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黑熊嶺發生了太多的事兒。
那六個來鬧事兒的外鄉人還關在村里的祠堂,李大家就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聞著驚心。
村里人大多數都知道了前因后果,同情者有之,唾棄者更多,這個時候自然沒有人出去。
李大家的大丫頭跌跌撞撞的從家里跑出來,也不管撞到了誰,死死的拽著那人,凄厲道:“救救我娘,救救我娘,我爹要殺了她,我爹要殺了她……”小丫頭眼睛直勾勾的,顯然已經嚇壞了。
何文年帶著人匆忙去了李大家,看到滿院子的血腥都傻眼了。
“李大,你不想活了!”何文年大吼一聲,忙讓人拖開瘋了一樣虐打媳婦的李大。
李大媳婦渾身是血,身邊還扔著一根打斷的扁擔。老彭和郎書志扶起李大媳婦,看到她兩只手軟綿綿的垂著,兩人對視一眼,滿眼無奈。
李大頹然坐在地上,一聲不吭,眼睛里沒有一絲生氣。
屋里小丫頭抱著弟弟瑟瑟發抖,大寶才幾個月不明所以,還在咯咯傻笑。
看看昏迷的李大媳婦,再看看暈倒的李大家丫頭,何文年直嘆氣。“李大啊李大,你這是瘋了啊。”事情他聽說了,正因為知道這件事兒難辦他才匆匆趕來,沒曾想還是晚了一步。
郎書志探了探李大媳婦的鼻息,“還有氣,得趕緊救。”
村里沒有大夫,老彭想到徐朗,忙道:“我去請徐家兄弟。”
郎書志一把拽住他,“不能找徐朗。”徐朗來了能怎么樣啊?關鍵是李大哥那邊……
果然,聽到徐朗的名字李大渾身一震。起身道:“你們都別動,我去請。”他聲音死氣沉沉的,聽著就擔憂。
“李大啊,你還有三個孩子呢,你家兒子還沒滿周歲,你可不能做傻事兒啊。”何文年大聲勸著,“誰家沒有個糟心事兒。誰家沒有點兒丟人的時候呢。我侄子那么坑我。我說了什么嗎?你媳婦是糊涂,你打也打過了,可別再犯渾了。”黑熊嶺可不敢再出事兒了。
老彭也勸。“李大兄弟,你可別糊涂啊。”
郎書志一臉擔憂,“李大哥,別的我不敢說。徐朗和林曉的為人我清楚,他們不會介意的。你要是再這樣,更讓他們難做了。”
李大渾身一震,點了點頭。“我知道,他們都是好人。”就是因為他們是好人。自己才愈發覺得對不起他們。
郎書志看他明白,忙道:“徐朗兄弟常跟我說,當初進狩獵隊的事兒特別感激你。林曉也念叨當初致遠生病,她舉目無親的。是李大哥送他們去的縣城,還讓嫂子給誤會了,這些他們都記在心里,李大哥,你要是因為這點兒小事兒自責,才是讓他們難做呢。”
李大突然捂著臉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這么個大男人,知道媳婦偷了兄弟東西賣錢的時候沒哭,打斷媳婦雙手的時候沒哭,卻在聽到徐朗和林曉的感激時痛哭流涕。
那不過都是小事兒,他們卻記得那么清楚,李大愈發覺得對不起他們。
徐朗和林曉在家里,哪怕是離著李家遠,還是知道了李大家的事兒。兩人想了又想,到底惦記這邊,直接過來了。徐朗甚至還背著藥箱。
進門之前兩人在遠處觀望了好久,也聽到了郎書志的話。
兩人對視一眼,牽著手進門。
何文年看到兩人不住的使眼色,想趁著李大沒發現讓兩人趕緊走,很怕再刺激到李大。
可李大竟然敏感的發現來人了,抬頭望去發現是他們兩個,李大無地自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徐朗兄弟,林家妹子,我對不起你們,我……”
兩人慌忙讓開,徐朗過去扶他。
“李大哥,你要是這樣可就是折我們的壽了。”他功夫好,一使勁就把人硬拖起來,“多大的事兒值得李大哥你這樣?我徐朗眼里的李大哥一直是頂天立地的,難道因為幾穗玉米大哥就要跟我生分嗎?”
老彭忙道:“就是,我家媳婦懷了孩子嘴饞的緊,也沒少吃林家妹子的玉米,我都沒在意。李大兄弟你要是這樣,我都覺得跟著沒臉。”
林曉勸人的方式有點兒特別。
“李大哥,剛剛你在打谷場上說,嫂子真要做了什么錯事兒也是你李大沒本事的時候我挺感動的,一個女人,用不著男人封侯拜相,也用不著他錦衣玉食。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得一良人一生不離不棄。嫂子糊涂做了這種事兒,李大哥你沒把人休了,我敬佩你的為人。可你現在這樣自暴自棄的,我就有點兒瞧不起你了。”
見李大揚頭望過來,林曉毫不避諱的跟他對視。
“你有什么錯嗎?如果說有錯,那也是因為你認識徐朗和我,你覺得對不起我們才會這樣。可你本身又有什么錯呢?嫂子你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官府懲罰人還有個年限呢,嫂子又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不過是摘了幾個朋友家地里的東西,你至于這樣嗎?”
李大急急忙忙的想要辯解,“可那是值錢的東西。”
“再值錢的東西還有人命重要。”林曉冷冷的打斷他,“是我和徐朗給李大哥貪財的錯覺,還是你李大哥覺得我們是那斤斤計較且得理不饒人的小人?”她這話就有點兒誅心了。
李大忙不迭點頭,“我沒那么想,我就是覺得你們都是好人,幫了我們那么多,才愈發覺得對不起你們,我……”
“李大哥既然不那么想我們,我們也感激李大哥。可這也不能是你自暴自棄的理由。”林曉頓了頓,望著場中的男人,“男人立于世上有四樣東西一定要保護好,第一個是腳下的土地,那是你的家國,沒有國哪有家;二一個家里的父母,百善孝為先,一個人連父母都不孝順,我不知道他還有什么事兒能做;三一個就是懷里的女人,嫁了你就是你的人,她不但要給你生兒育女,你也要盡到保護她的責任;最后一個是身邊的兄弟,李大哥,你這樣自責,讓徐朗很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