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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發生在侯府的樁樁種種,只說清兒今天回家時,落霞都飄在西天上了。
桑擰月在后院散步,聽說弟弟回來了,趕緊過來堵他。
清兒看見姐姐就對著姐姐討好的笑,可惜桑擰月今天完全不吃這套。
她瞪著清兒逼問他,“今天你休沐,可你一大早就跑出去了,中午也沒回家,這都天黑了你才回來。你給我好好說說,你這一天都做什么去了?不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我今天打折你的腿。”
清兒看著姐姐手里空蕩蕩的,就又嘿嘿笑起來。
心里想的則是,姐姐也真是的,要嚇唬人手里好歹拿一根棍子啊。她可倒好,棍子也不拿,還說打斷他的腿。用什么打,她的手么?他身上骨頭硬的狠,可別打不斷他的腿,倒是傷了姐姐的手。
清兒笑的眉毛眼睛齊飛,桑擰月見他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更氣了。
她四處瞅著,準備找個趁手的工具,清兒見狀可不敢再作妖了。他趕緊嚴肅了面容,將自己今天都辦了什么事兒都說個一清二楚。
桑擰月其實是相信了弟弟的話的,可也不想在弟弟面前那么好說話。以前好說話是因為清兒膽小,如今不好說話,純粹是因為這孩子膽子大了,都快進化到撒手沒了。
她就盯著竹葉和竹青問:“你們兩個說說,少爺今天到底都做了什么,敢有一星半點的隱瞞,以后你們就別跟著少爺了。”
竹葉和竹青如臨大敵,當即湊到一起想,少爺究竟有沒有露說啥。
結果是有的。
少爺今天特意探監去了,去看王宏遠和王宏才在監獄里過的怎么樣。當然,他是偷偷過去的,沒驚動王宏遠和王宏才,只看了幾眼就偷偷跑了。
這……應該不算是什么大事兒吧?
竹葉和竹青退下了,清兒防備似的看著姐姐,眼瞅著姐姐去拿一旁的掃帚,清兒撒腿就跑。“姐,你是我親姐。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也沒做什么啊,我就是偷偷探了個監。我都沒敢讓王宏遠和王宏才看到我,我就偷跑了。姐姐啊,我真的再也再也不敢了。”
桑擰月到底比不得清兒皮實,清兒在前邊跑,桑擰月在后邊追。追了一會兒實在追不上,她只能停下來大喘氣。
清兒其實也怕真氣到姐姐,看姐姐停下后,他也趕緊停下來。他還悄默默往姐姐身邊挪,一邊挪一邊可憐兮兮的說:“姐姐,看在我今天也算立功的份兒上,就不要懲罰我偷偷去探監的事情了吧?我知道這樣做不好,王宏遠和王宏才若是看到我,肯定會更恨我,等他們出獄了指定還會來找我們麻煩。可我小心著呢,只看了兩眼就跑了。姐姐,他們以前欺負我多狠啊,他們還逼我從他們胯下鉆。如今好不容易他們倒霉了,我幸災樂禍看看他們怎么受苦受難的,我真不應該么?”
桑擰月本來也沒多氣,不過就是考慮到清兒的人身安全,不想他再以身犯險。
不過弟弟心里有數的,他在做什么,他會有什么風險他都預估過了。
而且他也確實跑的及時,沒讓人發現。那她還有什么好氣的呢?
弟弟之前在王家過的多不容易啊,被王宏遠和王宏才追著打,他們罵人還難聽,弟弟不止一次被罵哭。如今好了,風水輪流轉,弟弟去奚落他們又怎么了?更何況弟弟根本就沒露面,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落魄被清兒看在眼里了,一切都風平浪靜的過去了,她還有什么非要懲治弟弟的理由么?
沒有了。
桑擰月便在清兒頭上揉了一把,“這次先放過你,再敢有下次,我一道收拾你。”
“唉,多謝姐姐了。姐姐放心,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清兒又恢復了高興的樣子,然后姐弟倆一道洗了手臉,去用晚膳了。
一邊吃飯,清兒一邊把他今天忙活的事情說了。
他一大早就出去找周秉坤了,可惜他又不是權貴家的公子,有門路可以直接查詢今年科考的舉人都有哪些。他只能用笨辦法,一個酒樓一個就的找過去。結果找了大半天,都沒找到人。就在他懷疑周秉坤是不是今年真沒上京時,他走到狀元樓,而后就在狀元樓的門口,碰到了與友人一道外出的周秉坤。
清兒還記得周秉坤的模樣,可周秉坤已經全然不記得他。也不能說是不記得,只能說是認不出來。畢竟清兒離開周家時,才五歲左右,而他如今十歲。他都是半大的孩子了,身量也拔高了許多,和之前一團孩子氣的模樣迥然不同。因此,即便他還和周秉坤對視了一眼,周秉坤也沒在意,繼續和友人說著話走遠了。
清兒之后進了酒樓,給了小二的幾個銅板,輕輕松松探聽出,那位舉人就是從徽州來的。具體叫什么名字他們不知道,不過同行的人都稱呼他“周兄”亦或是“周賢弟”。
桑擰月聞言就說,“那指定就是周秉坤無疑了。”嘆完氣,桑擰月夸了弟弟一句,“你人小,腦子倒是機靈。我都沒想到周秉坤會不去侯府落腳,你倒是想到了。”
清兒又笑了渾身洋溢著少年意氣。他說,“昨天我睡覺時,姐姐和素錦姐姐不是在商量這事兒么,當時我都聽到耳朵里去了,也想到這事情還有漏洞。不過姐姐是姑娘家,我總不能讓姐姐出門查事情,那肯定只有我出面了。我本來想今天查清楚這件事,好給姐姐一個驚喜,結果可好,我才進家門姐姐就威脅我,還說要打斷我的腿。”
這小家伙,這是又覺得委屈了?
桑擰月看過去,卻見弟弟正好也在偷瞄她。她頓時就哭笑不得了,繃起臉威脅清兒,“下次你再敢不吭聲偷跑出去,我真會打斷你的腿。”
“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么?你現在怎么對我這么兇,我不是你最喜歡的弟弟了么?”
姐弟倆打趣說笑一通,一頓飯用的熱熱鬧鬧的。
飯后,清兒說,“姐姐,我準備明天去找周秉坤。我要告訴他周寶璐做了什么惡,讓他不好意思搬救兵。”
“你……行么?”桑擰月是想自己去的,可她去好像也不大合適。畢竟她是此事中的受害者,如今她安然無恙,周寶璐卻被婆家送到家廟清修了。
周秉坤再怎么良善講道理,可周寶璐到底是他嫡親的妹妹。周寶璐在過苦日子,他這個兄長肯定會看不過眼。他是做人兄長的,肯定想為妹妹撐腰。
不過這件事本就是周寶璐理虧,況且侯府的處置明顯是輕拿輕放了,若這種情況下周秉坤還是不滿,他還想怎么樣?
一時想起周寶璐好歹還有個護著她的兄長,一時又想起侯府的“輕拿輕放”,桑擰月突然心灰意冷。她就開口和清兒說:“你也別去忙活這件事了,舅父舅母即便上京了又能怎么樣?京城不是徽州,不是他們能不講道理的地方。他們若真敢對我動手,我也不介意去報官。”
桑擰月實在煩透周家那一家子了,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才好。如此這么想著,她突然就覺得,借此機會直接撕扯開了也好。
娘親舅大,她桑母后在周府住了四年,周府對她有養育之恩。但她是切實出了銀錢在周府借住的,而且每年給周家的孝敬也不少,這件事若是拿出來說事兒,周家也別想落得好。
再來,她手里還握著殺手锏,那就是周寶璐曾和王文舉定親,卻在下定時將她推給了王文舉。
逼急了她,她就把這事直接捅到侯府去。
沈廷瀾本就對周寶璐不滿,若是再知道她早先還曾這么算計過人,怕是會對她死心。所以說,大家安安生生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就好,真逼急了她,大不了魚死網破。
桑擰月咬著牙,心里有了決斷。
清兒聽了姐姐的話,一時有些心動,一時又想著,若事情真鬧到那個地步,京城怕是沒有他們姐弟的容身之處了。正好那私塾他呆著也不舒坦,不如他們搬家到閔州去,說不定還能在閔州碰到大哥……
清兒蠢蠢欲動,也當真放棄了再去找周秉坤的打算。
第二日他一覺醒來,正準備收拾妥當了去私塾。也就是這時候,桑宅的大門又被敲醒了。
來人是個慈眉善目的管事,他一看到開門的啞叔,便笑道:“我是武安侯府的管家,今天遵老夫人吩咐,特意來尋桑家的姑奶奶。”
清兒聽到此話,趕緊走出門來見了禮。隨后他喊了素心過來,讓素心將此事告知姐姐。
至于他,今天本就起晚了,再耽擱下去去學堂的時間更晚,指定會被夫子責罰。為防被眾人看了笑話,清兒隨手拿起一個大包子,一邊吃一邊往外跑。
竹葉和竹青見狀,也趕緊追了出去。
管事在花廳坐了小片刻,桑擰月就匆匆從后宅出來了。
素錦昨天回來后,就將老夫人的意思傳達給她。桑擰月的意思自然是,盡量不在這上邊與侯府有牽連。也幸好昨天啞叔幾人分頭找了掮客,倒確實找到兩處比較好的房源。
因為事情緊急,桑擰月都沒出去視察,便直接將銀錢給了啞叔,讓他買下了其中一家鋪子。
那鋪子位置較偏僻,距離如今的住宅也很遠。但有一點可取之處就是,鋪子特別大,還帶了一個有天井的后院。
之后啞叔帶人看店很方便,再加上那鋪子是新建不久的,用了清一水的青磚,防火等也做得好,買下后桑擰月倒也不后悔。
如今見了這管事,桑擰月就將事情說了說,甚至還將那鋪子的契書拿出來讓管事看。
管事沒看別的,只特別注意了位置和過戶的日期。
位置有些偏,就在南城,附近都是些貧苦人家,能讀得起的人有限。至于過戶日期,不早不晚,就在昨天衙門的官吏下衙之前。
管事是管事管老了的,說他是個老人精絕不為過。
他只這一眼就知道,桑家姐弟是倉促之下買的這套鋪子,目的么,八成是不想貪圖侯府的便宜。
自立又志氣的人,總是能讓人高看一眼。
管事的態度立馬就變得恭敬了些,隨后和桑擰月寒暄幾句,便告辭離開。
他今天過來的目的就是陪桑擰月看鋪子,如今桑家有了自己的鋪子,他留下來無用,便打道回侯府了。
侯府中,老夫人得知自己的心意沒送出去,有些氣悶。
她問了問管事,得知那鋪子是昨天才買的,忍不住嘆口氣。
她知道桑家姐弟不愛占人便宜,可別人的便宜和她的便宜能一樣么?
桑家姐弟倆還是把她當外人看啊。
意識到這一天,老夫人這一天都精神萎靡,連飯都用的不香。
沈玉瑤彩衣娛親,都沒讓老夫人笑出來。惹得沈玉瑤都有小情緒了,說是老夫人不喜歡她了,看見她都沒個笑模樣。
老夫人卻攆她回房間去:“在你舅舅家一住就是半個月,你還記得自己有個親娘啊?快離了我眼前讓我清凈片刻吧,你這小嘴叭叭的,吵得我腦袋疼。”
沈玉瑤更不滿了,嚷嚷道:“我在舅舅家住的好好的,是你說想我了,三催四請非要我回家。如今我回家了,你又嫌棄我吵的你頭疼。娘啊娘,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娘啊?”
“不是,不是。誰知道你親娘是哪個,你快點尋她去吧。”
母女倆不歡而散,等晚上過來給老夫人請安時,母女倆都朝沈廷鈞告狀。
老夫人覺得心意沒送出去,那姐弟倆和她疏遠了。沈玉瑤則說,母親心心念念都是那姐弟倆,她這個閨女跟白撿的似的,干脆把她送人算了。
母女倆嗆嗆上了,沈廷鈞坐在一邊閑喝茶。
這時候他瞥見門外有個悄默默往外走的身影,便開口喊道:“三郎既來了,為何不予母親請安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