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鄰的幾個床鋪微微顫動,發出窸窣聲響,意識到徐淑華她們已經起身,司寧寧抻直腿全身繃起抻了個懶腰,跟著在后面爬起身。
快速洗漱完,天還沒有大亮,一行人踩著露水出發。
原是想著這么早不會遇見旁人,
可事實上,一行人剛走進生產隊就撞上了挑著籮筐擔子的陳蓮米。
“嬸子。”
“嬸兒。”
知青們開口打招呼。
陳蓮米看見知青,笑了笑,道:“這么早,是去鎮里吧?”
“是啊嬸兒,這不前段時間忙不開身嗎?這兩天放假,
大家伙兒打算去鎮里買點生活用品。”
“哈哈。”陳蓮米又是一笑,
挑著擔子跟在知青后面走,
“那正好,我能跟你們一起走一段,邊走邊嘮,時間過得快!”
聽說同道走,李凌源往前邁了一步,伸手要接陳蓮米手里的擔子,“嬸子,那我幫你挑一段路吧。”
“不不不。”陳蓮米連忙擺手,“這里面也沒裝什么,就是一些泡發的黃豆,輕飄飄的也不重,我自己來就行!”
李凌源呵呵笑著撓頭,也沒再說什么。
司寧寧跟陳蓮米熟絡,聽著陳蓮米的說辭,她放慢腳步問了句,
“嬸兒這么早,做什么去?”
“今年自留地里見縫插針種了點黃豆,
前幾天收上來留下做種的還剩下不少,
我尋思挑到大隊磨一盤豆腐。”陳蓮米笑著解釋。
做豆腐?
司寧寧愣了一下,
還沒發聲,一旁蔣月先咋呼上了,“咱們大隊的副業是做豆腐的?”
“也算不得什么副業,就是一些簡單的物件,大隊下的幾個生產隊,像磨豆腐、給谷子脫殼還有春夏時候油菜籽榨油,這些都得去大隊上弄,一般其他的大隊、公社也都有。”
“原來是這樣!”
沿路邊走邊嘮,臨分別時,陳蓮米提議讓知青們跟著去,也好認認去大隊的路。
一眾知青統一看向司寧寧,等待司寧寧發話。
司寧寧彎月眉擠了擠,道:“那就去吧!”
跟著一道能認認路,回頭要有什么事要找大隊長,他們自己也能來,省得到時候要麻煩別人引路。
從三隊到大隊差不多五十分鐘、一個小時的腳程,司寧寧等人跟著陳蓮米到大隊的豆腐坊時,已經有人在磨豆腐了。
按照陳蓮米的說法,
磨豆腐的人應該跟她差不多的情況,
都是怕剩下的黃豆放久了生蟲,
所以拿過來磨成豆腐,回頭挑回家用水浸著,一板豆腐能吃好幾天。
陳蓮米給一眾知青指認哪戶是大隊長羅大慶的家,之后又趁著知青們看老莊稼把式磨豆腐的功夫,陳蓮米沖司寧寧眨眼揮手,把司寧寧招到了后院。
“蓮米嬸兒,怎么了”
“你們出來的早,沒來得及吃早飯吧?”陳蓮米扶在門框伸脖子看了一眼,順勢將門帶上,從院里窗臺上端來一只碗,“這會兒磨豆腐正好輪到我一個老姐妹兒,我跟她討了一碗豆漿,你快喝吧。”
陳蓮米笑瞇瞇的望著司寧寧。
雖然司寧寧做兒媳的念頭落了空,可陳蓮米心里對司寧寧的喜歡絲毫不減。
司寧寧看著遞過來的豆漿,心里有些感慨,也有點尷尬。
目光望門邊掃了一眼,司寧寧躊躇道:“嬸兒,這不……”
“嬸兒知道你想的什么。不是嬸兒偏袒,要是自家磨豆腐,其他知青指定人人都有,現在就只有一碗,嬸兒肯定先緊著你來。”陳蓮米拉過司寧寧的手,把碗塞了過去,“快喝吧,啊!省的一會兒餓壞了!”
說是不偏袒,其實還是偏袒了的。
但是也確實有些尷尬。
一行過來七個知青,只有司寧寧被投喂……陳蓮米是好心,可要是其他人知道了,心里只怕會不平。
上回吳勇那一出,司寧寧可沒心情再來一回,不過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再推脫下去反而不知好歹了。
司寧寧心思通透,也怕在耽誤下去徐淑華她們找過來,到時候大家都尷尬,于是便什么也沒說,彎彎眉揚起笑容乖巧,誠懇的道了聲謝。
之后捧著碗“呼呼”喝了起來。
豆漿是現磨現煮的,已經經過過濾,喝起來還算細膩,不過里面沒有加糖,味道算不上好喝,而且豆腥氣有些重。
這年代口糧貴重,別看只是一碗豆漿,也是陳蓮米的心意。
心知這一點,司寧寧分了四口氣,很努力地將一碗豆漿喝完,半晌抬起小臉將碗還給陳蓮米,中途還打了一個嗝兒,“嗝,謝謝蓮米嬸兒,我飽了!”
“就是喝了個水飽,豆漿不頂肚子,可是呀,養人!”陳蓮米笑著看了一眼司寧寧因喝豆漿熱紅的小臉,擺手道:“行了,去吧,別讓徐知青他們等久了。”
司寧寧呲出笑容又道了聲謝,這才拉開后門走進屋,朝前面去。
然而進屋沒走兩步,司寧寧就迎面撞上的徐淑華,徐淑華仿佛沒有料到一般,被嚇了一跳,“寧寧,原來你在這兒,大家都找你呢。”
說著拍拍胸口,上前拉住司寧寧一只手,徐淑華道:“要走了。”
司寧寧點點頭,跟著加快腳步。
到門外,徐淑華一聲吆喝“找到了”,其他人陸續歸隊,眾人按照來時陳蓮米指的方向,朝鎮里去。
大隊距離去鎮里的主道不遠,幾分鐘走上主道,又走了半個多小時,眾人成功抵達巴河鎮,彼時時間早上八點二十,鎮上郵局已經開了門。
蔣月和徐淑華她們都有書信和大包裹要寄,就合計了一下打算先去郵局。
司寧寧聽了半晌,道:“你們去吧,我先不去了。”
頭天晚上說過之前給家里寄過書信,司寧寧這會不寄信,當然不用跟著去。
而且換位思考,假使郵局那邊有家里寄過來的包裹,她現在去簽收,回頭不還得拿一路?
“那行。”
蔣月她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沒有強求司寧寧跟上,只在分別時叮囑司寧寧:“我們一會兒打算跟男知青們去菜市場看看,要是期間碰不著,那就中午在國營飯店碰面。”
“行的。”
司寧寧頷首答應,沖眾人揮手,一行人就此分開。
司寧寧來鎮里,就一個目的,那就是買東西。
而今天必然會在鎮里待上大半天,買東西幾分鐘就能搞定,得找點兒事干打發時間才行。
前后一琢磨,司寧寧打定主意,去黑市!
找了個巷子死角進入空間,再出空間,司寧寧已經是一副瘦高青年的打扮。
提起空背筐,司寧寧朝渡口燈塔走去。
等到了燈塔附近聽見人聲,司寧寧確定黑市今天開市,便在沙堆后面將空間里的東西轉移進背筐,而后反向把背筐半背半抱的捧在懷里進了黑市。
和上次過來一樣,黑市上人很多,而猴頭等人專干倒賣這一行,差不多還是上回那個位置,司寧寧又遇上了他。
猴頭剛成功一單,正忙活低頭點票子,根本沒注意到司寧寧,司寧寧把背筐放在他攤位一側,他還伸腿在背筐上踢了提,“唉去去,什么人吶?這是別人的攤位看不見嗎?”
然而踢了一下那背筐絲毫未動,背筐的主人也沒有要拿走的意思,猴頭一張臉不高興皺起,抬頭就要開罵,可看清眼前站著的人時,他眼睛倏地一亮:“他奶奶的!是你!快快快,進來說話!”
猴頭扯著地上的麻袋騰出位置,司寧寧跟上次一樣,跟他借了蛇皮袋鋪上,隨后開始往外拿東西。
猴頭一直絮絮叨叨:“我蹲點找你很久了,一直沒看見你,還想著你是被誰給做了,還是被抓了呢。”
司寧寧“嘖”了一聲,眉筆側影修飾出來的硬朗面容側向睨了猴頭一眼,不悅道:“會不會說話?”
“是是是,是我烏鴉嘴。”猴頭笑嘻嘻在嘴上拍了一記,剛才一直坐在小馬扎上,這會兒忽然挪動一步,蹲到司寧寧身邊,伸長脖子想朝筐里看,“你這回都帶了什么?上回那種米和面還有沒有?我都要!”
“帶了點……”往蛇皮袋上擺了點大米和雞蛋面,司寧寧就把背筐頂上的布蓋上了,她把猴頭推了回去,繼續道:“米十斤,面十五捆,你能吃得下?”
“十斤!?”猴頭心里飛快算了一筆賬,咬咬牙問:“還是上次的價?”
“嗯。”司寧寧輕點了一下頭,猴頭登時拍板做下決定,“要!”
司寧寧眼里閃過詫異,不過也沒多說,能一口氣賣出去當然好,省得她在這里等。
猴頭攤子上有稱,司寧寧就沒拿自己空間的,把背簍里余下的米面全部都拿出來,等猴頭過秤。
確定沒問題,猴頭利落數了厚厚一沓票子給司寧寧。
別看那一沓票子夠厚,可實際上都是一分一角的毛票,攏共算下來正好八塊。
司寧寧收好錢,猴頭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眼神登時又往一側的背筐上瞟,“你那竹筐那么大,是不是還帶了別的好東西?”
司寧寧斜了他一眼,挑眉沒說話,猴頭看這陣勢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還沒來得及催促呢,就見司寧寧從筐里提出了三條肉。
白花花的大肥肉!三條!!!
猴頭眼睛都看直了,那肉不知道比他們之前求爺爺告奶奶求來的路子里搞到的肉,好了多少倍!
“你怎么不早說你有肉!”
猴頭跺腳十分氣惱,想到什么,他伸手就要去抓那肉,然而已經為時已晚,過往來回來去的倒爺、路人眨眼的功夫全部都湊了過來,將小小的攤位圍得水泄不通:
“這肉多少錢?怎么賣?我要!”
“我也要,我也要!”
有人察覺猴頭想要私藏的舉動,一伸手就把猴頭推去了一邊,氣得猴頭直跺腳,“凡事都講究先來后到!你們不講理!不要臉了是吧!”
眾人只顧著搶肉,壓根沒人聽他說什么。
猴頭氣得一張臉都綠了,雙手握拳繼續跺腳咆哮:“那是我兄弟!我兄弟給我帶的肉,你們趕緊起開!”
說著話,就擠上前去。
然而猴頭個頭不高,人還jing瘦jing瘦的,哪擠得過那些人?很快再次被人推到一旁,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誰,還朝他臉上來了一下。
等司寧寧賣完了肉,手里攥著票子數,余光掃見一臉鐵青還在流鼻血的猴頭,著實被嚇了一跳,“你這是咋啦?被誰打了?”
“哼。”猴頭沒好氣“哼”了一聲,扭過頭去,還沒硬氣一秒呢,又把臉轉了回來。
皺巴巴的臉上寫滿生氣,同時還有一絲絲憋屈,“我把你當兄弟看,所以照顧你生意,你看你,你有肉也不說……”
不說就算了吧,好歹給他留點兒吧!
不留也沒關系啊,那就別讓他看見啊!那么好的肉!!
猴頭腸子都悔青了,他剛才就不應該說話,直接抓了肉上稱就完事兒了,現在倒好,肉沒搶著就算了,還他奶奶的不知道被哪個癟犢子給來了一下。
司寧寧愣了一下,到黑市上賣肉她是頭一回,會這么搶手,她確實沒想到。
不過司寧寧不是不知道感恩了人,猴頭行了她方便,她自然也愿意行猴頭的方便。
“不至于,我筐里還有一條,給你就是了。”司寧寧說著,手已經伸進背筐里面勾起草繩把肉提了出來。
周邊人見她還有肉,又有上前的陣勢,可見司寧寧把肉掛上秤鉤,知道這肉已經被人定下便在半道止步,沒再靠上前來。
猴頭一臉驚喜,鼻血也不擦了,樂呵呵蹲到司寧寧跟前,“行啊,夠義氣!”
“跟他們一樣,兩塊二一斤,這條正好一斤。”司寧寧淡淡道。
行方便歸行方便,錢還是正經要收的。
猴頭利落掏了錢,順口問了一嘴,“這肉這么新鮮,還是這么肥,你小子來頭挺大啊?”
能拿到這么好的資源,不是自己膽大偷著養的,那就是上頭有人有路子。
經過幾次接觸,從司寧寧衣著行事來看,猴頭的猜測更偏向后者。
司寧寧皮笑肉不笑回道:“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不該問的不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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