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第二二一章偷偷的看著你
第二二一章偷偷的看著你
眉目間那一派悠然絲毫不見變化。將先前拿在手中的畫軸啟了封,寬大的袖擺隨著手臂的動作蕩出溫柔的弧度,日漸變冷了天,卻不見添衣,手臂微揚之時,那軟滑的料子便堆向下方,露出一小截手臂,線條優美,似玉雕作,燭光相襯,更現完美。
蒼雙鶴并不抬眼去看那人,燭光映臂,瑩潤非常,也一并將那唇紅齒白詮釋了個清晰,溫和的笑,淡然出聲道:“物有靈性,有緣得之,安敢妄談原是誰人所有?”
這便好比是搶奪了他人的盤中餐,回頭還要說,你這人吃的慢了,我怕它涼了。糟蹋了耕作之人的辛勞,不同的是明明在強詞奪理的說辭,到了蒼雙鶴嘴中,倒好像真的有那么點意思,不明就里的人,大概真的要被他糊弄了去。
這世的人,除去天塵子和萱草雅,也便是晏亭將蒼雙鶴看得透徹,又怎會不知他那看似溫和平靜的面容下藏了顆時時刻刻算計的心,手邊的幾上擱著一碗熱茶,氤氳著熱氣,透著清新的暖意,晏亭倒是沒注意是誰將這茶放在她手邊的,不過這個時候,一邊看著一場好戲,一邊吃著熱茶,于此寂寥夜色中,倒也別有滋味,伸手端了茶碗,擎在唇邊,借著碗身遮擋了她嘴角的笑意,其實,她與蒼雙鶴在此時何其相似——他們二人全是表面上的良善人!
堰國大將軍聽了蒼雙鶴的話,臉色愈發的青中透了紫,額頭上青筋深刻,嘎聲嘎氣道:“難不成鶴先生不考慮一下貴國大王的感受?”
聽他這話,蒼雙鶴回得更是輕松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其實,即便是在睿王面前,那所謂的軍令對于蒼雙鶴來說也形同虛設,若他當真會受睿王的命令,又怎會執劍逼睿王就范,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要誅九族的!
晏亭嘴角的笑意愈發的不遮攔,正歡愉的笑著,似乎有一道視線注視了自己,想也不想就轉過臉去,竟對上了卿玦的視線,好像從他吃過絕情草之后,他就沒再正視過她,這一眼倒是令晏亭驚奇,就那么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
那廂卿玦看見了晏亭的笑,面上還是沒什么表情,緩緩的別過頭去,端起手邊與晏亭手中一般無二的茶碗,就口飲下,白的碗口。襯著那嫣紅的唇更勝女子妖嬈,似妖精一般的魅惑,晏亭笑想,若然他是個女子,定是那種遺臭萬年的禍國妖姬,好在,他是男兒身!
那一頭發這幾日似乎不再加劇,鬢角的一縷垂在玉潤的臉頰邊,別是一番風情,修長的手指擎著茶碗,專心的品著茶水,好像這是絕世佳品,其實,這茶很尋常,猛然想起,這營帳內先前也只是他們三個人在,蒼雙鶴那廝,若然有旁人在場,是不會給她端茶送水的,心頭突然涌起了一抹異樣的感覺,咬著下唇,不過卿玦不再偷偷看她,緣何?
堰國大將軍不堪其辱,出離憤怒,張牙舞爪的口出狂言,蒼雙鶴若無其事當著大將軍的面展開了先前解了封的絹帛,待到那將軍發完了潑,低頭一眼,臉霎時蒼白。噤若寒蟬。
先前那一張是堰伍兩國的軍事要塞圖和大央行軍圖,而隨后這一張則是央國如今的兵力圖,給堰國大將軍看見的不過只是一角,也便是這一角的兵力便抵上的堰伍兩國合起來的兵力了。
見堰國大將軍不再出聲,蒼雙鶴緩緩的抬了頭,依舊垂著眼皮,淡笑道:“大將軍可還有何不明的?”
堰國大將軍顫抖了一下,隨后僵著臉皮,比哭還難看的笑,結巴道:“明、明白了,本、本將軍還有點事,有點事,先行告辭!”
“鶴暫時也有些未及處理好的事情,便不送大將軍了。”
“不必,先生忙,本將軍自行出去就好。”
這人來的是氣勢洶洶,退得更可謂風馳電掣,待到他一離開,晏亭撂了手中的茶碗,笑著靠近蒼雙鶴,眨著眼睛學著堰國大將軍的樣子,嘎聲嘎氣道:“鶴先生,好不給本將軍面子。本將軍記下你了,日后定不會輕饒于你!”
方才專心吃著茶的卿玦見晏亭放下了茶碗,他不看她此時是何種樣貌,只是盯著她放下的茶碗發呆,碗中尚有少許濃茶,微微的漾著波痕,卿玦修長的手指撫上自己的茶碗,這碗很是別致,是蒼雙鶴隨身帶來的,他一直想開口問,卻始終沒敢企口——這茶碗。竟有三只一模一樣的,尋常的茶碗皆是二四成雙的,他原本以為還有一只,可遍尋之后也只瞧見了三只。
卿玦兀自沉思,而晏亭卻調侃起了蒼雙鶴,蒼雙鶴將展了一半的帛書從新卷好,抬了眼對著近在咫尺的晏亭,柔和道:“你能奈我何?”
晏亭呆了一下,竟不知他這話是回應了她扮的堰國大將軍,還是對她挑釁了,伸手就開始擄袖子,邊擄邊說道:“膽敢挑釁本相威儀,讓你知道本相絕不是吃素的。”
未及靠近,聽見蒼雙鶴清淡的開口:“明日需早起,左相大人可不好耽擱了姬將軍休息。”
晏亭頓住了動作,經蒼雙鶴提點才想起,這里并非是他們的營帳,偏過頭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卿玦一眼,這才微微吐出一口氣來,她這里鬧得歡實,那廂卿玦并未注意到她在蒼雙鶴面前的張牙舞爪,卿玦這會兒正盯著手中的茶碗發呆呢,哪里會注意到她這邊的情況——晏亭心里是這樣認為的,也只是她的自以為是罷了。
垂著頭跟著蒼雙鶴身后走出了卿玦的營帳,她出門的那會兒,卿玦似乎還在盯著那只茶碗,她實在沒發現那碗究竟哪里好看,不過卿玦就是盯得專注,卿玦常是如此,瑤童也曾說過的,他家五公子時常會盯著一件不起眼的小物事,一盯就是整個下午,因此晏亭沒有在意,走了也便是走了,并未回頭去看。
在她走出營帳門的一刻,卿玦終于有了動作,他伸手將晏亭先前用過的那只茶碗拿了過來。碗里的茶已經涼了,可他卻將那茶連同底下的茶末一并吃了,隨后將兩只茶碗擱在一起,竟可以嚴絲合縫,他看了許久,之所以有興趣,便是發現這碗如果擱著的位置不同,會出現不同的效果,一如他此刻的擺放方式,說到底,這并非是普通的茶碗,一如他身上揣著的紫玉,也并非是普通的玉佩,想到便是動容——這碗是蒼雙鶴帶來的,也是蒼雙鶴親自交到他手上的!
這一夜過后,堰國大將軍與晏亭和卿玦在一起的時候,面上一派的謙和,好像那一夜的張牙舞爪只是他們的一個夢而已。
卿玦依舊沉默,看上去與往日沒有任何的區別,而扮作隨侍的信常侯卻將他的一舉一動全裝在了心底,信常侯并不知道晏亭是個女子,卻是聽說過卿玦與晏亭那些是是非非,怎能不往心里去,這般出色的兒子,卻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天一天比一天涼,晏亭身上的衣服越添越多,蒼雙鶴始終還是那一襲淡紫色長袍,白天倒還好,夜宿荒野之時,晏亭總也要猜他會不會著涼,也便愈發喜歡膩著他。
蒼雙鶴知道晏亭的心思,莞爾笑后,只要她開心,他便全隨她去,揪根到底,被晏亭膩著的感覺當真不錯,他喜歡。
兩方人馬各有各的算計,倒也未曾趕過行程,行至堰國國都已是秋末,為表誠心,堰惠王親率文武權臣出迎,面容和善,熱忱至極。
莫說是蒼雙鶴,即便是晏亭和卿玦也是不信堰惠王當真如面上表現出的這般歡迎著他們的,不過人家笑臉相迎,他們也不好砸了面子,一個個笑意盈盈,心底怎樣算計,也只有個人知了。
這一派祥和的場景中,有一人卻是繃緊了臉上的表情,能站在堰惠王左右的也不過是那么幾個人,他卻是不甘心,要將左左右右打量個仔細,傳聞中,堰惠王極其寵愛著王后,幾十年如一日,走到哪里都是要帶著王后的,可是這里卻唯獨不見王后,莫不是傳聞有誤?信常侯的由失望轉到擔心,愈發惴惴不安了起來,可惜這里沒有他開口的份,不過轉念想想,即便有又能如何,難不成他有理由開口問堰惠王為何不將王后帶出來?
堰惠王迎著晏亭這一行人回到了堰國的王宮,幾十年的宿敵除去,大擺筵席是少不了的,堰惠王得知伍國寶鼎并國璽皆被晏亭收去,心底自然生出了揣測,王后卻不認同他的擔心,她總是在他耳邊念叨著央國不會如此,大概只是誤會,那央國的主帥是個仁義的孩子。
這么多年時間,堰惠王已經習慣了聽著王后的說辭,她是個有主見的女人,許多時候,謀略不輸男子,她說誰好,堰惠王就重用誰,她說誰有可能存著二心,堰惠王便罷黜誰,事實證明,王后當真是具有遠見卓識的,因此這次王后說央國主帥是個仁義的孩子,他便信她的話,卻不去思考她并非親見了卿玦,又憑什么說卿玦是個仁義的孩子。
筵席之上,王后終于出現,她是被堰惠王攙扶著上了正座的,雖然臉上施了粉黛,卻還是難掩蒼白,間或伴著輕輕的咳,饒是如此,卻并未掩去她的風采,她的眉目較之趙娥黛更加的精致,歲月對她十分的偏愛,明明已界半百,卻好像只比趙娥黛大上幾歲一般,與堰惠王坐在一起,并不像夫妻,倒好像是父女一樣,加之頗有能力,如此看來,不難猜出堰惠王緣何這般的專寵于她一人了。
堰惠王入席的時候,卿玦等人已經坐定,他們是來自央國的上賓,位置自然靠前,蒼雙鶴也難得的出現在了這樣熱絡的場合,與晏亭并坐在一席上,他二人并不東張西望,只是時而湊在一起耳語幾句,說了些什么,旁人無從知曉。
白天未曾瞧見心中想念之人,信常侯心中失望,隨后聽說王后未曾出現,只是因為近日染了風寒,御醫告之堰惠王,王后不宜出門,不過夜宴這等正式的場合,王后一定會到場的。
得了這樣的消息,信常侯又來了精神,穿著侍從的衣服,跟著蒼雙鶴等人身后混進了王殿,自己尋了個方便的位置站定,堰惠王未到之時,他東張西望了許久,最后將視線定格在了貼著蒼雙鶴耳語的晏亭臉上。
越看便越要皺緊了眉頭,先前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傳聞,總歸是見過許多世面的,信常侯并不全信,可一路隨著央軍走來,他是信了晏亭與蒼雙鶴有些蹊蹺,他二人不管什么時候總是形影不離,且有些時候的親昵程度已經令人想不生疑都難,一如眼前晏亭,眉目間呈著點點情誼,那樣的眼神,絕非是在看同僚。
晏亭和蒼雙鶴究竟是什么樣的關系,說真話信常侯倒并不是那么介意,只是他們二人貼在一起的畫面,信常侯卻是實在覺得不過眼,并不是他見不得兩個男人親昵,實在是晏亭那一張烏漆抹黑的臉貼近蒼雙鶴的時候,便越是襯著她的不堪,只她自己的時候,還勉強能看,可貼著那么一個俊美無儔的男人,即便是尋常男子也要被比得粗鄙了許多,何況是晏亭——信常侯尤其喜歡面相俊美的人,他也是姬氏的后人,且堅持了‘以貌取人’的習慣,堅持了許多年,從未想過要更改,想不通卿玦怎會愛上個男人,尤其想不通的是,還愛上了個那么‘丑’的男人!
信常侯鄙夷著晏亭的‘丑陋’,倒也分散了些緊張的心情,但是堰惠王攙著王后入席的時候,信常侯還是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堰惠王當真如傳聞中一般的寵著王后的,會有幾個王侯在出席這樣的場合時,親自攙扶著自己的王后上場呢?
他尋了她好多年,先前也曾聽聞過堰國的王后何等傾城傾國,卻從未將她與當年的陸姒嬋聯系在一起,陸姒嬋是何等身份,又曾生產過子嗣,如何能做得成一國王后,他用自己的為難想象著別人的處事,卻不想并非人人有那么多顧忌的,因此陸姒嬋成為了堰國王后,一生榮華,備受王寵。
她還是那么美,且相較于當年的楚楚可憐,更平添了一份自信與神采飛揚,不過她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從她進了王殿之后便沒有向他這邊看上一眼,或許已經習慣了被人矚目,因此盡管他的目光時刻不離她左右,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察覺。
落座之后,堰惠王說著場面上的客套敬辭,而陸姒嬋卻將略微急切的在大殿之上逡巡了起來,首先看見的自然是卿玦,那么美,卻滿頭華發,即便先前已經做了準備,一瞬間還是難以接受,陸姒嬋拎著絹帕掩住了唇,眼底顯出了水霧。
盡管她的動作輕微,還是被身側的堰惠王察覺,堰惠王頓了聲音,偏過頭來盯著陸姒嬋,小聲道:“怎的,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陸姒嬋十分鎮定,緩緩的搖了搖頭,“妾身沒事,貴客要緊,陛下不好怠慢了。”
輕柔的幾句,盡管堰惠王存著擔心,卻還是點了點頭,轉過頭繼續高談闊論。
總被人盯著,卿玦沒有不察覺的道理,偏過頭冷淡的掃了陸姒嬋一眼,只一眼似乎就明白了信常侯此行的目的,盡管心底在一瞬間紛亂了起來,面上還是平靜無波的,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繼續自斟自飲。
對卿玦陌生的,大概對他的舉動不會生出任何的懷疑,可比鄰而坐的晏亭卻是發現了他的異常,陸姒嬋進門的時候她是看過的,這會兒她又偏過頭去看陸姒嬋,而陸姒嬋也剛好尷尬的轉了視線,與晏亭剛對了個正著,二人皆面不改色的點了點頭,純粹的禮貌而已,卻不知道對方早對自己耳熟能詳。
陸姒嬋偷偷的看卿玦,已經被晏亭發現了,便不好再去看,裝作禮貌的移了視線,沒想到看清了挨著晏亭坐著的蒼雙鶴的時候,竟有失常態的打翻了面前的金樽,酒液灑了出來,濺在了陸姒嬋和堰惠王的衣擺上。
見陸姒嬋如此反應,堰惠王并不理會濕了的衣擺有多損威儀,只是抓著陸姒嬋的手緊張的追問道:“莫不是頭又痛了,孤送你回去?”
陸姒嬋掙脫了堰惠王的手,搖頭笑道:“沒,一時不查,掀翻了金樽,讓陛下擔心了,是妾身的不好,妾身污了衣裳,不好留人笑話,先下去換換了。”
這么多年的相處,陸姒嬋在堰惠王面前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盡管這里百官云集,貴客滿座,陸姒嬋也是照著自己的性子來,不等堰惠王點頭,起身就向后方走去,臨走之前還是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卿玦和蒼雙鶴,然后才邁開了碎步。
堰惠王并不理會陸姒嬋可是給了他尷尬,對侯在一邊的宮娥大聲道:“王后身子不舒服,攙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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