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凡是親自來的,他白色的眉毛隨風飛揚,先是見過趙文軒,才去了找羅佑。
他內心是焦急的,帶著得用的大夫,推開門看見劉惜之的那一刻,錯愕了一會,顯然派來通知的人,沒有交代還有此人在,提著的心,不知該放下,還是繼續提得更高。
羅凡隨后看到羅佑已經被包扎過了,聲音帶著顫抖,問道:“是你處理的?”
他向身后的大夫打了個眼色,大夫退出房間,順帶把門關上。
“除了你,可還有別人處理過傷口?”羅凡謹慎地問道。
劉惜之搖頭,“其他人都被我趕出去了。”
她撒了謊,當時春花也是在的,如果那個一直守著廠衛替她掩護,相信其他人是不會說的,羅凡也不敢去問。
羅凡明顯松了口氣,一雙描了顏色的眼看著劉惜之,“你都知道了?”
劉惜之知道羅凡問的就是她心底想不透的疑問,即使此刻她說不知道,羅凡也不會相信她的。
她點頭。
劉惜之感覺周身的空氣瞬間被冰凍了起來般,但她扔倔強地抬頭看著羅凡,汗毛根根豎起,像一只顫抖的貓兒。
羅凡壓低聲音,透著詭異的陰冷,道:“你不該承認的。”
“我說不知道,督主可相信?”她反問。
此時殺了劉惜之是最適合的,趁著羅佑昏迷不醒,事后也可以瞞天過海,可太孫還在外面,羅佑不找他晦氣,趙文軒也不會放過他。
“若是羅佑的秘密被人知道了,他也就活不了了。”羅凡語氣平靜,但劉惜之相信這是狂風暴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督主如何才能相信我?”
羅凡斜睨了她一眼,略薄的嘴唇帶著譏笑,“若是你不嫁入皇室,本座倒是可以試著相信你。”
劉惜之一凝眉,“這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是你主動去救羅佑的?”
劉惜之點了點頭。
“這倒是出乎本座的意料。”羅凡思索了一番,道:“橫豎本座現時也殺不了你,你的頭就暫時留著。”
“謝督主。”
羅凡的嘲諷溢于言表,“你走吧,這里東廠會接手的。”
劉惜之蹙了羅佑一眼,頷了頷首,離開了房間。
她一出房門,小希子就走了過來,“劉姑娘,殿下在等你。”
劉惜之點了點頭,若不是趙文軒在,羅凡會毫無顧忌地殺了她的。
她隨小希子來到趙文軒所在之處。
同樣的房門緊閉。
她推門進去。
臨窗立著一人影,是那樣的高大。
“殿下。”她舉步進入。
趙文軒轉過身來,月影下的臉,似是染上了一層寒霜。
“羅凡來了,你也該回到屬于你的地方了。”他淡淡地說道,心里仍不能釋懷她為羅佑流淚這事。
“是的。”劉惜之淡淡一笑,“謝謝你把羅凡請來。”
趙文軒臉上的寒霜漸融,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地帶了點溫度,“我送你回去吧!”
“天快亮了。”劉惜之來到窗前。
趙文軒跟著轉過身去看窗外,“嗯。”
“殿下,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日出。”劉惜之笑意盈盈地看著黑漆漆的天空。
趙文軒俯首看她,“回去吧,你已經一天一夜沒闔眼了。”
劉惜之略有失落,“也是。”
“過幾天,我再找你去。”他補充道。
劉惜之淡淡一笑,“殿下剛才是不是生氣了?”
趙文軒沒說話,轉身,走了出去,才喚道:“快,回去了。”
她應了聲,追了出去。
在客棧外面,趙文軒已經坐在一匹白馬上。
他俯首遞過一手,“上來。”
劉惜之錯愕道:“騎馬?”
“有何不可?”趙文軒不耐煩地擰起眉毛。
她試著伸出手,趙文軒一拉,劉惜之一個翻身,就上了馬。
驚呼了一聲,不是因為害怕騎馬,她本就是一個騎馬高手,而是她第一次這樣與男子同騎一匹馬。
趙文軒懷抱著她,輕輕一拉韁繩,馬兒緩緩往前走。
春花見劉惜之上了趙文軒的馬,她左右沒一個熟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小希子的馬。
“找天我們一起去野外狩獵吧!”趙文軒知道她會騎馬,一個會跟人吶喊斗蟋蟀的姑娘,應該也會跟男人一樣策馬奔騰。
迎面吹來的涼風,吹不散她臉上的熱氣。
似乎每次遇到趙文軒,她人就總是被鬧得熱烘烘的。
“過了中秋,我就回去蘇州了。”她道。
趙文軒眼神暗了暗,“你來京城,不是為了我嗎,如今我就在你身旁,你為何要走?”
她來京城的理由如此復雜,三言兩語如何能解釋清楚,她輕聲道:“你這樣理解也沒錯,可我除了你,還有許多的事要做。”
趙文軒明顯不悅,皺著眉頭,湊到她耳邊,“我回去會求皇祖父賜婚的,這樣就免了選妃的麻煩。”
劉惜之把身子往前傾,試圖拉開一些空間,“我……我還沒心理準備,可否讓我緩一緩?”
有些事,遠了,就翹首盼望,近了,卻心生怯意。
趙文軒一頓,沉默良久,道:“緩多久?”
“若君意不變,那么就一年。”劉惜之道,一年后趙文軒已經登基了,成為人人敬仰的嘉武帝。
“你是真不怕我改變主意嗎?”趙文軒帶著些戲謔,可語氣有著滿滿的空虛和落寞。
“這是考驗殿下的時候了,看我們倆都是否經得起等待。”劉惜之卻帶著心虛與不確定。
“但愿你不是在拖延時間和敷衍我。”趙文軒淡淡地嘆了口氣。
劉惜之不敢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與承諾,只好沉默不語。
“都依你吧。我回去會讓皇祖母取消選妃的,我的妃子,只你一人。”趙文軒抬起頭,目視前方,前路仿佛不到頭,可卻又怕終是到頭,要把佳人放下。
劉惜之低下頭,情不自禁地問了句,“我如何值得你這樣……”
趙文軒有些自嘲,“你不是應該高興嗎,為何反而心事重重?”
“還是你害怕將來有一天,你還不起這份情誼?”
馬兒停了,劉惜之轉過頭去,睜著眼睛看他,他眼角的自嘲還沒完全散去。
“既然你不信我,為何偏偏執著于我?”
趙文軒轉過頭,沒看她,道了句,“到了,回去吧!”
劉惜之是被他抱下馬的,白馬上的人,一個掉頭,就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