟你說了。”
鄭淑媛怒氣沖沖地走了。
丫環青梅忍不住說道:“二娘,二郎說得對,晉陽公主已經上了皇室的玉牒,她不可能認祖歸宗的。”
鄭淑媛收起驕橫的表情,目光變得深沉:“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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