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喝多了那簡直是花樣百出,往好聽說叫性情顯露,說難聽點就是丑態百出,老王今天顯然是夠量了,但問題是我也沒少喝。于是——
“跟著就跟著!”我即刻起身,老王履行諾言亦步亦趨,我倆神色肅穆、勾肩搭背地一起進了廁所……
兩股水柱落向馬桶,我撞了老王一下說:“比誰尿的時間長。”條件有限,就不比誰尿得高了。
“那你肯定不行,你哥我是元陽童子腎。”
“呸,老子信了你的鬼——有本事別控制流量啊。”
放完水出來路過劉振華屋的時候我提醒他該睡覺了,一喝酒時間就過得飛快,這都11點多了。
劉振華哦了一聲。
回到我們那屋時李萍正對著滿桌狼藉發呆,眼睛紅紅的。
老王因為贏了“控尿”比賽心情變得開朗,見她這個樣子調侃道:“萍,還傷心呢,沒事,都過去了。”
李萍白了他一眼道:“德性,誰還沒點糟心事,我為我自己不行嗎?”
老王坐回椅子里,把頭伏在桌角上端詳著李萍,說道:“這么長時間了,有句話一直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萍板起臉道:“那就別講。”
老王涎皮賴臉道:“萍兒,你這模樣你這身條,離人老珠黃怎么也還有幾年,怎么不趕緊找個有錢人嫁了,在市場里賣蘋果能賺幾個錢,你這屬于沒苦硬吃啊。”
話很冒昧,也就是仗著酒遮臉才說得出來,但其實一直也是我想說的……
你們千萬別看她說話辦事的風格就以為李萍是那種敦實的中年婦女,我看過她身份證,知道她今年35歲,但她和老王是反例,看著遠比這個歲數年輕,市場里人們私下里都喊她“蘋果西施”。
這么跟你們形容吧,李萍素顏可以打7分,但凡往臉上涂點防曬就探8分了,她是那種典型的“濃顏”女,長眉細眼山根筆挺嘴唇豐潤,平時對誰都不假辭色,把好身材裹在軍大衣里,不過偶爾的一顰一笑還能看出不一樣的風情,畢竟歲數在那,跟小姑娘比又多了幾分閱盡人世浮華的安穩,總之曹丞相看一眼就得瘋……
當初李萍來跟我談租水果攤的事情,我當場就腦補了“大哥的女人替大哥出面幫剛出獄的小弟安排歸宿”的大戲,沒想到后來她自己干上了,還一干好多年。
我和老王都是單身漢,閑了自然免不了用男人討論女人的口氣八卦李萍,后來處的時間長了,很多未解之謎她也就自己和我們說了。
我們知道她結過婚又離了,前夫是某國企里的小頭頭,離婚原因是小頭頭有了第三者,再多的她就不肯說了。
聽完老王的話,李萍嗤了一聲道:“吃一次虧還不夠么,呵,男人。”
我說:“你這有點擴大化了,好男人還是有的,比如我。”
“那你怎么也離了?”
不等我狡辯,老王又湊上去道:“你跟我們說說你那位前任又找了個啥樣的唄,你這樣的也留不住他的心,小三兒得是個天仙啊?”
李萍道:“找了個有錢的——他們老總的妹妹。”
老王失望道:“陳世美啊?”
我說:“他沒給你補償什么的?他說離你就離了?”
“補償個啥,他要有錢不就不用高攀人家妹妹去了,再說這事公開以后他的所作所為更讓我惡心。”
老王道:“他當著你的面和別的女人睡覺啦?”
“要那樣的話我還算他是條漢子,他大概是怕我粘著他不放,心心念念就是想出各種損招逼我離開那個家。”
我說:“最損的無非就是把鍋帶走唄?”
李萍鄙夷道:“所以說你還嫩了點,李浩瀚帶走的是各種遙控器,電視開關、機頂盒開關、空調遙控器——大夏天先調到30度再走,每次臨走前不忘把WIFI密碼改了,門鎖更不用說,把我身份證戶口本都藏起來,讓我在開鎖師傅跟前有口說不清家門都進不去。”
我感慨道:“牛逼!”
老王則唏噓道:“小男人。”
李萍道:“那段日子我過得特別魔幻,后來李浩瀚提出讓我凈身出戶我連猶豫都沒猶豫就答應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搞破鞋了呢。”
老王道:“你也太意氣用事了,房子存款怎么也得撇一半過來再說啊。”
“就算給自己個教訓吧,當年追我的人那么多,誰讓我眼瞎就選了他呢。”
我說:“你不會真是你們學校校花吧?”
李萍淡淡一笑:“你打聽去唄。”
我他么還挺忙,先得查老王得沒得過冠軍,再打聽李萍是不是校花——
但好像……似乎……這兩人都沒吹牛逼。
李萍咬牙道:“我就不信我這么大個活人能餓死,后來發現一個女人想干點啥真是不容易,所有愿意搭理你的人都是奔著占便宜來的。”
老王戳戳我道:“誒,這話不是擠兌咱倆呢吧?”
李萍認真道:“老劉,在我最難的時候也是只有你愿意收留我。”
“沒沒沒,你交租我收租怎么能叫收留呢。”
李萍道:“沒認識你之前我也問過市場里其他幾個房東,看我是個離過婚的漂亮女人都不愿意把攤兒租給我。”
這點我倒是有所耳聞,生意人最怕惹麻煩,連我爸見過李萍之后都告誡我別把攤兒租給她……
我端杯道:“哎,都不容易,我這也是個爛攤子,劉振華四年級上沒了媽——”
老王插嘴道:“說得韓詩雅跟死了似的。”
李萍道:“反正我就當李浩瀚死了。”
我提議道:“為了不容易,干杯。”
我們三個盡興而散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多了,我兩腿發飄眼睛發直,上完廁所想起來跟元元打個招呼再睡,平時我們雙排基本上也得到這個點兒。
來到劉振華的屋,劉振華早就睡著了,這小子今天趁我喝酒顧不上管他比平時晚睡了一個多小時,我知道,但是當時沒戳穿他。
元元已經自己從衣柜里走出來,輕聲道:“主人,不早了,您休息吧。”它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燈一閃一閃的。
“你也得‘睡覺’了?”
“是的,我也該去充電了。”
“那都歇了吧,明天繼續雙排。”
“好的主人,晚安。”元元說完話還是沒忘給我端來一杯水放在床頭。
我一屁股坐在床邊,正準備把自己栽進被子里,手機突然響了!
我就感覺心一跳,酒先醒了三分,這個點兒打進來的電話,準沒好事。
再看來電顯示——媽。
喝的那點酒又“滋”一下順毛孔冒出來不少,人到了一定年紀最怕在凌晨接到父母的電話,至于為什么,到了年紀自然就明白了。
“媽。”
“小峰,你趕緊回來,你爸犯心梗了。”
聽完這句話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當下的心情,有時候“怕什么來什么”不是最壞的結果,尤其是你怕的東西以前就來過的情況下,我爸的心前幾年就梗過一次,送到醫院輸液輸好了。所以算有點應對經驗,說不麻爪是假的,但是作為家里的頂梁柱,現在不能發慌。
“媽你別急,打120了嗎?”
“打了,說是救護車在外面忙著呢。”
“啊?”說好的不慌馬上就不作數了,心臟病犯了打120是常識,急救車會很忙也是常識,可沒人告訴我心臟病犯了急救車又來不了應該怎么辦啊。
“主人,先問一下病人的情況。”元元在一邊低聲提醒我。
“哦對,我爸現在怎么樣了?”
“心疼得厲害,含了片硝酸甘油不管用,現在連話也顧不上跟我說了,一個勁說想吐。”
元元馬上道:“讓病人別到處走動,保持側躺。”
我學舌道:“讓我爸側躺下別動,要吐就吐地上。”
我媽應了一聲道:“然后呢?”
“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我飛快地蹬上褲子,一邊穿外衣一邊來到劉振華屋里,我在猶豫要不要叫醒他,這個年紀的孩子睡著了除非用腳踹,否則輕易叫不醒,尤其是這個點兒。
元元亦步亦趨地跟著我,這時道:“主人,您可以不用叫醒0號,在家庭急救方面,我們掌握的數據是一樣的,我可以幫您。”
“怎么幫?”
“首先,您需要一個司機。”
我馬上意識到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喝成這樣車肯定是開不了了,打車叫車都得浪費很長一段時間,更難的是到了我媽那人家愿不愿意拉一個心臟病人去醫院還在兩說,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開自己的車去。
我問元元:“你會開車嗎?”
元元言簡意賅道:“我電量不夠了,但您可以帶著我。”
“怎么帶?”
“您可以只抱著我的‘頭’下去。”
“呃……”我觀察了一下元元的“脖子”,才發現它的頭和身體是靠那種以前連接寬帶用的插頭,可見劉振華在制作元元的時候非常因地制宜,好處就是插拔非常方便。
“那我拔了啊——你不會死吧?”
“沒事的主人。”
我拔開插頭,竹竿子又嘩啦一下倒在了地上,元元的頭依舊一閃一閃的,我正要走,元元道:“別忘了我的‘枕頭’。”
我會意,把它的充電底座也帶上,我下樓的時候還有點踉蹌,坐進車里以后,我看著副駕駛上的元元道:“現在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