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體現場的收音本就嘈雜。
加上喬國梁這磁帶不知經過了多少道轉錄。
效果實在是差強人意,也就聽個聲罷了。
饒是如此,崔健那道直擊靈魂的嗓音一傳出,依舊擊中了喬玉燕文藝的心。
于是一下午的功夫。
喬玉燕任由這首沒有技巧、全是感情的搖滾樂一遍遍地沖擊著自己的靈魂。
她覺得自己不是在聽搖滾樂,而是在傾聽吳巍哥的心聲。
晚飯時,喬五爺一瞧幺閨女倆眼不對。
當即就問起道:“怎么了這是,哭得跟腫眼泡子似的?”
喬國梁抬眼一瞧,十分中二地來了一句:“沒什么,爹,這是搖滾的力量。”
喬五爺當即發作,把筷子一摔:“沒事別總拿你那些糟粕,來害你妹妹!”
喬國梁不敢頂嘴。
心底下卻不由腹誹,什么叫糟粕?
真正的糟粕,我可都沒帶回家呢!
好在緊接著喬玉燕就收拾心情,擠出笑臉道:“爹,我沒事。”
喬五爺也不追問,端起三錢盅一飲而盡。
隨即摸起筷子,夾了顆花生米。
一家人這才跟著動筷吃飯。
接著老伴程月娟提起道:“茉莉沒看上吳巍這事一傳出去,聽說媒婆又開始登門了。”
喬五爺不以為意道:“小吳現在忙得腳打后腦勺的,哪有功夫搭理她們?”
喬玉燕也是壓根沒往心里去。
那些個庸脂俗粉,即便磨盤再大,能有自己了解吳巍哥的內心么?
況且自己這身段也絲毫不差。
不足為慮。
吳巍也確實沒搭理這幫子媒婆。
甚至為了躲她們,每天都要躲在八一路小院待上一會。
等到夜深人靜時,才偷偷地回村。
轉眼到了8月20日。
經過多天的修復和磋磨,一張八仙桌和兩張圓木凳子,終于完好如初。
并且刷上了锃亮的新漆面。
一整個貴氣逼人。
看得楊巧巧都舍不得了,“當初看上這張八仙桌和倆凳子,就是想讓你每天回來,能坐在這里。我給你溫上一壺酒,整倆下酒菜……”
對于這樣貼心的女人,吳巍還能說什么呢。
一把摟在懷中安慰道:“放心,等這桌子和凳子賣出去,錢全都歸你。你想買多少桌椅板凳都隨你。”
楊巧巧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傻姑娘,總喜歡跟自己掰扯這么清楚。
吳巍聽不下去,也沒那耐心聽她掰扯,只能選擇堵上她的兩張嘴了。
一番溫存,吳巍回到籬笆院,已經九點多了。
小院里安安靜靜,只剩下秀春狂踩著縫紉機的聲音。
見到吳巍回來,秀春當即起身道:“二哥,吃飯了沒有?”
其實她知道這么晚了,二哥一定是吃飽了回來的。
但總要若有若無地問上一句。
吳巍擺擺手道:“今天沒人上門來說親吧?”
秀春拿出新買的軍綠色茶缸子,給吳巍倒了杯水道:“誰說的?你早回來十分鐘,就被她們趕上了。”
吳巍忍不住嗦了嗦牙花子,“這樣躲下去,不是個事兒。”
“誰說不是呢?”秀春陪著在爬凳下坐下來道:“要我說,二哥你趕緊跟巧巧要個孩子,到時候巧巧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孩子考慮,松口嫁給你……”
吳巍倆眼一瞪,“你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瞪完之后,才覺著自己有些過了,連忙安撫道:“你也不想想,萬一巧巧有了孩子,還是不愿意嫁過來,怎么辦?而且孩子這種事兒,哪是說有就有的?”
前世無兒無女,吳巍總覺得,并不全是秦秀茹的問題。
興許他本身,就沒什么孩子緣。
否則,三十多年的勤耕不輟,難保不出個意外的。
可是并沒有。
秀春也覺著,自己一個大姑娘家家的,給親二哥出這主意,不太妥當。
但她這不是沒辦法了么?
不過回頭一想,二哥說得這個可能,還真讓她無言以對。
以巧巧的性格,這種事兒,她還真做得出來。
到時候,不光是苦了孩子,更苦了巧巧。
吳巍擺擺手道,“不提那話了,明兒你出攤時,別忘記把倆圓木凳子帶過去。”
“那是古董家具,黃花梨的,價格不低于300塊錢。”
“不識貨的,你別搭理。咱只賣給識貨的有緣人。”
秀春點頭道:“知道了。”
這件事,早先吳巍就提了好幾遍了。
她有心理準備。
說完這事,吳巍捧著茶缸子,就要回屋睡覺。
走到東廂門口,就聽秀春忽然想起來道:“對了,二哥,差點忘了跟你說了,有西山磚窯廠的消息了。”
吳巍回過頭來:“怎么說?”
“聽說秦寡婦打算把那窯盤出去,開價一千五。”
吳巍頓時訝然失笑:“一千五?賣給哪個大冤種去?”
前世他跟秦秀茹商量的定價是一千塊。
即便是一千塊,也是掛了足足半年,無人問津。
臨近年關了,不得已,才降到八百。
結果倒是吸引到幾個過來談的,但最終一個也沒談成。
因為這窯廠剛剛砸死人,晦氣不說。
更關鍵的是,即便是接手了,也得花上不少錢,先整備重修一下。
所以這八百塊錢看似劃算,實際上不花個萬兒八千的,根本玩不轉。
最終磚窯廠砸在倆人手里,沒辦法。
靠著欠了一屁股的賬,花了近萬塊,才讓磚窯廠重新燒起來。
后來要不是趕上八八年物價大闖關,紅磚價格飛漲一波,自己跟秦秀茹,根本沒那么容易翻身。
不過話說回來,這秦秀茹還真經不起念叨。
前兩天他剛惦記過磚窯廠,這會兒就收到消息了。
秀春見他關心,忍不住問道:“二哥,你不會真打算盤下那窯廠吧?你現在工程做得挺好,有那個必要嗎?”
吳巍沒法跟三妹解釋這事。
磚窯廠的紅利期就在這幾年,尤其是八八年的物價大闖關。
真要是抓住了這次機會,就能一飛沖天。
前世他和秦秀茹借此機會翻身時,秦秀茹就不止一次地后悔過,當初應該多進幾臺制磚機,擴大規模。
重活一次,這樣唾手可得的機會,吳巍自然不可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