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第七十一章好色之徒
第七十一章好色之徒
搜腸刮肚,巧立名目。只為美酒潤喉,嬌娥在懷,端看歌舞升平樂,把個盛世粉飾恁般太平,那負手而立,隱于尚晨宮大殿后方之人,執一卷帛書,淡笑怡然,要的便是外人眼中無比的奢靡之氣,倒要感激了盛康這等‘用心良苦’!
即便是哪個官員升遷了,都要借此款擺上了筵席,今天算得上大事,更不可能落了空,盛康端出了他西鼎侯的架勢,事必躬親,兩相對比,前幾日晏亭接待公子野的筵席便實在是索然無味了。
放眼望去,長長大殿中,那些東倒西歪,丑態畢露的臣子們,哪里有高官的威儀。一個個倒像是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山賊一般,匪氣得很!
姒塔偎依在睿王的懷中,眼神卻游走于卿玦那張讓她又妒又愛的臉上,卸除了威風凜凜的戰袍,此刻的卿玦又是那淡然自若的俊逸公子,不同與晏亭初見時那頭披散著的烏亮長發已經完全挽起,用一根綠瑩瑩的玉笄別與頭上。
以卿玦現在的官位,該是坐在下方的,不過此時卻因為有了功績而與晏亭同坐,綠葉襯鮮花,其二人坐在一起,愈加顯得天上地下了,晏亭似乎渾然未覺眾人搖頭嘆息的臉,傾身與靜默不言的卿玦說得開懷。
那廂里姒塔看卿玦看得專心,擁著她的睿王看晏亭看得仔細,不刻意的比較到還好說,這樣的兩人坐在一起,睿王那鬧心的感覺又開始蒸騰,煩躁的搞不清楚為何蒼雙鶴要特別的提點著晏亭——這人實在入不得眼,當然,卿玦更入不得他的眼!
鼓樂與絲竹相伴,婀娜體態的舞姬,坦胸露乳于殿前賣力的扭動著纖細的腰身,弱水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了點,即便她的出現是有著背景的,可也總有那么幾個揣著僥幸的心思。總覺得自己有著天香國色,或許睿王就瞧上眼了,即便得不到夫人的位置,也能換得在宮中的錦衣玉食,又或者,現在的姬校尉,雖不得寵,卻生得這般的動人心魄,如今苦盡甘來,意氣風發,又是個沒夫人的,若是被他看上眼了,或許大王會把她們賞賜給他的,那也是個實在不錯的去處……
一致的舞動,相似的別樣心思,殿上的舞姬門莫不揣著自己的小算盤,總也算見過風雨,誰也不希望韶華散去,留一身凄苦,孤老一世。
弱水隱在偏殿后的門縫邊偷偷的看著并坐在卿玦身邊那個略有些模糊的黑瘦影子,即便她的身已經是睿王的了。可那心卻愈加的思念了夜夜伴她成眠的那件錦袍的主人。
間或有夢,畫面延續的是那日與睿王的糾纏,伏在她身上的男子卻換上了晏亭,夢里的自己由奮力的掙扎轉為欣喜的迎合,好夢不長,頹然軟了身,掙扎的坐起,她身份低,沒那炫目的宮燈,只一點豆燭之亮,汗濕的身子蜷曲成一團,捧著晏亭留她身邊的錦袍嚶嚶的啜泣,坐待天明,至此夜夜盼那身影入夢中來,度不得的漫漫長夜竟也有了盼頭。
今日姒塔來尋她,婉轉的允諾,若是她聽話,姒塔會助她心想事成,終歸是個沒許多心眼的小女子,憑空就信了她的,交了底,說自己當真不盼著承睿王雨露,好在因為羞澀,把心中最深處的秘密偷偷的藏了起來,換了姒塔的笑,問她眼下可有別樣的要求,弱水想了想,只說苦練那般久,便是要得了旁人的肯定。想在歡慶之時,于大殿中舞上一曲。
人堆子里打過滾的,姒塔看著弱水的眼睛,知道她說得是真話,尚晨宮里的女人,哪個屋子里藏了什么秘密,她沒有不清楚的,因此弱水要求了去跳舞,姒塔也一口應下了,早晨起來的時候試探過睿王,說只她一個人伺候著,想必睿王會覺得寂寞,莫不如把弱水一并招來。
送到口的女人,睿王也不裝圣賢,該吃就吃,吃過也就忘了,哪里知道張三和李四有啥區別,聽姒塔說弱水,他是一臉茫然,姒塔明著講了,睿王才‘哦’了一聲,只揮手丟了句‘那個舞姬像個木頭,不如美人伺候的舒服。寡人不要。’
姒塔要的就是這種結果,女子那閨房中的本事散漫,可以練著,保不齊哪天就能精上了天去,如今睿王不喜歡她,那更是好,睿王的女人的床頭藏著男人的錦袍,即便睿王不要,說出去也是何等罪過之事,抓奸抓雙,說是為了自己的苦練。她也練了十幾年,終究明白那等心思,若非為了自己有意的男人,哪里有什么展露風姿的興致,自己要賣盛康的顏面,不好直接除了弱水,可借助睿王之手,到時候盛康怨恨了,也跟她沒關系。
有了姒塔的算計,弱水換了登臺的機會,終究可以站在心窩子里那人的眼前,全身都涌動了興奮,還有兩支舞才輪到她,尋了個機會,偷偷的來瞧瞧,宮娥皆說姬校尉是何等英姿非凡,可她的眼中只有晏亭那瘦削的身影。
看過之后,喜上眉梢,竟也生出了期待,睿王不要的女人,有送功臣的記錄,或許自己也有幸,哪怕跟在他身邊,當個丫頭也好。
觥籌之后,卿玦對大殿內的情況視若無睹,他本意推脫,與其虛禮應酬,他更希望能在那滿院子芳華下與蒼雙鶴淺酌對飲,盼來盼去,得了別夕帶了話給他,只告之曰:“先生讓你與晏亭別生了間隙。”
握畫戟之手捏著九方樽,雖不適應,好在晏亭一直笑臉迎人,緩和了心頭的浮動,晏亭說了些近些日子大梁城內街頭巷尾的趣事,這些從來都是卿玦不欲關注的,卻不曾想今天聽晏亭用那略低沉暗啞的聲音軟軟道來。竟也有了別樣的勾心之趣,聽著聽著倒也綻了一抹輕笑在嘴角。
晏亭偶爾抬眼之時看見那卿玦嘴角的風華,有片刻的愣怔,隨即輕喃道:“生成如此模樣,想必也是個傷人心的,實在罪過了。”
卿玦收了笑,微顰眉低頭看著即便同坐著也矮上自己許多的晏亭,半晌也只是沉穩道:“卿玦不傷自己喜歡之人的心便足夠,旁人卿玦管不得。”
晏亭撇撇嘴,灑然道:“也是如此。”
同樣捏著九方樽,晏亭的杯中物可是大不相同,有了曾勝乙在就是好,即便內侍端上來的是酒,可晏亭捏在手中之時,便全然的清水了,自然,她那九方樽也只能捏在自己的手中,垂首把玩,講得口干舌燥,皆是毫無意義的道聽途說,靜了心,卻原來自己有些討好之嫌,目的為何,思來想去,晏亭告訴自己,她這樣做全是為了與蒼雙鶴那寶鼎之約。
前頭換上了新的樂曲,似乎也換了舞姬,總有被人盯著的不適感,晏亭順著視線望去,見過兩次,也有了模糊的印象,對上了她的視線,弱水媚然一笑,隨即潸然淚下,令晏亭一片茫然,搖頭嘆息曰:“生為宮廷女子,多有凄楚。”
聽著晏亭原來興致昂揚的說著民趣,沉默片刻之后竟突變了口吻,卿玦微微側頭,看著晏亭長長的睫毛半覆著的眼簾,捏著九方樽的手指微微一緊,倉皇的別過了頭去,輕笑道:“上大夫有憐香惜玉之心,想必府中夫人該為自己能嫁了上大夫而慶幸。”
晏亭似假還真的笑,淺酌了一口清水,煞有其事的搖頭道:“流云的夫人能嫁流云,卻是她最好的選擇。”
卿玦也跟著飲了一口,表情寫著些落寞,喃喃的附和:“羨煞旁人。”
晏亭一愣,捏著九方樽呆呆的看著卿玦絕美的側臉,半晌輕笑道:“卿玦兄實不必多想,此番你立了戰功,他日瞧上了誰家姑娘,自管來與我說,我去跟大王給你求親。”
卿玦捏著九方樽的手關節微微泛了白,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柔和了起來,輕緩道:“他日當真有了心戀之人,卿玦定先同上大夫說。”
晏亭莞爾淺笑,不過胸口卻有些不舒服的感覺沿著四肢百骸的血管蔓延開來,半晌,前頭賣力的舞著的弱水卻出了差池,亂了腳下的步子,就那么直直的傾倒了下去。
姒塔窩在睿王懷中咯咯的笑,睿王卻鎖了眉頭,盛康一張白臉盛滿凜冽盯著趴在地上的弱水。
斷鼓樂,停絲竹,眾人盯著弱水,想不出究竟怎么了,沉寂半晌,睿王懶散的眸子掃過弱水,狠絕道:“身為舞姬,竟連本分的活都出了這等差池,留你何用,來人,拖下去。”
弱水伏在地上,淚流滿面,并不出聲求饒,近了才看清晏亭眼中的清淡,她只是希望他能再多看她一眼,哪怕多一眼,可是沒有,晏亭的眼中沒有她……
靜寂的大殿內,有宮衛沉穩的腳步聲,沒一人敢說什么,晏亭本不是個善心的人,弱水是什么來頭,她自然明白,盛康都默不作聲,焉有她強出頭的道理,同大家一樣默默的看著弱水,雖可憐,卻實在尋常。
弱水如凋零的花兒般毫無生氣的任由宮衛拉扯著,晏亭手中擒著九方樽,冷淡的看著那些宮衛略有些粗暴的動作,眼底寫滿漠然。
或許弱水一直如此,晏亭便會堅持了她的淡漠,可即將出了宮門之時,弱水突然抬了那模糊了妝容的臉,帶著濃濃的眷戀不舍的瞥了一眼晏亭。
就是那含著情意的一眼,觸動了晏亭深處的心弦,腦子一熱,霍然起身,揚聲道:“大王且慢,容臣稟奏。”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的從弱水身上轉到了晏亭臉上,幾人不解,幾人暗笑,皆等著看睿王作何反應,姒塔也在晏亭說話之時從睿王懷中掙扎了坐了起來,眼中寫滿看好戲的笑,等著聽晏亭能說出個什么所以然來。
睿王斜著眼睨著晏亭,半晌才散漫著聲音道:“容稟。”
晏亭微微仰起了臉,目光坦然的盯著睿王說了起來:“大王,值此大慶的日子,實不好因為小事壞了喜氣,添了晦氣。”
弱水一直盯著晏亭,心頭又生出了些微的希望,睿王淡淡掃了一眼那頭的弱水,眼底寫上一絲玩味,轉頭盯著一臉陰霾的盛康,直到盛康終究隱忍不住,抬手遮唇輕咳了咳,之后尷尬笑道:“上大夫說得極是,總不好因為那一個半個不懂事的東西壞了大家的興致,暫且饒過那賤婢,日后再行處置。”
睿王眼底寫滿了玩味的看了一眼晏亭,隨即輕笑了起來:“既然二位愛卿皆如此要求,寡人也不好讓大家跟著糟心,罷了,便松了她吧。”
聽睿王作此決定,姒塔撇了撇嘴,軟塌塌的倒回睿王的懷中,晏亭與盛康躬身回道:“大王英明。”
晏亭說罷,微微側頭給一直盯著她的弱水遞了個眼神,弱水方才如夢初醒,大聲的謝恩,睿王聳耷著眼皮揮手道:“退下吧。”
弱水謝恩后倒退著下去了,大殿之上又恢復了先前的嘈雜,晏亭坐下之后,卿玦沉聲道:“那是個幸運的女子。”
晏亭不解的偏著頭盯著卿玦的臉,和聲問道:“什么?”
卿玦執著九方樽淡笑道:“沒什么。”
又過了半晌,晏亭受不住大殿內渾濁的酒氣,找了個托辭出了大殿,經春雨洗滌過的夜空異常的清晰,月朗星稀的,讓人也跟著精神了。
“上大夫。”
仰頭微微閉著眼,腦子里的雜亂漸漸的平復,卻不想此時竟有女子在其身后輕輕柔柔的同她打了招呼,晏亭猛的回身,便看見洗凈了面皮的弱水站在她身后,眸光中涌動著炙熱。
晏亭輕點了頭,柔和道:“姑娘可是有事?”
弱水福禮道:“妾身謝過上大夫再次出手相救。”
晏亭揮手,連聲笑道:“不過偶然罷了,姑娘實不必如此惦念著。”
弱水咬了咬唇,隨即壯了膽子說出聲來:“上大夫,妾身無以為報,愿以身相許。”
晏亭一陣錯愕,似乎不久之前也有人同她說了這樣的話,撩撥了她的心弦,不同的是那人是個男人,如今卻是個女子說了這話,不管男女,晏亭覺得她都受不住這等酬謝,因此笑著搖頭道:“舉手之勞,姑娘真的不必如此。”
壯了膽子說出了這話,得了晏亭一盆冷水兜頭淋下,即便早便料想過晏亭會拒絕,可還是再看見晏亭眼中的搪塞時,被濃重的失落壓的透不過氣,咬著唇,有孤注一擲的決然,看得晏亭一愣,才想退了身子,卻不想弱水先她一步,微一傾身便撲進了她的懷中,帶著決然的口氣飛快道:“上大夫,妾身當真仰慕您,求您收了妾身吧,妾身愿意為奴為婢,只要上大夫同大王開口,大王一定會同意的。”
手忙腳亂,實在沒遇到傳說中的投懷送抱,晏亭有些不知所措,擎高了雙手不敢去推弱水,嘴上斷斷續續哄勸道:“姑娘,有話好說,你先松手,先松手。”
弱水那小臉貼在晏亭胸口,雙臂更是緊緊的纏住晏亭實在纖細的腰身,喃喃道:“上大夫,妾身知道自己厚顏無恥,妾身只是,只是太過……”
她這邊話還沒說完,竟聽見有腳步聲,弱水身子一震,自己此時的身份這樣抱著晏亭,若是被人發現,恐怕也要連累了晏亭跟著自己受罪,張惶后退,絆了裙擺差點跌倒,晏亭想也不想便伸出手攬上了弱水的腰身。
“上大夫?”
頭皮一炸,手臂依舊纏在弱水腰間,側頭看著站在前方不遠處的卿玦,柔和的月光灑在他臉上,襯著卿玦更是飄渺不似凡塵之物,此刻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錯愕,緊緊的盯著晏亭攬在弱水腰間的手臂。
完了完了,這下好了,算是抓奸抓雙,百口莫辯了,穩住了弱水的身子,晏亭怏怏的收了手,尷尬笑道:“卿玦兄,流云方才……”
弱水撲通一聲跪在了卿玦身前,急忙出聲道:“一切都是妾身的緣故,與上大夫無關,是妾身不知羞恥,求姬校尉不要告訴別人,妾身求您。”說罷連連磕著頭。
卿玦看也不看弱水,視線淡淡的掃過晏亭臉上的尷尬,霍然轉身,口氣清清淡淡,或許還帶著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輕蔑道:“卿玦什么也沒瞧見,打擾了。”
邊說邊邁開了穩健的步子,沿著來時路,腳步微快的回轉了。
晏亭回身扶起了還跪在地上的弱水,口氣略快的說道:“實在抱歉,本大夫家中已娶妻,恐辜負姑娘美意了,本大夫尚有要事,就此別過。”
弱水并不攔著晏亭,看著晏亭說完之后快速離開的身影,眼圈又開始泛了濕,她未曾注意到身后隱在花叢后一雙暗沉的眼盯著她看。
追了許久,才在承恩殿外看到了靜默立在陰暗處的卿玦,晏亭適才收住了腳步,卿玦的臉隱在暗影處看不分明,就那么對立的站了許久,晏亭不說話,卿玦也不出聲,大殿內斷斷續續的鼓樂聲飄了出來,間或的一個高音引得晏亭微微的顫了身子,終究出聲道:“本大夫不是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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