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明末第四百三十九章:迫在眉睫_sjwx
第四百三十九章:迫在眉睫
第四百三十九章:迫在眉睫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陳望只在襄陽城中的宅邸內住了半旬的時間,便又重新回到了城南的軍營之中。
不過這一次,陳望并不再是孤身一人。
馬玉瑛一身戎裝,就坐在陳望的近側。
石柱宣慰司給的嫁妝,最珍貴的并不是產自西南山珍錦緞,而是三千名從六大宣慰司之中層層選拔而出的精銳白桿兵。
土司兵以宗族血緣關系為紐帶,軍紀嚴苛,伍法齊整,兇悍頑強,同進退、共生死。
軍旗一動,絕地仍前。
這三千名白桿兵,人皆披甲,帶弩背盾。
一般的白桿兵,穿的是多層納縫棉甲,或是精制的皮甲,只有少數的精銳才會身穿鐵甲。
而石柱給予這三千白桿兵,卻有千人都是穿著鐵甲,余下兩千人都是穿著精制的皮甲。
甚至連腳上穿的,都是皮革制成的皮鞋。
要知道,大部分的土司兵穿的一般都是多層麻布和稻草織成的草鞋。
能穿皮鞋,都是軍中的軍官與各家土司的親衛。
石柱宣慰司的意思很清楚,他們不會置身事外,他們愿意將所有的賭注,都壓在漢中鎮身上。
在馬祥麟傳來的書信之中,甚至請求陳望能夠派遣數營兵馬進入六大宣慰司的領內,同時還請求陳望可以派遣軍事教官進入各宣慰司幫助訓練軍隊。
甚至馬祥麟還將六大宣慰司的賦役黃冊抄本以及布防圖都送了過來。
六大宣慰司治下的百姓有多少,各宣慰司所轄的兵馬有多少,在何處布防,在何處設卡,在何處有碉堡,陳望現在俱是一清二楚。
中軍帳內,胡知禮站在陳望的旁側。
這些時日,他并沒有在軍中休息,而是在審閱將六大宣慰司遞交而來的賦役黃冊。
“六大宣慰司領下共有戰兵七萬三千人。”
“其中以石柱宣慰司兵力最多,戰力最強,有兵馬兩萬八千余眾。”
“其次為永順宣慰司,有兵馬約一萬三千人。”
“保靖宣慰司有兵馬八千余眾。”
胡知禮,從手中的文冊之中抽出一張,放到了陳望的面前,而后接著說道。
“永順、保靖兩大宣慰司宣慰使皆為彭氏宗族,世襲保靖宣慰使為彭氏分支。”
“永順宣慰使如今由彭泓澍,保靖宣慰使如今由彭朝柱所領。”
“兩司明不統屬,彼此糾紛不斷,但實則親密無間,實為一體。”
“六司之中,除去石柱之外,以永、保兩司兵馬最為強勁,戰力最盛,天啟年間,援遼之戰,川軍將其以為中堅。”
對于六大宣慰司的事情,陳望也有不少的記憶。
援遼的部隊之中的土司兵,主要是石柱、酉陽、保靖、永順等司的土司兵。
“榮美宣慰司由田玄統管,酉陽宣慰司由冉奇鑣統管,榮美有兵九千人,酉陽有兵一萬一千人”
“思南府土推官為田仰,僅有兵馬四千。”
六大宣慰司,其中思南宣慰司其實早已不在。
永樂年間,因為思南宣慰司因為不聽號令,爭地仇殺,被廢除。
思南宣慰司降為思南府,不過田氏最后還是保留了部分土司的特權。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馬玉瑛的嫁妝,是整個西南的六大宣慰司。
馬玉瑛靠近了一些陳望,目光從擺放在桌面之上的四川輿圖緩緩掃過。
“四川內部如今勢若厝火積薪,六月,松潘兵變,與羌族土司合流,闖軍也自陜西犯境,雖然都被打退,但是前線已經是搖搖欲墜。”
馬玉瑛指了指四川的西北方。
“如今川中大部分的兵馬都已經被陳士奇調到了西北方,加固防線。”
原本四川的巡撫是邵捷春。
羅汝才、張獻忠合兵攻蜀,竄入川中,以失職之罪被論處下獄,判處死刑。
邵捷春入獄之后,沒有等到處刑的時候,而是先行喝下毒藥,死在了監獄中。
陳士奇原是四川的調任四川學政,在任其間,常常教導諸生兵法、教習騎射。
朝廷認為陳士奇懂軍事,于是升其為四川兵備副使。
而后不久,邵捷春去職,四川政局仍舊不穩,所以朝廷便以陳士奇四川巡撫。
不過實際上,陳士奇雖然喜好軍略,但是實際上還是一個文人。
邵捷春在時,有侯良柱、張令等一眾良將,川中尚有能戰之兵四萬余眾,四方土司皆受朝廷調令。
征令下達,無敢不從。
而陳士奇上任四川巡撫之后,卻仍然以文墨為事,常設詩會,使得軍政極為廢弛。
短短數年,川內的局勢便在其手上不斷惡化。
“松潘衛之所以發生軍變,便是因為長期欠餉不發,軍兵食難果腹,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以兵變求餉。”
馬玉瑛秀眉緊蹙,聲音清冷。
“陳士奇要是將用在文社寺廟上的銀錢上,多用點在軍政之上,川中的局勢也不會如此惡化。”
對于陳士奇,馬玉瑛的心中也有火氣。
四川被陳士奇弄成了一團亂麻,然后眼見不能支應,竟然又將辦法打到了他們這些宣慰司的身上,讓他們六大宣慰司出兵兩萬,去解四川西北的危局。
但是送過來的只有一封調兵的文書,連一擔糧草、半兩軍餉都沒有送來。
他們這些宣慰司是有糧也有錢,但是陳士奇竟然又想他們賣命,又想他們花錢。
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好事?!
“你們出了多少的兵?”
陳望搖了搖頭,陳士奇真是腦袋昏沉,皇帝還不差餓兵,要錢沒錢、要糧沒糧,別人拿什么來賣命。
這樣的情況,就是秦良玉親自出面征召兵馬,只怕是六大宣慰司中都沒有多少愿意跟隨的。
“出兵?出他……”
馬玉瑛面色一變,口音也一下子變成了蜀中的口音。
不過馬玉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最后那一句罵人的話到底是沒有罵出來,生生的將其憋了回去。
只是后面馬玉瑛心中的氣還是沒有消散,又用陳望聽不懂的土話罵了一句,這才繼續說道。
“叔父后面把陳士奇寫的信,還有那名傳信的信使,一起打包,丟出了城。”
馬玉瑛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容,似乎是感覺大快人心。
馬玉瑛是馬氏的旁支,直轄三州,領屬四長官司。
溪源長官司的長官就是馬玉瑛的父親。
論輩分,馬祥麟是馬玉瑛的叔輩,是馬玉瑛的族叔,所以馬玉瑛稱呼其為叔父。
陳望有些啞然,不過這也確實是馬祥麟的風格。
“川中兵馬善戰,松潘兵變不過一衛之地,就算是加上松潘的羌族土司,但是各處都有關卡可守,形勢怎么會如此的嚴峻?”
陳望沉吟了片刻,詢問道。
如今情報司的重心大多都在南國和北直隸那邊,還需要偵探陜西、山西的情況。
四川那邊情報司并沒有安插什么人手,所以很多消息陳望并不知道。
“川中有侯良柱,張令兩人在,就算是軍備廢弛,也不至于打成這樣吧?”
因為此前蝴蝶效應的原因,本來會戰死沙場的侯良柱,張令兩人如今尚在。
侯良柱可不是什么庸碌之才,奢安之亂時,侯良柱戰功赫赫,以數千之兵,破敵數萬之眾。
張令年逾七十,經驗老道,處事沉穩,以善用火器、精于防守著稱。
松潘兵變,雖然人馬眾多,侯良柱,張令兩人借助關卡,難道還支撐不住?
那松潘漢羌聯軍的實力到底有多么的強勁?
馬玉瑛搖了搖頭,解釋道。
“侯良柱與陳士奇不合,處處受其排擠,前些時日已經辭官歸鄉了。”
“如今川中西北戰局只剩下張令勉強支撐,但是張老將軍身體抱恙,精力有限,難以統籌全局,才使得防線岌岌可危。”
陳望心中了然,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能夠說得通了。
“西北的戰局如今還能勉強支撐,不過現在最危險的,不是西北,而在西南。”
馬玉瑛略過了這個話題,她抬起手而后將手放在了輿圖上四川的南部。
“奢安之亂,你清楚嗎?”
陳望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熟悉明末的歷史,對于曾經在西南鬧得沸沸揚揚的奢安之亂自然不會陌生。
“普名聲死后,其妻萬氏帶著麾下的殘兵往南逃竄,在滇南還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后面萬氏安定下來侯,招安南土司沙定洲為婿,兩方兵馬就此合流,勢力越加壯大。”
“不久之前,叔父收到了一些風聲,安南土司沙定州正派遣使者四處聯絡其余土司,又不斷招兵買馬,擴大地盤。”
“沙定州?”
陳望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慎重。
奢安之亂為人所熟知,但是很少人卻不知道,在奢安之亂侯,還有一場沙普之亂。
這一場沙普之亂的影響,在某種意義上,比起奢安之亂更為嚴重。
因為沙普之亂的發動時間,整合好卡在明末清初的這一節點,清軍入關之后。
沙定州詐稱助沐氏平亂,在叛亂平定之后,仍然滯留昆明,而后突然倒戈相向,突襲沐王府。
昆明竟就此陷落,為沙定州所控。
沐王府兩百年聲望,也因此一落千丈,使得明廷的局勢越發的衰頹。
若是沒有這一場沙普之亂,南明的局勢無疑會好很多,當時抗清的局面也不至于如此的糜爛,使得很多明廷將校心生絕望。
“我知道了。”
陳望點了點頭,沙普之亂僅在咫尺。
歷史上沙定州叛亂是在甲申國難的第二年。
但是現在的歷史已經與原本大不相同,沙定州叛亂的時間,也同樣不確定。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沙定州應該會像歷史上一樣,鼓動其他土司造反,而后趁機領兵進入云南腹地,以助剿的名義,行倒戈之事。
沙普之亂,有好有壞。
沐王府在云南根深蒂固,極富威望,號令之下,鮮有不從者。
對于他們掌控云南也是一股不小的阻力。
但若是先有沙定州鬧上一鬧,摧毀沐王府的威望,對于日后入主云南也有好處。
只是這個時間點必須要卡的很好。
不然等到沙定州掌控了云南大部,聯合諸多土司之后,到時候在想平定云南,無疑會要花上更多的氣力。
想到這里,陳望心中一片無奈。
他真的想要爆一句粗口。
明末,真tm的就是一團亂麻!
偌大的屋子,四面八方都是透風的創口。
“知禮。”
雖然心中火氣升騰了起來,但是陳望還是保持著清晰的頭腦。
“四川、云南那邊,現在可以著手安插情報司的人手,情報司的預算再增三萬……”
“算了,再增兩萬兩白銀吧,專門用于四川和云南兩地。”
財政方面,原本漢中鎮是不缺乏的。
各地的礦產,林地、田畝,還有沿路收取關稅,每年都能為漢中鎮帶來大量的收入。
除此之外由漢中鎮管控的兩大商號,貿易通達東西南北,在河南、漢中、湖廣北部,這些漢中鎮管控的地方,做的幾乎都是壟斷的生意。
這些地方的鹽鐵生意,也全都是漢中鎮在運營,官府根本就插不上手。
因此在刨除軍費之后,漢中鎮現在一年的營收差不多有一百萬兩。
加上這些年來,對于地方大族的掠奪,收繳而來的財富。
如今漢中鎮內的府庫之中,已經積攢了差不多四百多萬兩的白銀。
但是眼下,剛剛整編了左、猛兩鎮,還有西軍的兵馬。
兵力一下子增添了六師,七萬二千人。
給左、猛兩鎮一次性補發的軍餉就有二十萬兩白銀之巨。
而后按照整編的待遇,普通的軍兵月餉一兩,三個月后整編結束之后,餉銀就會提到一兩半。
這六師的官兵,一年耗費的白銀就要達到一百三十萬。
也就是差不多接近三十萬的虧空。
雖然現在家底還算殷實,能夠支撐的起這樣的虧空。
但是坐吃山空終究不是辦法。
山東那邊的造船廠一旦開工,又會持續需要一大筆不菲的銀錢。
所以陳望才猶豫了一下后,還是選擇只撥了兩萬兩白銀給胡知禮。
眼下財政的困頓,讓陳望不由的又更加眼紅鄭芝龍手底下海貿的利益了。
以差不多三省之地的規模,養二十多萬的兵馬,確實還是有些太過于吃力。
擴張之事,已經迫在眉睫。: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