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交易行內外的人氣,已經算得上是頂流了,但是相比廢棄坑里的交易行,冷清了不知多少倍,路上行人三三兩兩,坐在攤子后面的攤主神情無jing打采,頗有那么些行將就木的感覺。
凌姿一路走過去,搖搖頭,對簡水肅充滿了感慨的說道:
“咱們廢棄坑里的人,臉上多是痛苦而難受的,似乎正在忍受這樣的生活,但是我看地面上的人,臉上的神情是麻木而淡漠,他們已經不是在忍受這樣的生活了,而是對這樣的生活,既感覺不到痛苦,也感覺不到快樂,真正要說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我覺得他們似乎像是活在地面上的一具具軀殼,內里似乎毫無靈魂可言。”
簡水肅牽著凌姿的手緊了緊,他在前面走著,快了凌姿半步,稀稀落落的行人中,簡水肅回過頭來,對凌姿說道:
“因為地面上的人們jing神狀態長期處于黑白兩色之中,而你們雖然生活在黑暗里,但你們擁有一個色彩斑斕的夢想,你們覺得地面上的生活是天堂,是末世之前美好安寧豐富多姿多彩的世界,可是地面上的人,只有生和死,要么生存下去,要么死亡,除此之外,談什么夢想?他們連過去都不知道,還有什么夢想可以談呢?”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jing神層面一定是空無的,一群沒有過去的人,生活充滿了枯竭。
地面上的人和地底的人都沒有過美好的曾經,但是地底的人,jing神世界相對來說豐富一些,身在地底的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末世前的那一套。
而地面上的人呢?別說接受末世前那一套的教育了,就連教育都談不上,大字不識的人,何止一籮筐,從生下來就開始打怪,一輩子都在打怪的人,占了地面幸存者絕大多數。
簡水肅在這些人里已經算得上是相當有文化的了,可是他在凌姿面前,卻是連什么叫做詩詞都不知道。
兩人說著話,一路往前走著,很快就走到了交易行的前面。
湘城的交易行,比起廢棄坑的交易行,顯得更簡陋質樸許多,說起廢棄坑的交易行,不知道為廢棄坑管理系統安了什么心思,建立的那叫一個富麗堂皇巍峨壯闊。
相比較之下,這湘城的交易行就只是用簡易的工棚搭建起來,而那種簡易的工棚,凌姿相當眼熟,她湊過去一看,便是笑了。
凌姿經常在自己的四合院地基上,看到這樣的工棚,不正是出自牛角巷的手筆嗎?
一時間,凌姿便是了然,她以前就聽薛大壽說過,牛角巷會接一些從湘城漏下來的訂單,有時候是一些武器的零部件維修,有時候是一些流水線上的商品零件制造。
而這種簡易工棚的制造,太過于簡單,并不涉及什么技術含量,所以,可以由牛角巷單獨完成。
只是估計牛角巷的人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做的簡易工棚,居然成為了地面上一座大城的交易行,一時間凌姿心中感覺到有點滑稽,她拉著簡水肅的衣角,對簡水肅悄聲說道:
“這是交易行?那如果按照這個規模的話,我的四合院不就可以被當成皇宮了嗎?”
簡水肅抿著唇笑,側頭對凌姿說道:
“我覺得也是,在大城普遍都是這樣,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變異怪攻進來,大家隨時隨地都準備包袱一卷,轉移地方,所以要建這么好的房子也沒有什么用,更何況,建了房子也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去住。”
說著,簡水肅抬起手來,拍了拍凌姿的頭,他的手掌順著凌姿柔順的長發,緩緩的滑落來到她的后脖子處,對凌姿柔聲說道:
“走吧,進去看看。”
兩人進了交易行,里頭的情況跟凌姿在外面看到的差不多,就唯一不同的是,交易行將鋪在地上的布,改成了長條的桌子,桌子上放著一本本打開的書,書是用塑料過了封,上面有一些圖片。
只要圖片上有的,就是這個交易行里有賣的。
凌姿走過去,和簡水肅一起坐在了桌子前面,翻看著那些用熟料過塑了起來的書頁。
書頁上面的塑料薄膜有些都已經破損嚴重了,也有的被卷了邊,凌姿一頁一頁的翻著,然后偏頭看向簡水肅。
簡水肅側過頭來對凌姿解釋道:
“每個城市的交易行賣的東西都不一樣,有的交易行常年就賣這幾樣東西,所以庫存比較充足,你如果想要買什么,選定了之后就跟銷售說一聲,他會從空間器里面拿出來給你。”
了解了的凌姿便是點了點書頁上的一個圓形的空間器,對簡水肅說道:
“我看這個樣式的空間器,外面的攤子上也有的賣,完全沒有一點新意的樣子,價格還比外面的空間器價格貴,那我為什么要在這里面買?”
簡水肅湊過來,薄唇緊貼著凌姿的耳際,對凌姿說道:
“空間器如果不是定做的話,來去也就是這樣幾種,不過你在交易行買的話,人家至少不會克扣你的空間器容量,有些攤子上的說這個空間器有多大多大,但實際上并沒有那么大,交易行至少是每個城市連鎖的,地上地下都是用的一個交易系統,能在交易行上架的商品都是經過交易行審核過的產品,如果你買回去質量有問題,跑到任何一座大城的交易行都是可以退的。”
聽簡水素這樣一說,凌姿才是點點頭,對簡水肅說道:
“那既然是這樣的話,還不如就在交易行里買了算了,這樣也沒必要為了節省那么點錢,搞個縮了水的空間器回去,到時候想去售后,結果攤子上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簡水肅點點頭,臉上含著笑,眼睛看著凌姿,越發有種寵溺的神情在里頭了,凌姿裝作看不見簡水肅眼底的感情,她偏過頭去,找到了交易行里的銷售員,付了一堆晶核幣,買了兩個圓形的,看起來像是古代玉佩形狀的空間器。
交易行里賣出的空間器上面,都會刻有出售該玉佩的城市名字,還有生產日期,這就是為了與攤子上私人小作坊做出來的空間器相區別。拿著兩個玉佩形狀的空間器,凌姿送了一個給簡水肅。
簡水肅站在交易行的門口,詫異的看著凌姿舉著手里的,那個宛若一塊白色小餅干的空間器,問道:
“給我一個做什么?你拿著呀。”
凌姿歪著頭看著簡水肅,笑得十分可愛,她對簡水肅說道:
“你送了我一個空間器,我現在又送你一個,咱們這叫做禮尚往來。”
聞言,簡水肅又是忍不住彎唇道:
“我還以為這叫做交換定情信物呢。”
“什么呀?”
被他這樣不正經的打趣著,凌姿的臉騰一下就紅了,她瞪著簡水肅那張年輕的俊臉,忍不住說道:
“大叔,你這樣開一個小姑娘的玩笑,你,你好意思嗎?”
說完,凌姿就不搭理簡水肅了,她扭頭就往前走去。
簡水肅一怔,腦子里不斷的回響著凌姿喊他大叔的聲音,大叔,大叔,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到心里七上八下的,難不成自己真的是老了,哎呀,為什么突然有一種罪惡感?
突然感覺到自己現在老牛吃嫩草了,懷著這樣的罪惡感,簡水肅很是厚臉皮的跟在了凌姿的身后。
兩人一路往前走,準備回去找薛大壽,卻是突然間,兩道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凌姿的前方。
凌姿停住腳步抬頭一看,兩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穿著還算得體的衣裳,眼神冰冷且不善的看著他。
所謂得體的衣裳,也僅僅只是相較于地面上,那些穿著獸皮,拿著看似十分原始武器的幸存者而言,這兩個男人身上穿著經過了jing心制作的皮衣。
凌姿一看那皮衣上泛起的光澤,隱隱有著一層金屬的質感,便是知道這種皮衣非同凡品。
她疑惑的看著這兩個男人,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退,退到了簡水肅的身前,然后,凌姿的頭往后望,看著身后的簡水肅。
簡水肅同樣面無表情的抬起雙手,握住了凌姿的雙肩,沉穩用力的,將她纖細的肩頭握住,然后微微的將凌姿往自己的身后帶。
頓時,凌姿的心頭有些沉重,覺得這回不同之前遇到刀疤臉隊長時的情景,可能要出什么事兒,她站到了簡水肅的身后,伸手拉住了簡水肅腰上的衣服,低聲問道:
“這是什么人啊?阿水。”
簡水肅沒有說話,他的手往后伸,握住了凌姿的手,不輕不重的捏了捏,然后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兩個男人。
那兩個男人也沒有說話,只用著兩雙能殺死人一般的眼睛,死盯著簡水肅,眼中有著不敢置信的神情。
過了許久,其中有一人開口問道:
“你沒死?”
簡水肅微微瞇著狹長的雙目,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吊兒郎當的神情,仿佛在譏諷著一些什么,他看向這兩個男人,反問道:
“我認識你們?”
那兩個男人臉上的表情開始掙扎了起來,似乎在猶豫著什么,見狀,簡水肅牽著凌姿的手,往前一步,又站在他們兩個人面前,仔細的看著他們兩個臉上的神情。
這兩個男人眼底的神情很冷很冷,見簡水肅逼上前來,不自覺的往后退了一步,稍稍讓開一些,將簡水肅和凌姿讓了過去。
跟在簡水肅身后的凌姿,忍不住松了口氣,她還以為要在這里打起來呢,于是回頭,看了看那兩個堵在她和簡水肅前面的男人。
哪里知道,這兩個男人根本就沒有走,而是站在路中間,一臉陰沉沉的看著簡水肅和凌姿的背影。
頓時,凌姿的脊背上爬上一股寒涼,她深深的蹙了蹙眉,轉過頭去看著簡水肅的后腦勺,說道:
“阿水,我覺得有危險,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簡水肅捏著凌姿的大手,又緊了緊,他將凌姿拉上前,與他并排走著,兩人轉身往湘城的僻靜處走,一邊走一邊低聲說道:
“現在湘城被怪物圍著,他們就兩個人,不敢輕舉妄動,沒事兒來多少我殺多少,他們也知道我的厲害,現在人手不夠,也不會拿我們怎么樣,這段時間你先回廢棄坑里去,等我把這里的事情了結了再去找你。”
簡水肅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是他的恩怨,自他出現在地面上,就沒想過會一直隱瞞自己的死訊,只是沒有料到,那些人來的那么快。
這也可以間接的說明,其實當初追殺簡水肅的人一直留在湘城里,沒有離開。
他原來還想著陪凌姿在湘城里多玩一玩,一直等到以前的那些麻煩出來之前,他和凌姿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相處,但是現在看起來顯然不可能了,在沒把這些麻煩解決之前,簡水肅沒辦法和凌姿好好的過日子。
又見凌姿緊簇的眉頭一直都沒有松開過,聽簡水肅說完,凌姿便是停下了腳步來,她的手用力拉著他的手。
前方正在走著的簡水肅,停下了腳步,見簡水肅側身回頭看她,凌姿便是生氣的說道:
“阿水。你這是什么意思?不是說要一直死纏著我嗎?要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嗎?現在怎么要趕我走了?”
“不是,我沒有趕你走,我的意思是說......”
簡水肅的語氣頓了頓,他將凌姿的手扯了一下,把凌姿的身子往他身前扯得近了一些,然后才是低頭,看著凌姿的眼睛說道:
“你剛剛來到地面,還不知道地面的人心有多險惡,我只是想要讓你離開這里,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一些無謂的打打殺殺上面。”
“人心有多險惡,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廢棄坑又不是溫室,我也不是溫室里的花朵。”
凌姿抬頭看著簡水肅,她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對簡水肅說道:
“我可能比你還要更早看清這人心的險惡,我年紀比你小,你就覺得我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