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陽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歐穎”忽然問道：“你就不想知道，方浩為什么要刪掉那些對你有利的證據資料？”

白天陽說道：“他嫉妒我唄，嫉妒我有一個好老婆？”

“歐穎”冷笑道：“好老婆？你說誰呢？”

白天陽說道：“我說的是那個當初我不知道珍惜，現在卻無比思念的女子。她讓我悔不當初，她讓我痛徹心扉，她讓我覺得，這輩子人世上，再也沒有好留戀的東西。”

“歐穎”沉默許久，說道：“只可惜，當初你的嘴巴沒有那么甜。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白天陽說道：“不晚。”

“歐穎”說道：“你別胡來，慧心還要你照顧。”

白天陽笑道：“我不會尋死的。我說的，是要去‘鬼市’幫你復活。先前不是你這么說的嗎？”

“歐穎”“哦”了一聲：“可是……”

白天陽問道：“可是什么？‘鬼市’到底在哪兒？怎么幫你復活？”

“歐穎”剛要回答，猛然間，鐵門傳來一陣響動。

白天陽扭頭朝鐵門看去，只見門被打開，行癡和另外兩個和尚走了進來。

白天陽說道：“干什么？”

行癡冷冷地道：“帶你去見見世面。”

白天陽說道：“什么世面？”

行癡上前就來抓白天陽的胳膊。

白天陽有心反抗，卻見行癡身后那兩個和尚也是身高體壯，知道自己絕非對手，于是指著驢頭大叫：“我要帶上它！”

行癡疑惑地朝驢頭看去，卻見這只驢頭如今瞪著失神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沒有半點生機——就和幾個小時前，他把它扔進來時一樣。

“你要帶上它干什么？”行癡問道。

白天陽還沒來得及回答，行癡身后的一個和尚說道：“給他帶著吧，這就是他的兵器。”

“搞笑嗎？拿著個鐵驢頭玩兒命？”

“這驢頭有20來斤，能當鐵錘使的。”

“哈哈，好！”

說著，行癡押著白天陽，另一個和尚撿起驢頭，一起走出了牢房。

白天陽聽他倆的對話，似乎是要讓自己打架，不由得問道：“你們什么意思？這是要讓我去干什么？”

“見見世面。”行癡重復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什么世面？”白天陽掙扎抗拒起來，卻被行癡和另一個和尚死死摁住，繼續沿著一條地下甬道前行。

“讓你看看長安城最有錢的富豪，最美麗的女人，最強壯的漢子。你要有本事，錢、女人，都是你的。你要沒本事，就挨最毒的打，直到被打死！”

**

白天陽被行癡和另外兩個和尚（出牢房后，半路上又出現一個和尚）看押、推搡著在甬道里前行了差不多200來米。

空氣中，一股奇怪的味道越來越濃。

仔細辨別，似乎是血腥味、汗臭味的混合，還夾雜著一些屎尿的氣息。

而且，還能聽到一陣陣非常奇怪的聲音。

似乎是歡呼叫好之聲，還夾雜著臟話。

幾分鐘后，一扇黑色的生鐵大門出現在白天陽眼前。

行癡押著白天陽上前，踹了踹大門。

門上一個月牙形小門洞打開，露出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來。

“滿臉橫肉”與行癡對視了一眼，門洞立刻關閉，隨即“嘎吱吱”的聲響中，生鐵大門打開。

就在生鐵大門打開的一剎那，剛才隱隱能聞到的奇怪味道就好像一股狂風一樣撲面而來。

同時撲面而來的，是一陣興奮的歡呼聲。

“好！”

“好啊！”

甚至還有許多罵人的臟話，而且是女人發出的。

白天陽驚駭地看到，眼前居然是一個“角斗場”。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整體結構有點類似古羅馬競技場。外面一圈一圈由下而上，全都是類似于看臺的結構。

在看臺上，滿滿當當站了許多“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穿著麻衣，粗鄙污穢；有的身著錦袍，美麗高雅；有的咧嘴而笑，如癡如醉；有的放聲狂嚎，如癲如瘋。

有的好歹還算全身完整，有的卻五官不全四肢缺損。

白天陽甚至看到有一位，腦袋本就裂開，還在興奮地蹦跳，結果兩只眼珠從眼眶中掉下，被前一排的“人”踩碎。

而讓這些“人”發瘋的，是場內，整個“競技場”最中心、也是最下方兩個人的拼斗。

在差不多100多平方米的平地正中，兩個滿身汗污血穢的漢子各自拿著一柄環首橫刀在互砍。

地面上可以看到血跡，而從這兩人的身材，以及互砍的動作來看，根本不是專業的戰士或者說角斗士。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兩位是真正的活人，絕對不是機器人。因為刀鋒劃過皮膚時，他倆絕對是會流血的。

即便是如此笨拙無比的打斗，也讓周遭的看客們興奮至極。

“啊！”

在場中拼斗的兩人中，一人腿上中了一刀，鮮血長流。

周圍爆發出一陣歡呼，行癡也張開雙臂，“哈哈”而笑。

“你知道不知道，這兩個人打得那么差，為什么大家還那么愛看？”行癡問道。

白天陽已經驚呆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為，來這里找樂子的，都是平素里被你們壓榨的機器人！”

白天陽嘴巴微張，但還是說不出話來。

“看到那個女子嗎？就是對面第二排最左邊那個。她本來是平康坊北里的頭牌，可是后來，就因為有VIP游客投訴，就差點被銷毀。”

白天陽順著行癡所指的方向，看到一個容貌俏麗、身段苗條，看上去還挺斯文的女子，此刻興奮無比地在那里舞蹈、跳動，面部表情猙獰而扭曲。

“還有那個，就是缺了一只眼珠的那位。知道他是誰嗎？他本來是這里最牛的保鏢，保護貴客的那種。他還救過不少人的命，結果，兩個調皮的小孩子用無人機吊著磚塊砸他，把他硬生生給砸毀了！”

白天陽說道：“這里……這里都是逃過銷毀命運的機器人嗎？可是，新創世的工作流程那么嚴密，怎么會有這樣的疏漏？”

“哈哈！”行癡笑道，“這就要感謝咱們的老大了。是他，把大家保護下來，讓大家能夠在大唐長安里活下去，還不會被發現。也是他，讓我們有機會，看看你們人類為了活命，會有多么暴力、下賤！有了他，我們才會發現，原來，你們并不比我們高尚，也未必比我們聰明！”

行癡這句話說完，場上猛地傳來一聲慘叫。

周圍的歡呼聲幾乎要把白天陽的耳膜都震破。

場地正中的拼殺已經決出了勝負。

有人進入場中，把失敗者的尸體拖了下去。

但獲勝的那位，也是滿身傷口，很快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也被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