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蟄伏
洛陽之行終究沒能成行,話說侯家一家老小,早早打好包裹,準備避禍,可世事難料,在侯家長房侯峰遠赴馬邑十天后,侯家終于逮著一次機會,趁著夜黑風高,全家打了包裹,坐著馬車準備去涿郡,然后在涿郡租船,直通洛陽,走的正是隋帝楊廣的出游路線,侯岳和季小淘開玩笑的說,這條旅游路線那可是后世哪個旅行社都沒開辦的,咱們也算開了鮮了。
可侯府的馬車卻在剛到北門的時侯,被郭開帶著人劫下了。
侯岳就奇怪了,這郭開在這里,就好象是專門等著他們似的。同他在一起的還有涿郡通守郭絢,他帶著一隊兵守著這北城門,侯岳本想帶著府兵沖出北門,這一看形式,便知郭家有了萬全之策,想出城,沒戲。只有暫時退回侯府。
回到侯府,以往覺的溫暖的家,如今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侯老爺和侯岳,一回來,父子倆就關書房里,誰也不知在商議著什么,侯夫人倒是鎮定,帶著鵝兒回屋睡覺去了,當然,是真睡還是假睡就不得而知。
那玉夫人帶著小侯山和晴兒,同季小淘方柳兒一起呆在偏廳,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心七上八下的飄蕩在空中,而五叔五嬸三口子卻回了自個兒院落,不一會兒,就吹了油燈,倒顯得平靜異常。
好一會兒,才各自嘆去,回屋睡覺。
第二天一早,柳城南門又開打了,到了快中午,南門大開,迎了王世充的隊伍進來,原來王世充追擊高開道,正好路過柳城,順便把柳城南門的小股義軍解決了。
當然,王世充進城自有他目的,當然是糧草,世道亂了,每個人心里都在打著小九九,這亂世手握一支兵,那就是資本,可這資本不是那死物,而是每天要吃喝拉撒的人,一支隊伍沒有足夠的糧草,那心就要亂了,心亂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而柳城的大糧商就是侯家,郭家做的是皮毛和布匹的生意,所以王世充的目的就是侯家,只是他沒想到侯家突然弄出了一個施粥的活兒,如今對著空空的糧庫,心里就跟吃了只蒼蠅似的憋的慌。
這有氣就得撒,于是王世充大手一揮,帶著兵卷走了侯家所有的財物,只剩下那一棟空空帶不走的屋子。然后帶著兵繼續去追剿高開道,甚至連那侯家通匪的物證也沒有留下。把個郭家老爺子氣的直扯胡子。他甚至不知該拿侯家這些人怎么辦。
其實在這點上,那郭老爺倒是冤枉王世充了,不是他不留下,而是他手上根本沒有,雖然高開道轉移的時候沒帶走賬冊,可這并不一定表示,這賬冊就一定會落在王世充的手上,燕王手上這個管賬的是一個老先生,一世的老學究,到了老了,為了活命給格謙管賬,雖說常常自嘆淪落匪類,但責任心還是極重的,你高開道可以不管賬冊,可他做為管賬的老先生不能不管賬冊,所以,趁亂偷偷的帶著賬冊走了。也因此,王世充手上其實沒有侯家的把柄,不過,他一個朝廷征討大將軍,手下掌握重兵,又豈是個講理的,莫須有的罪名不是后世才有,每朝每代都有人用過,這回侯家也攤上了一回。而他拍拍屁股走了,卻給郭開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所謂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現在即然已經把侯家整到這個程度了,那沒道理還讓他們悠哉悠哉的活著,可現在,王世充沒留下證據,郭開做為縣丞,要冶人罪總得有個理由吧,王世充能用莫須有的罪名,他郭開不成,因為侯家后面還有羅家,王世充不怕羅家,可郭家怕,有通匪的證據,那羅藝肯定不會往里面攪,可沒證據,那羅家就不好說了,明的不幫也會來暗的,而羅藝在涿郡那說話還是挺有份量的。
最后郭老爺子在沒辦法之下,也就只有淡處理,在王世充沒有后續命今之下,就將侯家困在柳城,侯家現在已不是以前的侯家了,糧也施完了,財產全被王世充卷走了,郭老爺陰陰的想,就讓你侯家餓死在這柳城里。
郭老爺子的想法是好的,可事實卻是有差距的。侯家現在雖然是沒落了,可侯家的底子還在,現在只不過是蟄伏待機。
侯家的人仍然住在侯府,只是現在的侯府卻是空蕩蕩的,讓人感覺蕭條,這些日子,侯家全靠點當一些身上的飾品過日子,侯岳這些日子除了去找吃的,就是想法設法的出城,設法同永和田莊那邊取得聯系,弄點吃的回來,要不然,這日子還真沒法過。
現在已是三月初了,可今年到現在,老天爺卻沒有下一滴雨,老農們抬頭望著天,無奈長嘆,今年又是一兇年。
這天一大早,季小淘同方柳兒一起提了個籃子,跟街上一些大娘大媽一起去河邊挖野菜,撿貝殼,河螺等,到了河邊一看,那人到比野菜多,這情形,倒讓季小淘想起以前剛剛開服進游戲情形,總之都是人比怪多。同方柳兒苦笑一下,兩人分開,各找各的。
沿著河邊走,好不容易季小淘找一條漏網的泥鰍,正準備抓,一邊一個餓的滿臉菜色的大媽不知哪來的勁,硬是從季小淘的指尖下把那條泥鰍搶了去,還撞了小淘一個踉蹌。
季小淘磨著牙,站起時,那手還摸了摸小腹,象是安慰受驚了的孩子似的。
這時邊上一個瘦精精的婦人,一把抓住那大媽,從她懷里搶過泥鰍就丟在季小淘的籃子里,嘴里噼里啪啦的道:“侯家三小娘子的泥鰍你也搶,我記得前些個日子你還去她家領過粥,當時恩人恩人的叫著,咋沒隔多少天,就全忘拉。”說完,那精瘦的婦人又轉過臉對季小淘道:“三小娘子,這可是要命的時候,該搶就要狠狠的搶。”
季小淘看著這位精瘦的婦人,卻是朱記鞋莊的朱家娘子,想當初,她做的局,讓朱家娘子拿著菜刀當街追趕著朱老板,如今回想起來宛若昨日。
而那滿色菜色的大媽聽說眼前的小娘子就是侯家的三少夫人,便把自個兒籃里的東西一股腦的全抓了丟在季小淘的籃里,嘴里道:“朱家娘子,你這嘴真磨人,我這要是早知這小娘子是侯家的三少夫人,自然不干這招人白眼的事。”
而這時,邊上一些大姐大媽都把自個兒籃里的東西往季小淘籃子里放,嘴里還道:“我們前些日子都領過侯府的粥,現在侯府糟難了,咱們也沒啥本事幫忙,就這點野菜,三少夫人可千萬嫌棄。”
只一會兒,那籃子就滿了。
季小淘一陣手忙腳亂的道謝,卻是心酸酸的滿懷感動,其實他侯家真沒做啥,施點粥只不過是為了消災。
這時二嫂方柳兒過來了,那眼眶紅紅的,同樣滿滿的一籃子野菜。
中午,兩人回到侯府卻看玉夫人提著一提藥包回來。一問之下,才知道侯夫人病倒了,原來早上,馬邑錢家來人了,送來了解婚文書,錢可素不嫁他侯家啦。
多日的陰郁,再加突然的窮困生活,本就讓侯夫人的身體吃不消,再加上今天一大早,接到馬邑那邊錢家解除婚姻的書信,這成了推dao侯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侯夫人就徹底病倒了。
將藥包遞給一邊的鵝兒,玉夫人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季小淘看著她的背影,發現她頭上的玉釵變成了木釵。
接下來幾天,季小淘和方柳兒輪流侍候在侯夫人床前,可終也不能使她寬解,于是便一直病在床榻上,不見起色。
倒是侯老爺,對于錢家的舉動倒象是早有所料,本來嘛,以前自家也是想借錢家之勢,現在,侯家沒落了,錢家的行為完全在情理之中,這事如果換過來,侯家怕也會這么做,這就是現實。
而侯岳和季小淘倒是松了口氣,也算是解了一個心病。
“這不是侯家的三公子嗎?居然也淪落到了當街賣字的地步,只是你會算卦嗎?”
柳城的菜市口,侯岳搬了張桌子,干起了測字,算卦,看相,兼代寫書信的活兒,反正就是看人說個話,看鬼說鬼話的活兒,兩天下來,倒也沒穿幫過。
路頭,本城的郭老爺子和郭絢郭大人正帶著一幫子人逛街,正好路過侯岳的測字攤。
說話的人是涿郡通守郭絢手下的一個幕僚,這家伙有些文采,不過,在以前的文會上,被侯小公子剝過面子,一直懷恨在心,在加上心里又極不服氣柳城三杰之名,這時見侯岳當街擺攤,哪有不譏諷幾句的。
“怎么,你不信哪,那,要不,我就給郭大人測一卦。”侯岳本來懶得理他,可見這人越說越得意,而郭絢和郭老爺還在一邊看好戲的樣子,那心里就不舒服,他不舒服自然也不想讓別人舒服,于是便懶洋洋的指著在前面走官步的郭絢道。
郭絢和郭老爺子本來打算看戲,這會兒見戲燒到自己身上,那郭絢心想,為自己算卦,這侯三公子不是落到自己手里讓自己奚落嗎。
“好啊,那你先說說,我到柳城來干嘛?”郭大人八子邁開,看是看戲模樣。
侯岳卻不說話,而是伸了伸手指,點了點桌面上的幾個錢。這是要讓郭絢先放了錢再說。
郭絢被侯岳的樣子氣的笑開了,很豪氣的丟了一塊金餅:“我知道你們侯家現在窮瘋了,你只要給我算準了,這塊金餅就是你的,若是不準,我可就要你的一條胳膊來抵。”
侯岳故做沉思的點點,道:“可我若算準了,你卻硬要說不準怎么辦?我對郭家的信譽可是不信任。”
這下郭老爺子臉色不好看了,一指周圍看客道:“所有在場的都可為證。”
侯岳的表情顯然對這還不太滿意,不過卻也勉強接受:“行,那我就說了,郭大人此番來柳城,決對不是專門沖著我侯家來的,若我所料不差的話,應該是為了河北,我再說的確切點的話,應該是為了高士達,竇建德的義軍,你在柳城休整,怎么樣,馬上要出發了吧。”
郭絢的臉色不太好看,心里嘀咕著,還真邪了,讓這小子說準了,只是他不明白啊,這事是軍中機密,這小子從何得知,看著桌上明晃晃的金餅,心痛,便想賴賬,反正這是軍中機密,外人可證明不了。
而這時侯岳又接著道:“而我之前要送你的一卦就是測你此行的吉兇。”
郭絢本待想賴賬的,聽侯岳說要測此行的吉兇,便也有些心動了,這大軍出征,本就有祭天以保平安的慣例,這吉兇測一測也讓心中有底。
此刻,侯岳站了起來,拿著兩個爻,擺弄了一翻,又給郭絢看了看面相,總之做足了全套。然合一臉感嘆,猛搖著頭:“不妙啊,不妙。你此去是有去無回,還是做好后身安排吧。”
侯岳這話讓郭絢氣得撥劍當場就要殺了侯岳,侯岳卻是一挺身,渾不畏死,還大聲的道:“郭家人的信譽果然如同狗屁。”
郭絢只得放下劍:“好,這金餅和你的手臂就暫且放在你身上,等我大戰歸來,我再來收取,省的你拿郭家人的信譽說事。”說完,也沒有逛街的興致了,轉身回轉。
看著郭絢和郭老爺子一郡人離去,侯岳樂呵呵的收好金餅,有命回來再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