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平時多在崇文院內看書,閑暇時候會聽魯道士講道,杜常榮進慶寧主殿,叫人去通報。
太子獨自一人在里面看書,杜常榮端著嵌螺漆盤進去。
宋承伏案凝神看輿圖,杜常榮將參湯放下,輕聲道:“殿下肚子可餓?妾身剛煮的參湯,殿下用些?”
宋承從輿圖上抬起眼,看向那盞青瓷盅裝著的參湯,他看了一眼又看會輿圖:“一會再吃。”
杜常榮揭開蓋子,玉勺輕輕攪動,含笑道:“殿下現在就用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宋承盯著那參湯輕輕一笑,接了過來:“你還真是有心了。”
杜常榮得了他的夸贊,心底舒暢:“妾身是殿下的女人,伺候殿下是應該的。”
青葉從外面進來,身后跟著夏滄河,兩人都沒想到杜側妃會在書房內,還跟太子靠的很近。
兩人來的不是時候,青葉有些尷尬,干笑聲:“殿下在休息?那咱們過會再來。”
宋承手中的參湯放下:“也無什么事,說吧。”
夏滄海不客氣一屁股坐下,想想要說,又看看杜常榮,摸著下巴稀疏的幾根胡子咂咂嘴要說不說的。
杜常榮便站了起來:“我去外面看看梅花開了沒有。”
宋承溫聲道:“去吧,我說完事情也去看看。”
杜常榮掃了眼宋承手邊的參湯,一咬牙出去了。
待人離開,夏滄海立刻將他發現的事情回稟給宋承。
“南方水寇似乎不止倭寇,還有別的勢力。”
“別的勢力?”
“正是,倭寇今年夏天被趕跑后,再沒出現過,如今海上出現的一伙賊人不曉得是哪里的勢力。”
宋承凝眉:“再查!我就不信了。”
青葉在旁低聲道:“或許只是迷霧陣,并沒有什么水賊,是曹路騙陛下叫人假扮的水賊。”
夏滄河眨眨眼,用力一拍大腿:“我怎么沒想到!他叫人假扮海賊,既不會真的傷了他的水兵,還能時不時的打個勝仗,給朝廷報喜,偶爾來個輸仗,叫朝廷撥銀子給他。”
“小人!我呸!”
宋承面沉如冰,父皇會不知道?他都能查到的事情,父皇為何按著不動?還是說曹路身后牽連著更大更多的人?父皇不好動杜氏?
夏滄河說的渴了,瞅到案上的青瓷盅,端起就要喝。
宋承伸手壓住:“不能喝。”
“為什么?”
他笑笑,另倒了清茶給夏滄河:“滄河此次辛苦了,這是今年上貢的新茶,我還沒來及吃,你先嘗嘗。”
這樣好東西到了夏滄河口里就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純屬浪費。
宋承伸長胳膊,將那參茶倒進一叢春蘭盆內。
青葉了然一笑:“這里面有東西?”
宋承但笑不語,使人去問杜側妃還在不在梅園里,要是在就喊她進來。
青葉帶著夏滄河離開書房,兩人去了南方一趟,日夜趕路早就累了。
杜常榮在梅樹下魂不守舍等著,她不知道那藥效怎么樣,要是太子不來?她要不要再去書房?還是再等等?正胡思亂想時良過來道:“殿下這會有些頭暈,讓側妃娘娘進去陪會。”
頭暈?
藥效開始發作了?杜常榮心頭狂喜,按著胸口匆忙忙的去了書房,邁進門檻,剛才還坐在長案后的太子不見了,她正要尋找,太子的聲音從屏風后面傳來。
“杜側妃給孤揉揉頭,孤頭暈的厲害。”
杜常榮心快跳出嗓子眼了,捏著帕子繞到屏風后面,就見太子脫了外面罩衣,躺在長榻上,面頰泛紅眉睫低垂,皺著光潔的眉心,是個難受的樣子。
她捂著咚咚的心跳往前兩步,輕聲道:“殿下是哪里不舒服?”
宋承費勁的睜開眼,才要說話,身子猛地往前一掙,哇的聲嘔出口血來!
杜常榮還沒反應過來,時良奔了進來,驚聲尖叫:“殿下!殿下!您這是怎么了?殿下!”
宋承無力說話,扶著額頭歪在榻上,胸前衣襟血跡斑斑,人近乎半暈。
醫官很快到了這里,就連宣和帝都被驚動了。
太子被人下了猛藥,承受不住傷了身子,誰都知道,太子從前做皇子的時候,出了名的身子單薄,打小身子就不好,好容易這些年養好了些,這一記猛藥下來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蓄意謀殺一國儲君!這是死罪!
宣和帝震怒,叱令下去要徹查此事!
太子吃食飲茶膳房都有登記,唯一沒有被女官記下的就是杜側妃送來的一盅參茶。
天色黑沉,側殿內燈火煌煌氣氛壓抑沉重,宣和帝臉色沉重,杜皇后此時也拖著病軀起了身。
“參茶在哪?”
宋承這會吃了藥已經好了許多,剛才那會滿臉的潮紅,連脖子下面都是赤紅的,這樣的癥狀,醫官很快就診出,太子被下了極猛烈的春,藥,輕則喪失孕育子嗣的能力,重則喪命。
宣和帝深吸了口氣:“太子,你吃了那參茶?杜側妃呢?”
宋承吞吞吐吐:“兒子也不是吃了那參茶……”
杜皇后白著臉勸道:“怎么會是杜側妃呢,那孩子性子軟弱最是良善了。”
宋承飛快瞄了眼皇后,聲音低微:“父皇饒了杜側妃吧。”
他不給杜常榮求情還好,這一求情,就是坐定杜常榮送來的那碗參茶里下了春,藥。
宣和帝久經宮闈,這后宮的女人為了固寵什么樣的手段都使的出來!
宣和帝怒極反笑,對著皇后道:“杜家女兒可是皇后舉薦出來了,既是你母族的女兒,這件事就由皇后斷定吧!”
宋承巴巴望著宣和帝,還在訥訥的為杜常榮求情,見皇帝不會更改主意,又看向杜皇后。
“母后,我身子沒事,常榮也不是成心的,她不過是心悅兒臣罷了想跟兒臣要個孩子罷了,母后饒了她吧。”
他這一求,就是火上澆油,宣和帝指著宋承:“太子對她情深義重,就連太子妃也不怎么見著太子,她日日見著太子,還要用這樣的手段?太子這還沒當皇帝呢,這要是當了皇帝,三宮六院都要為天家開枝散葉,這樣善妒的女人,豈能容的了?”
皇后驚的說不出話來,她睜大眼想仔細看看太子臉上的神色,她頭疼的厲害,眼睛也不好,太子的臉在她極力睜大的眼中模糊成一團。
宣和帝氣的甩袖而去,杜皇后坐在那里大氣不敢出,還是宋承出聲。
他慢吞吞道:“杜側妃是兒臣娶到宮中的,是兒臣的側妃,如今她犯下這樣的大錯,按著本朝歷法,要押倒大理寺審問再判罪,她跟隨兒臣一場,兒臣不治她的罪,就讓她爹娘帶她回家吧。”
杜皇后似夢中驚醒一般愕然道:“如何能送她回家,她一個嫁過人的女子回到家鄉該如何生活?”
宋承勾了唇角神色涼薄,抬眸復又垂下眼簾:“杜氏乃百年世家,母后不必擔憂,有杜家護著她不會過的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