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殺臣
第201章殺臣
果如姜元羲想的一樣,第二天上朝,就有御史出列直諫。
“臣御史朋興聞奏圣上,圣上昨日之圣旨,遴選北梁全境待字閨中少女進宮,未有此先例,此等勞民傷財之舉,懇請圣上收回圣命。”
仿佛是與圣上決裂一般,只要陳雄有絲毫不妥之舉,御史臺的人就會直諫,這次也不例外,其他人還未有所動作,御史臺的人就先出來了。
陳雄一看到御史臺的人出列就冷下了臉,果不其然,這人出來就是讓他心煩的。
“未有此例,那朕就開此先例。”
陳雄冷冷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然天下百姓都是朕的王臣,伺候朕理所應當,凡天子帝皇之事,怎能說勞民傷財?”
群臣之中一陣騷動,這話憑的無恥,還強詞奪理,從未聽說過“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是這樣用的,這豈不是說天下的女子都是圣上的女人,圣上想要什么時候伺候就要她們伺候?
這還有沒有倫常了?!
若然這種全境遴選后宮妃子之事不算勞民傷財,那要如何才算?
周朋興面色更是凝重,圣上這等舉動,必要阻止才行。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①
圣上此舉,乃動搖我北梁之根基,不可取,還請圣上收回圣命,還百姓一個安居樂業,我北梁方乃思安定危。”
“嘭!”
“放肆!”
陳雄勃然大怒,狠狠的一龍案,“你這亂臣賊子,竟然敢詛咒朕的王朝,此等賊臣,絕不姑息!來人,將這賊臣拖下去,砍了!”
“嘶——”
朝臣之中一陣騷亂,大家萬萬沒有想到圣上竟然會殺人,從來沒有聽說過御史直諫會被殺的,圣上這是連一句諫言都聽不得了嗎。
御史中丞第一個出來跪下,“臣御史中丞平聞奏圣上,御史朋興乃行御史之本職,何罪之有,圣上勿要濫殺無辜!”
這話一出,當下就有不少人色變,這下要遭,能將周朋興救下來的可能一點都沒了。
陳雄氣得怒目圓瞪,喉嚨發出“吭哧吭哧”的嘶啞聲,大吼道:“禁衛軍呢,都死了嗎,還不進來將這個以下犯上的亂臣賊子拖出去砍了!”
一隊禁衛軍匆匆而入,將周朋興拖了出去,周朋興并未掙扎,反而高聲大喊,“朝聞道,夕死可矣。臣乃堅守道之本意,為國為民,死而無憾已!”
“圣上,且慢!請聽老臣一言!”
姜太傅已經來不及去呵斥御史中丞,趕緊出列為周朋興求情,陳雄冷冷的笑了,“太傅再為這等亂臣賊子求情一句,視同亂黨,滿門抄斬。”
一時之間,朝堂靜的可怖。
姜太傅低垂著的眸子里,一抹冷厲劃過,閉了閉眼,終究是沒有再出聲。
見姜太傅低頭,陳雄輕蔑一笑,老匹夫也有打退堂鼓的時候。
片刻之后,一個禁衛走進大殿,躬身回稟:“回圣上,亂臣已伏誅。”
陳雄心頭的惡氣這才稍減,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經跪倒在地、雙目含淚的御史中丞,有心想要再將這個同樣經常惡心他的人一并殺了,卻也知道不好在大開殺戒。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略等了等,隨侍太監高聲喊道。
姜太傅微微直起腰,“臣太傅易聞奏圣上,圣上昨日所發之圣旨,臣以為不妥,臣行太傅封駁詔令之權,此圣旨需經過九卿商議之后,方能定下是否行昭天下。”
太傅有封駁君王詔令之權,但所封詔令需經過九卿商議,若九卿中多數贊同,此詔令行昭天下,反之,圣上收回圣命。
需要太傅行使封駁權,且九卿多數都不同意的詔令,就說明此等詔令需要帝皇深思,不管是不符合天下百姓的利益,還是不符合朝臣權貴的利益,帝皇都要警醒。
可惜,陳雄并沒有這種覺悟,他只覺得滿心的憤怒,且這個怒火大到他心中殺意盈滿,戾氣橫生,蓋因姜太傅封駁了他的詔令,就是在阻斷他求問長生不老之路。
任何一個帝皇都不能忍,更遑論是一直以來都很厭惡姜太傅的陳雄。
姜太傅突然覺得渾身一僵,仿若自己被一頭噬人的猛獸盯著咽喉,冰冷又無情,他不著痕跡的撩起眼皮,快速的掃了一眼陳雄,心頭一跳,陳雄想要殺他!
他無比確定這件事。
比姜太傅更早感受到殺氣的,是姜元羲的外祖父,鄭大將軍,他的反應比姜太傅的應對還快,他驀地出列,在陳雄想要開口之前,搶先道:“臣等九卿以為太傅所言有理。”
鄭大將軍打眼色,其他九卿也如同昨日緊急商議的那樣,隨后也出列附議。不管如何,這道詔令他們也覺得太過荒唐,既是切身利益,自然義不容辭。
在九卿的帶頭下,朝堂上只要是出身世家的朝臣,都出列附議,這讓陳雄怒火澎湃的同時,倒是不敢對姜太傅下手了。
“嘭”
陳雄站起,一腳將龍案踹倒在地,憤而離去,徒留下面面相覷,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朝臣。
圣上都走了,朝會自然是開不下去了,朝臣們在姜太傅的示意之下,各自回衙署處理政務。
“親家,你方才太危險了。”鄭大將軍帶著不認同的神色,走近姜太傅身邊低聲道。
姜太傅吐了一口濁氣,“方才多謝親家了。”
鄭大將軍搖頭,聲音低不可聞,“親家,還是早作打算吧。”
鄭大將軍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長,而后大步離去。
姜太傅抬頭望了望天,“希望時間還來得及。”
回到北闕殿的陳雄恨得拿著利劍砍著花草,臉色陰沉得可怕,渾身散發著一股讓人膽顫的寒意。
就是越華容,此時也不敢上前掠其鋒芒。
“阿尼陀佛,圣上發泄一通,不知心中舒坦否?”
等陳雄的動作停下來,一道滄桑的聲音響起。
“佛圖澄大師。”
見著是自己平日里敬重的佛家得道高僧,陳雄強壓著怒意,沉聲道。
佛圖澄見禮,“貧僧來此已久,見圣上不得閑,故未通報,貧僧有罪。”
“大師不必多禮,朕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就怪罪大師。”
陳雄將手中利劍扔下,接過隨侍太監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不知大師來找朕,可是有事?”
他逼視著佛圖澄,若然連佛圖澄都敢質疑他的圣旨,他就大開殺戒!
“貧僧來此,確有事。圣上,太后娘娘孝期未過,您乃大孝子,焉能讓太后娘娘泉下因您之舉動而傷心?”
佛圖澄慈眉善目,雙手作揖,行了一個佛禮。
他的話,讓陳雄怔忪,心中怒火漸散,到了后來,悔意涌上心頭,也道了一聲佛偈,“是朕忘了,是朕的錯,母后泉下有知,要為朕的舉動傷心了。朕要去佛堂念經,多謝大師及時告知。”
“阿尼陀佛,圣上言重了,太后娘娘也會為圣上的孝舉欣慰,有圣上念經佛持,地藏菩薩必定會待太后娘娘禮如上賓。”佛圖澄淡聲道。
陳雄滿臉虔誠,往佛堂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停下,“朕這道圣旨,暫且壓下,等半年之后太后的孝期過了,再行昭天下。”
佛圖澄又道了一句,“阿尼陀佛。”
見著陳雄大步離去,佛圖澄輕輕搖頭,低喃道:“北梁的百姓們,貧僧只能幫你們到此步了,罪過罪過。”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