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你瞧這幾匹布,哪個更好一些?”
曉蕓親手織的東西,哪一個不是極好的呢,蘇清玖用手挑了挑,摸了摸質地,每一個都是細膩柔軟,極為親膚的。
不過,這幾匹料子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是正常的款式,比平日里更為細膩一些,放在鋪子里倒是上品,但在百花會上還是缺少一些亮點。
蘇清玖挑眉看著曉蕓,她所期待的,自然是那一匹。
曉蕓輕笑道:“少東家想要星辰的感覺,奴也已經做好了,不過,得請您移步。”
蘇清玖跟隨曉蕓而去,穿過織染廠的無數間屋子,她們一直沿著長廊,走到了長廊最后的一處屋子里。
這屋子倒也沒什么特別,只是在屋子前面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樹,遮蔽了陽光,所以常年都是陰沉沉的,采光極差,所以也沒什么人來。
吱呀一聲——
曉蕓推門而入。
微乳的光影頓時照進這片空間里。
在這晦暗的屋子里,忽然亮起了無數閃爍的星星。
蘇清玖屏住了呼吸,雙眼中露出了欣賞。
實在是太美了,她沒有想過,曉蕓竟然能夠將她的構想一絲不茍地表現出來,而且能夠表現得這般完美,那一顆顆的寶石就真的像是墜在夜空中的星星一般閃爍美麗。
這匹滿天星夢,必定會在百花會上一鳴驚人。
蘇清玖淡淡笑著,對曉蕓的作品十分滿意。
忽而,聽見雪晴的聲音,雪晴十萬火急地找到她,拉著她小聲道:“該走了,姑爺在馬車上等您了。”
“什么姑爺!”蘇清玖蹙眉,含恨怒道。
話說,那一日,南齋當著金陵城百姓的面,與她在一起之后,雪晴便立刻變成了南齋的小迷妹,時不時便要替他說話。
這一聲姑爺,便是在這幾日里給叫熟了的。
“好好好!是南齋先生在外面等著您。”
蘇清玖面露微笑,在工人們八卦的眼神之中,慢慢地登上了馬車。
車內,某人正襟危坐,一副尊貴清雅的模樣。
“怎么,迫不及待要去見我家人啊!”蘇清玖抿唇道。
南齋溫柔地笑著,伸手把她的手拉進了懷中,小心地呵護著。
他不說話,但卻時不時笑笑,倒像是個青澀的毛頭小子。
蘇清玖蹙眉道:“你那日都宣告了我是你喜歡的人,那你怎么連你自己叫什么,幾歲了都不告訴我。萬一我要是嫁給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那我多虧呀。”
“二十三!”南齋幾乎脫口而出,蘇清玖瞪直了眼睛,不太敢相信地將他打量了一遍。
“不像?”
“不像!”她不太敢相信,名揚天下的南齋先生,才二十三歲?怎么看都不太像。
“那你真名叫什么?”
“南齋。”他笑著說。
蘇清玖板起臉來質問道:“你騙人,到底叫什么?”
他笑著不說話,充滿暗示地把側臉向她湊過來。
蘇清玖心下更氣了,發誓要馴服他,便對雪晴道:“雪晴,我突然不想回去了,我在這里跟曉蕓還有正事要談,你帶他回去吧。”
“啊?”雪晴的小臉上堆滿了失望,嘟著小嘴道:“可是夫人說了,要您帶姑爺回去瞧瞧。”
“姑爺?他算哪門子姑爺啊,連名字都不愿意告訴我!”
“……”見她真生氣了,南齋無奈地拉住了她的手,蘇清玖半推半就地做了回去,裝出生氣的樣子,哼了一聲,不搭理她。
“好了,你還真是一點兒虧都不吃。”
“我只愛吃糖,不愛吃虧!”
南齋刮了刮她的鼻子,湊近她的耳朵,小聲道:“我姓安,名逸之。我母親生下我,沒有別的心愿,只希望我一生平安喜樂。”
蘇清玖認真地“哦”了一聲,小聲吐槽道:“你母親讓你平安喜樂,而你呢,做得哪一件事不是危險重重。”
“哈哈,若是只為了平安,而不管公平、正義、理想,那活著也便沒有了任何意義。”
“那倒也是。”蘇清玖笑著道,不過她又蹙眉補充道:“不過,我不準你出事。”
今日這個局,是張氏讓蘇清玖組起來的。
沒道理姑爺都當街跟自己的女兒在一起了,他們做父母的卻并不知曉的。
這樣的事情,也就是發生在南齋身上,才沒有過多的閑言碎語,不然,僅僅是那傷風敗俗的唾沫,就要把蘇清玖給淹沒了。
他們兩口子,還不得趕緊找機會把未來的姑爺給見好了呢?
南齋本就氣度不凡,今日又經過了一番打扮,更顯得英姿勃發,分外養眼。
父親找他去書房,蘇清玖不便跟隨,便與母親在廚房里大下手,直到到了正午時分,東西可算是全都預備齊全了。
蘇清玖端著菜碟子向宴客廳走的時候,便看到了阿潤迎面走來。他驚詫地看著自家姐姐道:“長姐,您又親自下廚了?看來我們今日又有口福了,也不知道是沾了誰的光。”
蘇清玖心底里本是為了給南齋的,上一次畢竟在她的臥房里,吃得不夠盡興,菜品又有些冷了,味道定然是不同的。
被人戳穿時,她心虛有羞惱,反而嗔怒道:“平日里我沒少給你做吃的嗎?倒是調侃起你長姐來了?仔細你的皮。”
阿潤輕笑著道:“我不過調侃幾句,阿姐便急了。我看是心里有鬼。”
“你……你再胡說八道,我今日便打得你滿地找牙。”阿潤便趁著蘇清玖騰不出手來教訓,反復觸碰蘇清玖的底線。
恰巧是這時候,南齋從父親的書房里走了出來,阿潤邊說邊退,一下子便退到了南齋那邊,感受到身后有人,阿潤轉頭看了一眼,一看嚇了一跳,無辜地攤手道:“姐夫,我可沒有欺負我阿姐。”
說著他便要灰溜溜地走,誰料被南齋抓住了衣領,又給拎了回來,“聽說你要考府學?可有近日做的習題,我來給你講講。”
“不……不要了吧!”
蘇清玖頓覺好笑,正為這“惡人有惡報”感到極度地舒適呢。
說來也怪,阿潤愛寫文章,卻從來不喜歡把他的文章給別人看,好似別人要對他耳提命名似的。
若說別人還好,南齋可是文壇大家,身為天下的學子之一,阿潤心底也曾暗搓搓地崇拜過南齋的,蘇清玖還記得,自己對南齋的印象,多半還是來源于阿潤的介紹。
那時候,他顯然是將南齋當做偶像來崇拜的。
自己那點兒破文章,若是拿出來給偶像看,估計誰的心里都承受不住。
蘇清玖偷笑著,自然是得發揮他們家“落井下石”的家庭文化,不忘提醒道:“她的文章,都在書房,從這一直往前走,左拐便是了。”
蘇添潤一臉苦色地抱怨道:“長姐,你怎么這么坑爹呢?”
我這分明是坑弟!
蘇清玖偷笑著,將手上的菜肴在桌上布置好。
午膳時分,蘇添潤才擺著一張委屈的苦瓜臉上了桌,那表情,就好似被南齋給侵犯了一樣,而南齋則是依舊維持著他一慣的冷漠,時不時看一看蘇清玖。
總得來說,母親和父親對南齋的身份和人品倒算滿意,只是不滿蘇清玖冒然同白家退了親,只怕會使爺爺不高興。
蘇清玖只顧著高興,都忘記同二老說了,爺爺已經逐漸恢復了,再吃幾次藥,就可以回到蘇宅來了。
兩位心情高興,便把退婚只是忘得一干二凈,倒越看越覺得南齋可靠又有禮貌,心中喜歡的緊。
晚宴之后,蘇清玖才親自送了南齋離開。
百花會終于在萬眾的期待之中搬上了臺。
這一日,金陵城里熱鬧非凡,萬人空巷,無數的節目在整條街上不停地上演著,每到這時,便是小孩子們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可以圍著那節目觀賞,也可以等中場環節去搶節目派發的銅板。
向來,這場盛會便是由金陵商會主持召開的,只是評委不再是簡單的百姓,而是幕后站著整個皇家貴族的評審團。
“少東家,這次的評審團神神秘秘的,還沒露過面呢,你可知道是誰?”
蘇清玖笑道:“別是郕王殿下就好。”只要不是郕王,她便覺得還好。想來郕王日理萬機,也沒時間來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地方才是。
不一會兒,歌舞便開始的,為了營造出盛世之感,金記特地邀請了宜春樓的頭牌來彈奏樂曲,又請了十二位年輕貌美的姑娘扮作十二花神跳舞祈禱,祝愿節目順利進行。
在那擁擠的人流之中,蘇家的馬車,卻與金家的馬車迎面撞上了。
那車里,坐著的顯然是金成輝這個蠢蛋。
兩輛馬車迎面對上,停在路中央,開始對峙。
若是放在往常,蘇清玖也不爭這一步,只是今日情況特殊,若是蘇清玖把路給讓了出去,只怕在百姓的嘴里說出來就變味了。于是,一次協商與禮讓是不可避免的。
兩頭都無人說話,沒人讓路,過了半晌,那邊有人來傳話:“蘇姑娘,我們家老爺請您讓一讓,若是再不去,怕是趕不上百花會了。”
蘇清玖笑著說道:“且叫你們家老爺挪一下,等我們先過去。”
小廝為難,兩頭跑了幾次,累得氣喘吁吁,實在沒了好氣,便道:“您到底是讓還是不讓呢?在這金陵城里,我們老爺說一不二,蘇姑娘,您要是還想呆下去,最好別犯傻。”
“……”小廝一通話沒頭沒腦的倒了出來,卻都是真心話。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人搭理他,他抬頭一看,這明晃晃的車子,明明是他們金家的車子,原來接連幾次跑來派去的,小廝都給弄亂了。
“咳咳”里面傳來一聲輕咳,低聲道:“讓便讓了唄。”
“殿下!”金成輝心有不甘,“殿下,那可是蘇家的人,您竟要讓她先過,您這也太抬舉她了。”
燕承玨絲毫不在意這些,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兩車相會的時候,他掀開了車窗的簾子,意味深長地在蘇家的馬車上掃了一眼,又笑著將簾子放了下來。
另一邊,蘇清玖大搖大擺地先過了。
曉蕓有些擔憂道:“我們這般做,金老板不會記恨我們吧!”
“我們不管怎么做,他都會記恨我們。”蘇清玖冷笑道:“我們這輩子注定只能是敵人,何來和談之說,既然是敵人,又何必與他虛與委蛇,讓自己不開心呢?”
曉蕓可愛地吐了吐舌頭,她雖然也向往蘇清玖說的那樣,可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會干擾我們,妥協早已經是生活的必備技能了,能像蘇清玖這樣豁達的,反而是在少數。
蘇清玖進了會場,百花會既然是盛會,自然是在露天大廣場中進行的。
每一個商家,都有自己的一塊場地,他們將自己參賽所用的東西,全都帶了來,一一放好,再按照排好的順序,一一上場,上場的商家,不僅需要展示自己的作品,也需要準備一組節目來增添娛樂效果。
蘇家的位置,排在金家旁邊,再往后是馬家和任家的位置。
這兩家,一個是最大的酒樓經營者,一個是靠出租商鋪獲得收益的,兩個都沒有所謂的產品,便只準備節目。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蘇清玖一邊看著場上的各家,幾乎已經都來了,一邊詢問雪晴,東西可以拿齊了。
雪晴點頭道:“都已經齊了。只是,宜春樓的姑娘們還沒有到。”
蘇清玖掃視了一群,又看了看日頭,時間也差不多,怎么自己花錢雇傭的宜春樓的姑娘還不來,難道是想礦工?
事情沒有結論之前,蘇清玖只能叫雪晴四處去尋找一下。
正尋找的時候,金陵商會的人開始來送簽子,這是叫人選擇出場順序的一個紙條。
那捧著銅盆的丫鬟她面前,蘇清玖看似隨意地將手放進了里面,卻在里頭摸索了好一會兒,終于才將紙條給抽了出來。
一共有三十二個,最早的不好,太早拿出自己的殺手锏,便很容易被后來的人反制,當然最晚也不好,前面都審美疲勞的,更何況是后頭呢?
蘇清玖拿出那簽子一看,嘴角揚起了一絲微笑“十八”,呀端盤的丫鬟驚得連盆都快摔了,好在蘇清玖眼疾手快才給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