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目光,顫顫抖抖,緩緩的從蘇清臉上挪到了手里的信紙上。
果然,除了血跡,還有密密麻麻的針眼。
他捏著一個充滿將士腳汗的信,認真的閱讀!
果然,身為皇帝,就要經歷別人所不能經歷,挑戰別人所不能挑戰!
他,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好皇帝啊!
一捏拳,緊了緊,又松開,隨后,皇上就一臉坦然甚至略帶幾分驕傲的去看信了。
蘇清……
皇上不嫌棄楊子令的腳汗味也就算了,這一臉的自我認可和驕傲,是什么意思?
福公公……
無力的吸了口氣,默默眼珠上翻。
奴才一點也不想懂陛下您豐富的內心世界啊!
隨著信件翻閱,皇上的面色,就漸漸的凝重起來,等翻到最后一封信,皇上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抄起手邊茶盞就砸了出去。
“可惡!”
十六年前,他剛剛登基,一切還沒有穩定。
十六年前,他最最敬重的威遠老將軍,死于那些內外勾結的魑魅手段。
現在,又是十六年前!
當初,威遠軍全軍覆滅,南梁和北燕大軍壓境,一方面,平陽軍奮力抵擋,一方面,他派了公主和親。
他才剛剛登基,膝下并無可以和親的適齡公主。
前往南梁的公主,便是他的皇妹,太妃溫氏的幼女,和碩公主。
十六年前,和碩公主不遠萬里嫁過去,結果,第二年,南梁便傳出消息,說和碩公主難產,母子俱亡。
現在,楊子令拼死帶回來的信卻赤果果血淋淋的展示出當年的一切。
寫信的人要求南梁燕王殺了和碩公主。
從和碩公主嫁到南梁那一天起,便不斷的有信件送到南梁燕王手中,他一直遲遲沒有動手,信就一直持續不斷的送。
直到和碩公主生產,信中提出一個誘人的條件。
如果燕王能殺了和碩公主,寫信之人就能讓此時南梁和大夏的戰事,以南梁贏告終。
許是這一點成功地吸引了南梁燕王。
和碩公主傳出母子俱亡的消息。
而信件,就再也沒有了。
皇上揉著眉心回想那一年的戰事。
蘇清揣測著皇上的心思,回稟道:“啟稟父皇,按照當時南梁傳來的喪訊時間來看,當時在戰場上迎擊南梁的,是云王府的叱云軍。”
皇上皺眉,看向蘇清。
“叱云軍?”
蘇清點頭,“兒臣翻過軍事記錄,當年,我朝和南梁,只一戰,以我朝敗北,南梁大勝告結,我朝三座城池被南梁劃到國土范圍中。”
蘇清一提,皇上想起來了。
當時因為威遠軍全軍陣亡,平陽軍拼死抵抗,死傷過半,一年后南梁再次大軍壓境,平陽軍無力還擊,他欽點了云王府的叱云軍出征。
結果,原本平穩的戰局,忽的逆轉。
大夏敗北,南梁得了三座城池。
后來,這三座城池還是蘇清率兵出征,討回來的。
當時以為不過是技不如人,現在,看著面前的信,皇上心頭的怒火,嗖嗖的躥!
這世上,怎么又這樣無知無恥之人!
以國家之興衰榮耀,換取個人恩怨得失!
“到底是誰,要用這樣的代價,來換和碩的命!”狠狠一捏拳,皇上砸著桌子咬牙道。
蘇清冷靜的站在那,“能如此兒戲般改變戰局的,唯有戰局的掌控者。”
皇上滿眸陰冷,看著蘇清,“云王?”
蘇清搖頭,“也許是云王爺,也許是對云王爺而言,至關重要的人。”
至于到底是云王爺本人還是云王爺跟前的人,這就不是蘇清操心的范圍了。
皇上有足夠的腦子去想這些陰詭之事。
她的任務,就是把楊子令拼命帶回來的東西呈給皇上。
事情做完,蘇清行禮,“父皇,目前楊子令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他秘密回京的事……”
“既是秘密回京,他的事,就不要對外透露,等朕這里查出眉目再說。”皇上一語截斷蘇清的話。
“是。”
說完,蘇清欲要告退。
皇上原本盯著信的眼睛,忽的一頓,想到什么,抬頭看蘇清,“你有多久沒有回府了?”
蘇清一愣,“從那天禮部尚書家出事。”
皇上心頭苦笑。
難怪恒兒這幾天憔悴的跟個干尸似得,原來已經足足五天了。
“楊子令既是無礙,就讓人秘密送他去朕的行宮休養吧。”皇上想了一瞬,道。
當年,和碩最喜歡的,便是行宮的溫泉。
如今和碩沒了,楊子令拼死帶回了真相,就讓他替和碩享受一次吧。
蘇清滿目意外!
楊子令積的什么德!
居然能去皇上御用的行宮休養!
聽說行宮里的溫泉池子,足有一個足球場大,她也好想去看看。
蘇清才要說,親自送楊子令過去。
皇上就又道:“就讓福公公安排人去送他吧,你累了這么多天,回府吧。”
蘇清……
“是。”心頭踴躍起的小火苗,倏忽間被澆滅,蘇清認命的領命。
蘇清前腳一走,福公公便親自安排了人去接楊子令。
等福公公折返御書房,皇上一張臉白得嚇人。
福公公眼皮跳了下,走上前,“陛下。”
皇上緩緩吐出一口氣,“你說,南梁的燕王,是真的殺了和碩,還是為了應付戰局,找了個替死鬼,和碩,會不會,還活著?”
這話,福公公不敢接。
南梁燕王,并非生性薄涼之人,可利益面前,誰又能說得準。
福公公沒說話,皇上就又是一嘆,“你說,當日和碩生下的孩子,也一起沒了嗎?”
這信,沒有南梁燕王的回信,關于當時的情況,他們一無所知。
皇上心頭,存著一點點期冀。
福公公默默立在一側,實在不知該如何勸慰。
靜默了須臾,皇上道:“朕記得,前不久,云王府遞了折子,說要進京?”
最近事情繁雜,一件接一件,皇上有些力不從心。
好想退休啊!
福公公想了一瞬,應道:“是有這么回事,說是他的夫人近些年總是抱病,想要讓宏光大師給瞧瞧,您許了。”
皇上冷冷一笑。
當時,他不知道云王府和南梁的戰事,還有這樣一出,只是心疼云王一把年紀,難得有個請求,豈能不許。
現在……
既是來了,便好好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