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丫環

26, 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容華當作沒有聽見,沉默著走到那盆雞蛋旁邊,看著一盆滾水嘩的澆了上去。有幾滴濺到自己的手上臉上,她抖了一下,卻強忍著沒有動。一旁花憶琴抽噎著跟了過來,卻不敢說話,也不敢求饒。

荷師傅罵道:“哭什么你,又不是死了人了。這點事情還做不了,這雙手留著有什么用。”她鄙夷的看著花憶琴,卻并沒有動手,似乎嫌棄臟了自己。

容華暗自做了個深呼吸,如果你遇到一個不講理的強悍上司,你能怎么辦呢?或者你比他更強悍,或者你能夠解開他的心結。因為有性格缺陷的人都是有心結的。可是目前對于容華來說,后者是不可能做到的。而比他更強悍,卻也不能違背了他,惹怒了他,必須是潤物細無聲的行動,必須在潛移默化中讓他知道你更厲害。容華記得當初自己給新來的小秘書上這一課的時候,有一個不屑的說道,什么更強悍,分明就是順從。容華笑著回答她:“不錯,順從也是一種強悍。”

她默默的拿起一個雞蛋,輕輕的在盆沿上磕了一下。蛋皮的溫暖傳到手上,很快就變成了火辣辣的感覺,攏成一團繞在指尖,卻并不蔓延著傳上來。容華看著微微有些發紅的手指,慢條斯理不慌不忙的剝著。這時熱氣才如針扎一般探了進來,感覺到了疼痛,身體下意識的就想松手,但是意志阻止了她的行動。容華故意放慢了動作,故意讓手指多停留些時候,故意不讓那疼痛一觸即逝,甚至故意把手指使勁兒的壓在蛋皮上。因為她實在沒有本事輕輕柔柔的躲著閃著繞著就把雞蛋剝好,因為不是只有一個雞蛋,是一盆。所以她只能強迫自己,適應,麻木。

花憶琴看見容華不聲不響的,只能跟著拿了一個在手上。卻忍不住左右手換著,嘴里哈著氣。所有人都不說話的看著她兩,只有花憶琴抽噎的聲音還一絲一絲的飄在院子里。

荷師傅似乎被容華的動作給嚇著了,楞了片刻,卻大聲說道:“果然是賤民,皮糙肉厚的,干這種事情最合適不過了。”她又轉身訓斥:“都看什么,沒事情做了嗎?都想跟著剝雞蛋是不是!”

眾人連忙散去,又開始忙碌起來。容華低著頭仔細的剝著雞蛋,看著手指一點一點的變得通紅,卻也沒有什么感覺了。那邊花憶琴慢慢吞吞的終于剝好了一個,正松了口氣,卻見荷師傅一盆滾水,又澆了下去。

除了變態兩個字,還有什么能夠更適合她。

容華無動于衷的繼續,還好有完的時候,你若有本事,就讓我剝一輩子。

花憶琴卻愣怔了一下,繼而眼淚又開始有了蓬勃的傾向。容華嘆了口氣,暗想她若一直是個賤民也就罷了,這點子事情要放在小李身上,根本就不叫事情。可惜她偏偏是小姐的身子,卻連個丫環的命都沒有。

最后這盆雞蛋到底做了什么容華并不知道,只是知道荷師傅只用了蛋黃,因為蛋白是被她們兩個碰過的。容華和花憶琴站在角落里看著她們忙碌,偶爾被呼喚過去扔菜葉,偶爾被打發出去打水,也只是做做無關緊要的事情。

容華忍不住仔細的觀察荷師傅,看她的不屑,看她的驕傲,看她掃到自己和花憶琴時候那種厭惡的目光,不對,不是單純的厭惡,分明夾雜著說不清楚的復雜的神色。她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了,本來昨天的表演就沒出現,如果第五關再沒個露臉的機會,夫人小姐們早把自己忘記了。

而這晚的宴會,和她們根本就沒什么關系。不過是荷師傅訓練她們時候順便給府里的丫環們來了個便宜的聚餐罷了。

幾個人早早的吃了晚飯,又等著那些丫鬟們吃了,這才過去收拾了碗筷,又拿回各自的院子洗刷。還好荷師傅這個時候已經不在,也沒人再折磨她們兩個。容華強忍著疼痛和大家一起洗了碗碟,實在不忍心看自己慘不忍睹的手指。掙扎著瞅了一眼,還偏偏看見涂了透明顏色的指甲配著皺巴巴又通紅,還頂了些白色水泡的修長手指,真是一副不搭的樣子,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晚上躺在床上,琢磨著小姜還會不會搭理自己,又想沐夫人對自己什么態度。突然卻忍不住笑了,沐夫人和自己,隔了那么多層,根本就不會上心。忽而又想起唐小姐那邊不知道怎么了,明天恐怕還得多事,于是就想到富貴今天晚上會不會再來,又連帶著擔心起夏雨荷來,等了一會兒又開始琢磨身邊都不是可信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害的自己……

迷迷糊糊的時候,還和自己說事情真多啊,想起上官洪說,能者多勞,多惹點事情,才多點機會……

半夜聽到旁邊窸窸窣窣的聲音,睜開眼睛,就看見花秀蓮鬼鬼祟祟的翻著那邊牛笑笑的東西。容華一下子清醒,心里冷笑,又來了,這回有你好看的。

第二天早上,果然花秀蓮早早的跑過去幫容媽媽收拾碗筷。等容媽媽一個人再出來拿東西的時候,容華故意扯了花憶琴,又笑著攔了兩個也要進屋幫忙的。卻不妨牛笑笑突然跑了進去,緊接著就聽到碗碟破碎的聲音。

容華楞了,事情不是朝著自己想好的方向發展的啊……

容媽媽動作迅速的跑回偏房,其他人趕快跟了進去。只見花秀蓮呆呆的站在桌子旁邊,她前面的一碗粥已經打翻在地,到處是碎瓷片。又明顯看得出有些白色的粉末狀東西撒在四周,另一邊牛笑笑也楞在那,袖子上沾惹了些白色粉末。

容媽媽一看就明白了,上去踢了花秀蓮一腳,恨恨的說:“把你們能耐的,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還想這么些不三不四的把戲來折騰,這可好,你這條賤命不值錢,讓我在其他人那老臉往哪里擱。”

容華仔細數了數,發現那碎了的碗并不是自己位置上,而是旁邊屋子一個叫楊梅的。她心里疑惑了一下,幸災樂禍的想,好么,自己籌劃了半天,連個配角都算不上。

這時楊梅也數清楚了,開口說道:“容媽媽,你可看到了,她這分明,分明是要害我。”

牛笑笑這才回過神來,哭著說道:“容媽媽,您大慈大悲,饒了秀蓮吧……”

可是她的話被打斷了,幾乎在她開口的同時,花秀蓮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扯了容媽媽的衣角哭道:“容媽媽,都是我的不好。我剛剛擺著碗筷,表姐進來說,楊梅那么好那么得夫人們的喜歡,壓的我們都沒了地方。她說著就要給楊梅碗里倒那白粉子,我嚇了一跳,慌的什么似的,就過去攔她,誰知道兩個人這么揪扯著,就把碗打翻了。容媽媽,我,是我不對,是我不好。”

牛笑笑楞在當地,容華也楞了。可是花秀蓮沒有楞。

只聽她繼續說:“容媽媽,我那日里寫字的時候就跌倒了,本來也不指望自己能再進了府。只是想著來這里這么一遭,好歹認識了容媽媽一場,您對我們又好,還費心的指點了不少東西。以后出去了也時時刻刻惦記著,容媽媽對我好著呢。就算想起來,以后說給爹娘,心里也歡喜,也給您天天祈禱上天保佑……”

她一串串的說下去,容華心里一陣陣的冷笑,看不出真是個險惡的,這若是過的下去,以后還不知道怎么折騰呢。

那邊牛笑笑總算反應了過來,指著花秀蓮卻插不上話去。容媽媽甩開花秀蓮的胳膊,指著桌子上的白色粉末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花秀蓮迷茫的搖了搖頭,牛笑笑卻傻乎乎的答道:“是山茄子,不會害死人的。”

容媽媽過去扯了牛笑笑,罵道:“可見你是個懂得多的了,不知好歹的東西。”說完頭上臉上就是一陣撕扯,牛笑笑只是哭卻不說話,倒把容媽媽自己也累得氣喘吁吁的,可見她確實生氣。容華低著頭微微覺得可惜,這牛笑笑本也是個可憐的。只是既然這么蠢笨,又來參加這個干什么,倒不如乖乖呆在家里,窮便窮,也過的下去。

那邊花秀蓮低了頭,也是抹著眼睛,卻還顧得上哀求:“容媽媽,您行行好,繞了我表姐吧。”

眾人都默不作聲,花憶琴疑惑的看了看花秀蓮,別開了頭。楊梅插嘴說道:“容媽媽,這可饒不得。有這么一個,以后也是個禍害。”

容媽媽打累了,嘆了口氣,出去叫人回了夫人,不一會兒就來了個有身份的婆子,后面兩個小廝跟著,過來綁了牛笑笑要帶走。

容媽媽唯唯諾諾的給那婆子陪了半天笑,忍不住嘆道:“我這院子出了這么遭事情,可見今年是得不了好了。原本還指望著能調到里邊,又沒了戲。”

那婆子到不擺架子,笑著和容媽媽說道:“你可算了吧。這多大點事情,你一顆心都放在自己院子里,不知道昨天晚上丁家媳婦管的那院子,愣是生生給打死一個。”

容媽媽楞了一下,臉上竟有了些喜色,很八卦的湊上去問:“怎么給打死的,這可事大了。丁家的可不哭死了。”

那婆子邊往外走邊說道:“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是個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