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萬歲

第179章 火起

宋家魚行的事情在錫平鬧了幾日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好在最近沒有下些奇怪的暴雨,大都家以為放生魚苗祈天福的事情妥了,并沒有因為宋家而出錯。

相反,被冤枉不追究且依舊為百姓免費分藥的程家,順利扳回一局,而其中最可憐的,也只有以性命相搏,卻還是賣不出去壯陽藥的龐光了。

那人不知道是生程衍的氣,還是給自己抱屈,成日耗在濟心藥坊里,說自己從頭到腳都不舒服,可那位霸道總裁,卻是一次都沒去過。

翌日去朱雀樓的路上,程岐在馬車廂里無聊的疊著帕子,想起那人,有些哭笑不得的對程衍道:“龐光的藥,你就讓周老看一眼唄,畢竟……”

“不行。”

程衍抱臂且冰冷的拒絕了。

程岐拄著下巴看他,知道他是氣惱當初龐光損了自己的威嚴,讓他到現在還抹不去那‘不能順利人道’的黑點,遂目光不自主的就看向某一處。

程衍注意到她的視線騷擾,立刻皺眉并且把腿并上了,順便伸手打在程岐的額頭上,梆的一聲,不快道:“胡看什么,我沒問題。”

“嘶——”

程岐五官糾結的捂著額頭,委屈道:“沒問題就沒問題,你打我做什么。”

程衍尷尬的眨了眨眼,也有些后悔自己打了程岐,但彈出去的腦崩兒潑出去的水,他以拳捂嘴的輕咳,對著車外吼道:“快些趕路!”

哼著夷族小曲兒的阿橋本身在悠哉的趕路,聽到程衍的聲音,忙著張嘴險些咬了舌頭,他只得一邊忍著眼淚,一邊回應道:“是——”

車里的程岐挑了挑眉,輕輕的揉著額頭,古怪的看著程衍。

那人斜睨著她:“看我做什么?”

“沒。”

程岐立刻就慫了:“沒什么。”

程衍深吸一口氣,又沉默了幾秒后,才打破了這僵局:“香坊的新配方,你到底弄好了沒有,那方子被三房拿走了,你難道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嗎?”

程岐百無聊賴的靠著,淡淡道:“也算不得什么新配方,不過……已經有了些眉目了,你別著急,現在生意不也是不錯嘛。”

是的,經歷了紅疹一事后,他們漫云香坊的生意的確漲了不少,沒想到這樣一通胡鬧,還間接給他們老程家做了免費的廣告。

“在弄就好。”

程衍平靜道:“別累著自己,畢竟你的腦仁兒感覺不大。”

程岐瞪眼,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看著那人吃痛卻硬忍的表情,她忍不住笑出聲來,敲了兩下車板,喊道:“阿橋!快些!”

“是——”

回了朱雀樓,那里和年前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韓岄從從前那個上躥下跳哪都有兒的毒蟲,變成了悶聲不語,戾氣憋悶的老鼠。

守宮砂之事,她被云姑姑檢驗了身子,雖然最后鑒定出是完璧之身,但消息傳出去后,她整個人的名聲算是毀了,遂成日郁郁寡歡。

馬禎很害怕這一切的平靜都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畢竟韓岄睚眥必報,受了程岐那么大的算計,如何會這樣隱忍,難道是真的放棄了嗎?

倒是馮瑟想得開,她覺得,韓岄栽了這樣大的一個跟頭,又見程岐這般扶搖直上,算是受了大刺激后想開了,也不想做家族的犧牲品了,今年評選過后,韓岄便會徹底離開朱雀樓,結束自己的選秀生涯。

只是這些,程岐從來未考慮過,一方面她覺得現在的韓岄已經不足為懼,二來是因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不會主動去害人,但別人也別想輕易害了她,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傍晚,程岐瞧著帳床邊圍著的那些秀女,她們中間,有曾經和韓岄一路欺負過自己的,也有可憐過自己但無能為力的,而最多的,還是看著她飽受欺凌仍選擇作壁上觀的。

可無論如何,這些人現在,都在諂諛奉承自己。

現在的局勢已經很清楚了,一場兵變再次成就了程岐,那人從寶林升到了四品的美人,還在唐耀的手下救過皇帝一命。

這些,已經可以保障程岐日后的榮華富貴,和程家的滿門榮耀。

“阿岫姐姐。”

有巴結的狠的,張口就以姐姐親熱相稱了。

“別看你這臉刮了傷,但看上去并不顯眼。”她說著違心的好聽話,自己也肉麻的牙關打架,“怪道姐姐好看,傷了臉還這樣美貌。”

大昌人對于女子容貌的標準,那真真是一傷毀所有,不存在瑕不掩瑜,就算本人美的不要不要的,但只要掛了一點兒彩,基本就算廢了,難為她還在這里睜眼說瞎話,聽得身后帳床上的馮瑟笑的花枝亂顫。

這些人,當初程岐悶不做聲的時候去哪兒了,現在才來臨時抱佛腳,馮瑟抱臂搖了搖頭,和程岐對視一眼,那人也甚是無奈。

“我不行。”

她訕笑著對那個巴結自己的女孩兒說道:“你才好看,你比我好看。”

說罷,程岐拿過旁邊的冬袍披上,繞開那些圍著自己的女孩兒,在眾人的注視下十分無奈疲憊的下去一樓,想出去院子里透透氣兒。

都說樹大招風,可這一撥一撥來的,全都是要人命的馬蜂。

而她下樓去后,那些人面面相覷,又各自甩了白眼兒,似乎都有些鄙夷對方面對程岐時的諂媚,又不知誰帶了頭,她們便紛紛涌去馮瑟的帳床。

那人現在是程岐身邊的紅人,又是錫平司馬的次女,眾秀女打著端盤,心說巴結不上慈禧,巴結巴結李蓮英也是一樣的嘛。

“滾開!”

誰知她們剛剛圍過去,那人便冷冽的甩了兩個字,眾秀女一愣,沒想到馮瑟這樣決絕,局促的站了站,又圍去了馬禎那邊。

那人見勢不好,趕緊裹著被子躺下了,自以為挨過一劫,誰知那些秀女一下子惱羞成怒了,見程岐不在,又拿出那些刺耳的話來。

但馬禎已經不在乎了,那些人自討沒趣兒,也就散了。

這邊,程岐下一樓出去屋門前站著,冬日的夜幕上渺無云霧,那輪皎潔的月亮掛在上頭,映照著院中,那繚繞著的月光,使得她置身云霧一般。

很快,她就要入宮去了。

在這錫平待著,就算段貴妃鞭長莫及,危險還如此如影隨形,如果是去了靖州去了京城,去了段貴妃的眼皮底下,她可以盡力一搏,以保全自身性命,但如果從一開始就避開這個危險,不是更好嗎?

想著那瓶還沒涂在臉上的……毀容藥,程岐又動起心思來,她先前只是有些擔心,這個疤會太夸張,讓她不必入宮的同時,日后也成為一個丑八怪。

但轉念一想,她畢竟是個現代警察,沒有古代人那種女子必須相夫教子的刻板念頭,就算日后嫁不出去,老死家里,自己看開了也就罷了。

況且,程岐掂量著,以自己的身份,別說臉上留疤了,就算是腦袋和屁股長反了,那十里紅妝一亮相,依舊會有人喊著我愛你的。

罷了,就這么做吧。

程岐暗暗下了決心,也是下了決心就要立刻去執行的性子,她深吸一口是夜沁涼的空氣,轉身剛想回去,迎面卻險些撞上一人。

是韓岄從前的一號狗腿子,萬菁菁。

韓岄失勢后,萬菁菁也很快就消了從前的氣焰,甚至連著她家的萬氏票號的生意也一落千丈,真真的站錯隊,毀一輩。

抬頭瞧見程岐,萬菁菁眼底的心虛和悔恨巴不得涌出來,她也想和那些秀女一樣去巴結程岐,去換自己的未來,就像從前巴結韓岄那樣。

但是,正如旁邊的冷言冷語所講,自己生是韓岄的狗,死是韓岄的死狗,從前那般欺負馬禎和程岐,甚至比韓岄更甚,如今見程岐得勢,又想反水奉承,天底下怎么會有想的那么美的事情。

她現在能做的,只有繼續跟在韓岄的身邊,那人就算落到這步田地,也好歹有個做錫平刺史的舅舅,她現在叛營的話,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這么晚了,你做什么去?”

到底是程岐先開了口,她瞧著萬菁菁手里的干凈冬袍,疑惑道:“你身上不是穿著冬衣呢嗎?怎么還多拿了一件兒。”

對于程岐的主動,萬菁菁也沒有料到,遂愣了愣,趕緊道:“是岄姐……韓岄在浴房洗澡,叫我去送換新的冬衣。”

程岐哦了一聲,看神態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慢悠悠的上樓去了。

萬菁菁轉頭盯著那人的背影,瞳孔駁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浴房那邊還有位活祖宗,她只得快速過去,推開浴房的門,撲面的水汽瞬間包圍了她。

看來就算韓岄落勢至如此地步,只要有葛使君給她做靠山,朱雀樓的人也不敢如何虧待她,洗澡的配置,還是和從前威風凜凜的時候一模一樣。

萬菁菁繞過那巨大的木質屏風,瞧也不瞧水桶里的韓岄,將那冬袍放在旁邊的衣架子上,小聲道:“衣服拿來了,我先回去了。”

“站住。”

她剛轉身,就被木桶里的那人給叫住了,韓岄轉過頭來,她冗長烏黑的頭發浸泡在熱水里,水面之下,那些發絲就像是游弋的細蛇,似乎隨時都能破出水面置人于死地,而韓岄本人,有著比毒蛇更加陰狠的一對黑眸。

她上下幾番打量著萬菁菁,瞧那人連看都不想看自己,冷笑兩聲,韓岄是壞而且聰明的,她心里十分清楚萬菁菁如今的處地和想法。

不過是離不開自己,又投不到程岐麾下,遂和自己也沒什么好態度了。

她韓岄的身邊,是想來就來想走的嗎?

韓岄的側臉是精致而鋒利的,她抬手搭在木桶邊兒上,頤指氣使的說道:“給我沖一沖手臂。”見萬菁菁沒動,冰冷揚聲,“快點兒!”

萬菁菁心里含恨,卻還是拿起木瓢舀了熱水給她一遍一遍的澆著手臂,但心里膈應著,手上的動作自然也不怎么走心,好幾次都是隨便一灑就算了。

而這些,韓岄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在萬菁菁又一次舀水的時候,她猛地抬手將那木瓢打翻,使得那頗有些溫度的熱水濺在臉上。

“啊!”

萬菁菁被嚇到了,猛地往后退了兩步,當那擋水的袖子放下來時,萬菁菁臉上的憤怒已經無法隱藏了,她皺眉厲斥道:“韓岄!你做什么!”

“韓岄?”

韓岄重復著她的話,冷哼著在嘴里咀嚼,斜睨著那人,更加不屑,心說狗腿果然是狗腿子,一輩子都站不去來。

萬菁菁就算是這樣和自己對峙,也是個沒骨氣的。

“你現在一口一個韓岄喊得倒是熟練。”韓岄鄙夷道,“看來,你是忘了當初跟在我身后,滿口岄姐姐岄姐姐的時候了。”

“韓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