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右辰從傅明奕處離開時,在冷冷的夜風中走了一段路,酒氣便漸漸散去了。
此刻南華宮還未開宮禁,宮外主要干道都有人巡夜值守。
趙子苑已經回去趙府了,只有他一個人不想回去,便慢慢往南華宮的方向走,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停在一處巷角,整個背部往后面冰冷堅硬的墻面靠過去。
又是那塊獅頭玉。
他早該知道,傅家知道的事情,傅明奕一定會知道。而且,傅明奕知道得更加清楚。
他甚至知道,除了他手中這塊陛下贈予的獅頭玉之外,還有別的正在傳承的護國古玉。
他覺得這種事情,整個大蕭數下來,真正知道詳情的大概都不超過十個人。
傅明奕就是其中一個。
可是就是這樣的事情,他卻并沒有避開趙子苑。
傅明奕希望他的叔叔暫且留在南華,而他則去一趟鳳縣。
他能夠理解傅明奕的想法。
三年前傅明奕把禁衛軍交到他手上的時候就已經明說了——保護陛下和南華宮的禁衛軍必須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即便不是他,也必須是他親近相信的人。
趙子苑可以算作這個人。
作為他最親近的叔叔,趙子苑幾乎占據了他到趙家以后,直至定職南華之間的所有時間。
他信任這位叔叔,甚至在他少年時的某段日子里,他對這位叔叔是懷著仰慕崇拜的心情的。
當時他想,如果趙子苑是他的親生父親就好了。
這也是為什么當初他與傅眀奕約定,無論如何,他一定不能讓他的叔叔有事的最主要的原因。
鳳縣,竟然會有這么多不為人知的過往。
那么無論是為了陛下,還是為了他自己,為了趙家,他都愿意走這一趟。
越快越好。
他想到傅眀奕說陛下尚未決斷的事情,心里竟微微覺得有些暖。
若獅頭玉真的預示著某種神秘強大的力量,他去一趟鳳縣,雖然危機重重,但若能成功開啟力量,對陛下來說是百利而無害的。
可是陛下卻因為他的安危而猶豫了。
這讓他覺得自己對陛下來說很重要。
說實話,這種感覺其實不錯。
不過,正是因為如此,反而更加堅定了他要去鳳縣的決心。
傅眀奕有一點說得對了。
人不可能總是在原地踏步。
無論是為了陛下還是為了他自己,他想要讓自己更加強大,想要讓陛下像信任傅眀奕一樣信任他,依賴傅眀奕一樣依靠他。
他想憑借一己之力讓陛下無憂無慮,隨心所欲。
這種感覺,想想都讓他全身熱血沸騰。
沉重的宮門從中間向兩邊劃開的聲音仿佛通過一塊一塊的青石磚緩緩傳遞到了趙右辰的腳下。
他閉了下眼睛,再抬頭看向灰白色的天空,終于踏著堅定的步伐邁向了沉重的宮門。
承德宮中,蕭傾每日的生活已經十分規律。
她早上起來按照無先生教的心法和功夫練了半個時辰,接下來就在馬洪和明岫的陪伴下用早膳。
早膳過后,她會小憩片刻。
然后決定到底是看書,還是去南書房那邊查看奏折。
雖然這種查看只是太傅交代的功課,看得多,真正需要朱批的少。
可是最近由于有可能會親政的原因,她倒是比之前要上心許多。
不過,既然她把那些良人都打發回了家,為了表示她也并不那么急著親政,似乎她也不必跑南書房跑得那么勤了。
“今日是趙統領當值嗎?”蕭傾問道。
馬洪想了想,“今日似乎是李副統領當值。”
蕭傾立刻笑了起來。
“那我們出宮吧。”
她看著馬洪,“老規矩,不過,這次要帶上明岫。”
趙右辰不在正好,他若是在,在這方面便看管得特別嚴。
“明岫,你快去好好準備一下。”
她也要好好準備了。
明岫歡喜地揚了下眉毛,“陛下,是……”
蕭傾輕輕點了下頭,拍了拍她的手臂。
雖然選妃的事情幾乎算是告吹了,但她答應明岫的事情卻不能不做。
馬洪看著他們幾乎是歡天喜地的樣子,心里有幾分猶豫。
陛下在隨太傅去盈州之前,每次被太傅管得狠了,便時時想著出去。可自從回來之后,便再也沒有提過這種事情。
他還想陛下出去一趟便長大了,不任性了。
現在看來還是放心得太早。
不過少年人本就玩心重,陛下也不過才十三歲而已。
這段時間宮中的糟心事兒也多。內侍局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竟讓宮中傳起了陛下的流言蜚語。
這些狗奴才真的是好大的膽子!
陛下那日還愁眉不展,今日難得興致高,便就這樣吧。
馬洪這么想著,便出去安排去了。
蕭傾則取出自己最新的“化妝包”,給自己捯飭起來。
之前她的暗器小竹筒等東西在他下墜的過程中都掉落懸崖了。
后來無先生給她換了一套易容的工具,她還讓明岫幫忙給縫制了一個可以扣在衣服里面,不會掉出來的布包,她就叫它“化妝包”。
至于暗器,再再沒有碰到合眼又好用的,這事兒便暫時擱下來了。
不過現在她一時半會兒也用不到,她只是覺得可惜,也并不著急。
等她和明岫裝扮好了,馬洪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暗處還有暗衛馬洪想來想去,覺得沒什么危險了,這才過來請。
于是一行三人便帶著腰牌出發了。
趙右辰到承德宮的時候,蕭傾三人剛剛出宮。
他找到副統領,得知是馬洪來安排的此事,護衛的禁衛軍不在明面上跟隨陛下,全都喬裝打扮后隱在民間,便細細問過細節,生怕哪里有什么遺漏。
最后他在宮中也待不住,便決定去找蕭傾。
而與此同時,傅眀奕收到消息說陛下喬裝出宮了。
傅眀奕想了想,問道:“去了什么方向?”
“還未看出具體是往哪兒去,不過像是朝中大人們所住的地方。”
傅眀奕想了想,還要發問,傅山卻快步進來,在他耳邊道:“大人,門外有人自稱是平安舊友,特來拜訪。
傅眀奕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笑了笑。“我都以為他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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