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正梅畢竟只是內宅小女子,即便是出身武將世家,可終還是少了幾分見識。
常太夫人卻是不同。當初皇上賜婚燕王府時,常太夫人便看出皇上這是對燕王有所忌憚,這才賜下這么一樁親事。
雖然陸承耀當時只是一介秀才出身,可終究是出身太傅府。且陸府三兄弟,都是陸太夫人所生,只這份親厚,便是一般府第所不能比的。
如今陸承耀得中鼎甲狀元。聽自家老爺說,這陸知縣自請外放為官,為的正是在京中為官的兩位兄長。這也正巧證實了常太夫人當初猜想。
所以云氏投帖來拜,常太夫人便一口應允,也是存了與這位新科狀元夫人結交的心思。
常太夫人行事雖不及陸太夫人,可也是老謀深算,頗有些城府。可端看常正梅行事,也知其并不肖像祖母,而受常夫人影響頗深。
云氏進常府拜見,常夫人雖笑臉相迎,卻口口聲聲稱云氏為“孺夫人”。
女子出嫁從夫,陸承耀官居七品,云氏授“敕命”,封七品“孺人”。常太夫人卻是“誥封”的三品“淑人”。
常夫人的夫君,在公公手下的百戶所,任正六品百戶。雖官位不高,可也是“敕命安人”。這是想在身份上,壓云氏一頭。
不過是為了爭一口氣,覺得當初,就是因為陸府的女兒,這才壞了自己女兒的姻緣,實則只是牽怒罷了。
云氏雖性子綿軟,可也是正四品大理寺左少卿之女,又嫁進了一品太傅府。又怎會聽不出常夫人弦外之音。
常太夫人不滿兒媳,為爭一時意氣,而壞了兩府的關系,便借口將人暫時支開了。
“聽說陸夫人的女兒,才貌雙全,在京中頗有才名。今兒怎的未將陸小姐帶來,也讓老身那四孫女,和陸小姐多學學,也親近親近?”
來之前,云氏已得夫君明示,常府的人不可深交。所以常夫人處處想著壓自己一頭,云氏也并未放在心上。
而常太夫人行事,明顯是有意示好,云氏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
“這一路來趕的有些急,小女進城后,便有些不適。且親事在即,雖說不用她自己準備什么嫁妝,可一些貼身小物,還得她自己來繡。便不好來打擾太夫人。”
客氣中帶著三分疏離,若是真的有心結交,就算是下個月就出嫁,該登門拜訪還是會來的。
常太夫人不由得暗自搖頭,看來陸府并無意與常府深交。便敷衍了云氏兩句,端茶送客。
云氏原只是依著禮數來拜見,本就沒想久坐,便推說府里還有些事,起身告辭。
等人走了,常太夫人這才命人去請了兒媳過來。
“梅兒的婚事,你也緊著些。不要總揪著以前的事不放。那陸三夫人雖出身不如咱們,可也是四品官宦人家的女兒。上面還有一品誥封的婆母,萬不好將人得罪了。”
天高皇帝遠,常夫人跟著自家老爺在外,早習慣了高高在上俯視她人,就算婆母點撥,嘴上雖應承,可心里卻不以為意。
常太夫人早將府事,交給了這個兒媳,也不愿多勸,便命人去請了孫女過來。
“梅兒,你也不小了。不能遇事便拿奴才們撒氣,沒的傳出閑言碎語,敗壞了名聲。”常太夫人雖然不主事,可府里大小事,又怎能瞞得過她。
常太夫人這個孫女,自小便被她母親寵上了天,彪悍善妒不說,還沒一點兒女兒家的樣子。若不是自家老爺位列三品,這親事只怕更難。所以近幾年,常太夫人但凡得空,便會叫孫女近前,敲打一番。
常正梅正為找不到人而一愁莫展,又被祖母教訓,一股心火難平。回院后,少不得又打碎了一套茶具,剪壞了幾件霓裳。
云氏回府后,陸如雪便來探母親口風。知常夫人有意打壓,無意與陸府結交,兩府也不用常來常往,過于親近,她便也放心了。
陸承耀中午一般不會回內院,而是在外院與縣丞、師爺等人用膳。倒是陸崇宇,不喜聽那些人一味的奉迎拍馬,而留在內院,陪母親用膳。
陸如雪這才得了空兒,借機出府。她要做的事太多了,千頭萬緒的,有些不知從哪里入手。
要想在半年之內,為父親立官威搏名聲,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昨天沒有去成藥鋪,今天她也不換男裝,而是著了女裳,由采月和采菱陪著出門。留采星在府中,幫著母親主事,也是怕有人認出采星來。
“小姐,奴婢聽陸峰說,有人做了三任知縣,考績評定也難得一‘優’。這望平縣又只是個下等的貧困縣,三老爺想做出政績來,只怕非一朝一夕。您自己還是要多顧著身子,奴婢看您這些日子又輕減了。”
自從陸峰向陸如雪求了采月為妻,兩人私下里也多了來往。采月更時不時的,便會在小姐面前,替陸峰說些好話。
對于這些,陸如雪心里明白,也不反感。女生外向,原就正常。她對穆玄陽的感情,不也如采月一般。
“你二人何時感情這么好了?”明知小姐聽不進這些,還打趣自己,采月不僅面上一紅。
陸峰趕著車,聽著采月的聲音,不由得嘴角微翹。只是他今兒帶了頂斗笠,掩了大半張臉,若是不注意,根本無人看到他臉上的變化。
下了車,進了藥鋪,采月從懷中摸出幾張藥單,請藥鋪的藥童幫著抓藥。
陸如雪則看著一旁的坐診大夫,為人看診。
“大夫,您看‘咳,咳!’,這藥吃了快有一個月了,‘咳,咳!’可仍不見好。要不,您給想想辦法吧?‘咳,咳!’”看病的一身粗布褐衣,一看就是貧賤庶人。一句話都說不全,便咳聲不止。
“你這病是肺虛所致,得用人參,鹿角。可你又沒有銀子,這藥不對癥,自然是久治不愈。你還是盡快湊錢,按方子抓藥,這病也能好的快些。”
病人嘆了口氣,付了診金,一搖三晃的出了藥鋪。他若是有銀子,便早就聽大夫的了,也不會拖了這些日子,白白讓自己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