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書將那簪子插回了頭上,對著和熙笑了笑,剛打了馬球,她的小臉蛋兒紅撲撲的,眉飛色舞的,像是黑白色的紙片人突然被上了色兒。
“柳娘子同郡主可是有舊?”陳望書試探著問道。
和熙遲疑了好一會兒,方才搖了搖頭,說話帶著怯怯的不確定,像是害怕說錯了話一般,哪里還有半點嗷嗷的模樣。
“倒也算不得什么情誼,柳纓的母親,曾教過我繡花兒。不過只學了半年,我阿娘從宮里頭給我求了一位司衣局的嬤嬤來,便將她辭退了。”
“以前她也曾經來過府中幾次,馬球打得還不錯,有時候人不夠,我也會叫上她。”
和熙說著,激動的抓住了陳望書的手,“以前我同別人一起打,可從未這般酣暢淋漓過。今日當真是如有神助。”
她夸著夸著,想起陳望書這縣主是如何來的,頓時慌張起來,“我聽說過扈國公府發生的事情了……今兒個本來沒請她,我阿娘只給七皇子下了帖子。可她卻來了。”
她越解釋越慌亂,紅紫著臉,噼里啪啦的解釋著,像是炒豆子一般,一蹦一蹦的。
陳望書安慰的笑了笑,“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郡主不必放在心上。就是覺得她同顏小公爺像是配合過很久了一般,還有其他的人,也個個都認得,方才有此一問。”
柳纓該不會是腳踩兩條船,這頭得了七皇子,那頭還吊著顏玦吧。
若顏玦這都能上鉤,那不好意思,她覺得這個壓寨夫婿不合格,應該踹進西湖里去。
和熙一愣,搖了搖頭,“顏玦同我二哥常在一起玩兒,倒是沒有聽他提過柳纓,當是不熟的。顏玦馬球打得特別好,今兒個不過使出了三分力……誰都爭著搶著同他搭檔。”
“我阿娘先頭準備同顏家開親,都查了個一清二楚的。顏玦好玩,但都是斗蛐蛐聽小曲兒,還有些出格的事兒,同我二哥比比,倒也是能接受的。”
陳望書聽得汗顏,顏玦已經是臨安城里惡名昭著的紈绔子了,你二哥到底是做了什么齷齪事兒,叫你給踩進了泥里!
這簡直就是家里有豬八戒,瞅著孫猴子都覺得水靈了。
和熙一邊說,陳望書一邊聽,很快便到了東陽王妃院子里的廂房里,她們進門的時候,郎中正擱著絲帕,給柳纓診脈。
柳纓臉色慘白,小手捂著腹部,時不時的哼唧幾聲。
見到陳望書進來了,立馬安靜了下來。
“郭郎中,柳娘子怎么樣了?”東陽王妃見郎中許久不說話,脈診了三四遍,心中暗道不好,那柳纓雖然是個妾室,但若是死在這里了,也是晦氣不是。
診了這么久也沒有個結果,不是奇經異脈,便是離死不遠。
郭郎中見東陽王妃問話,忙說道,“回稟王妃,這位娘子乃是喜脈。”
東陽王妃一聽,頓時高興起來,“這是好事兒啊!官家雖然有八個兒子,可孫輩卻不多,若是消息傳到宮中去,指不定喜成啥樣呢。”
柳纓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適才我打馬球,有些腹疼,可有妨礙?”
到了這一步,陳望書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難怪柳纓在馬球會大出風頭,并非是她球技驚人,乃是因為她的肚皮爭氣。
想來在書中,她便是設計了陳望書,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診斷出了喜脈。她一個用不光彩的辦法進府的妾室,搶在前頭要生庶長子。
若是未來的七皇子妃厲害,那斷然是不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的。甚至眾人都不知曉,那個孩子便悄無聲息的沒了。
可若是整個臨安城都知曉,消息傳到了宮中,過了明路,便多了幾分生機。
雖然她改了劇情,但主線還在,身為最后成為太后的宮斗贏家,柳纓沒有傻。高沐澄性子烈又莽撞,怕是當場就一巴掌扇來,大罵賤婢去死。
且高沐澄沒有來。
而陳望書,乃是臨安城里出了名的溫柔脾氣好。當日那等慘烈,她都幫著遮掩,今日更是不會戳穿柳纓的小心思。
可惜了,陳望書是個大陰陽師,只不過最近給自己畫了一張賢惠的皮。
她眼眸一動,擔憂的附和道,“可不是?直接摔下馬來了,打馬球也激烈得很。我聽人說,懷孕的頭一個月……”
不等她說完,東陽王妃便笑了起來,“還真是個孩子。懷孕不足一個月,郎中哪里診斷得出來。”
郎中也跟著笑了起來,畢竟是喜脈,屋子里的氣氛好得很。
“放心吧,孩子好得很。不過話說得倒是也沒有錯,這位娘子雖然有孕兩月有余,但不足三個月,得格外小心。像騎馬這種事兒,以后可不能做了。”
陳望書驚訝的捂住了嘴,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在場人的神色,變得微妙起來,柳纓進府,可不足兩個月。
東陽王妃愣了愣,隨即也捂住了嘴,卻是笑了起來。
“沒事兒就好,張嬤嬤快些叫人取些褥子來,拿給柳娘子,鋪在馬車里。再護送她回去,這孩子可是金貴得很。”
柳纓倒是神色自然,像是沒事的人兒一般,她輕輕的摸了摸肚子,“多謝王妃體恤。今日王府盛宴,前頭的人都還等著,且莫為了柳纓勞師動眾,掃了眾人的雅興。”
東陽王妃笑得更加開心了,“你倒是乖巧,望書頭一回來,和熙你同她再去打一局罷。”
她說著,領著眾人出了門。
陳望書看了一眼柳纓,待東陽王妃發現了她的奇怪的神色,方才收回了視線。
“我在家中,慣常憊懶,這馬球鮮少打。不瞞王妃同郡主,實在是已經酸痛不已,只能來日再戰了”,她說著,立馬請辭。
東陽王妃一愣,看了看陳望書的小胳膊小腿,又想著她一連抄了四十九日經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得倒也是大實話,忙點了點頭。
今日她請陳望書,本就是想要她封口,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了,有她不多,無她不少的。
陳望書笑了笑,又看了那門一眼,便領著木槿,匆匆的離開了東陽王府。
待她一走,和熙立馬急了,“阿娘,你忘記望書以前是七皇子妃了,那柳纓懷孕都兩個月了……”
東陽王妃一愣,陡然想起了扈國公府發生的那件讓人津津樂道的事。
“柳纓有孕的事,切莫對別人說,也莫提是在我們府上診出來的。旁人問,便說她吃多了脹氣。”
和熙松了口氣,“就是,望書都不高興了!阿娘,一定要讓望書加入我的馬球隊。”
東陽王妃卻并未理會她,她才不是因為陳望書。
七皇子妃可是姓高的,她不想因為一個妾室,惹姓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