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雅苑。
此時日近黃昏,正是徐玫用九連環與斑點花玩砸木人的時間。
快活的笑聲越過院墻和屋頂,飄蕩出了老遠。
溫度不高,但她的額頭上冒出了細汗。
夏長淵走近集雅苑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歡快的畫面,目光不禁柔和下來。只是看著看著,他不禁挑眉,有些訝然。
徐玫發現了他,歡呼一聲,迎了上去,喚道:“爹爹來看玫兒啊!”
“嗯。”夏長淵應了一聲,牽著她的手走近木頭人跟前,仿佛好奇,繞著木頭人轉了一圈。
這個木人,在夏長淵看來,是有些粗糙了,眉目有些呆板,并不生動。但難得是,它幾乎和自己一樣高,身材比例十分勻稱協調,若是遠遠地看過去,真的就如同一個真人站在這里一般。
斑點花沒見過夏長淵,有些警惕地繞著他嗅了嗅,再徐玫的安撫下才放下了戒備,叼著九連環撒歡地靠了近前。
夏長淵蹲下來,輕輕拍了拍斑點花的腦袋,從它口中將九連環接過來翻看了一下:實心銀打造的九連環,表面已經被狗牙咬的凸凹不平,不再光滑,有些難看了。
“爹爹,它是花花。”徐玫抓著斑點狗脖子上的牛皮項圈,動作有些粗暴不懂拿捏,拽的斑點狗有些不舒服,但卻老實地配合著小主人:“有時候叫斑點花,也叫斑花,它都知道應的。”
“這么多的名兒啊。”夏長淵覺得有些好笑,站起來,后退幾步,突然將九連環往那木頭人的腿部一擲,便聽到轟然一聲,木頭人倒在了地上!
徐玫眼睛瞇了瞇,隨即拍手歡呼起來。
斑點花嚇了一跳,也很快反應過來,歡喜地搖著尾巴,沖過去將九連環叼了回來,對著夏長淵撒歡。
夏長淵沒有理會斑點狗,走過去將木人重新立好了,向徐玫道:“玫兒若是想練準頭,用九連環可不怎么合適。不如拿珠子,或者是簪子也成。”
難道父親看出了自己的意圖?徐玫心頭一震,故作茫然。
夏長淵笑了笑,又道:“但無論如何,只有準頭也是不行的。關鍵在于內功心法,吐納出了內力,再作用于外物,方能達到傷人的效果。”
他剛剛看徐玫在砸木頭人,見她似乎正在練準頭。有好幾次,那九連環都準確地砸在木頭人身上的幾處大穴上。只是她命中的目的總是在變動,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以至于就像在砸著玩兒。
也許這小姑娘就是在砸著玩兒。
夏長淵在意的并不是這個。他牽著徐玫走進屋,凈手之后,讓徐玫站在自己面前,謹慎地替她摸了摸骨。
結果讓他很滿意——
徐玫習武的資質雖然不是絕無僅有的天才,但已經算是十分不錯。下點兒功夫,至少能夠輕身健體。
“玫兒,現在我教你一個調息法門,你注意感受一下。”說罷,他拉著徐玫的手,慢慢向徐玫體內送出一道柔和的內力,又在徐玫體內運行幾圈之后收了手,笑著道:“玫兒若是喜歡,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他向徐玫細細講述起來。
夏長淵是興之所起,并不在意不到兩歲的小女兒能不能聽懂自己教給她的是什么。就是他離開之后,她根本不懂得打坐練習,他留下的那一絲內勁也會在幾日后慢慢消散……也沒什么。
作為一個不能經常陪伴在女兒身邊的父親,他只是在這個黃昏,看到她在那么開心地砸木人玩,突然想將自己知道的一些東西教給她罷了。
只可惜,他不能這么肆意地將自己另一份所學教給徐立前。夏長淵離開集雅苑的時候,心頭突然生出了些遺憾。
而且,他甚至有些無法面對徐立前那渴求仰慕的目光……罷了,就早幾日離開吧。夏長淵心想。
他離開之后,徐玫盤膝坐在榻上坐了許久,確定自己將剛才夏長淵的話都記住了不會再忘記,又細細感受了體內那一絲溫暖的氣流,這才興奮地睜開眼睛,滑下床榻,摟住斑點花撲倒滾來滾去,快活地大笑。
真是太美妙了,感謝上蒼!
次日。
徐玫帶著斑點花出了集雅苑。她在斑點花耳邊低低嘀咕幾句松開它,斑點花便在前頭快活地跑動起來。徐玫跟在它后面,偶爾大叫歡笑,玩的十分開心。
似乎是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斑點花對著一處假山輕吠幾聲,徐玫繞過去一瞧,正看見金姑姑收起了帕子,轉過了身來。
她的眼睛里還殘留有一些紅。
徐玫仰面道:“啊,是金姑姑在這里!”又十分得意地道:“花花竟然找到金姑姑了!”
金姑姑屈身向徐玫行禮,柔聲問道:“玫小姐出來玩么?”
“是啊是啊。”徐玫見到金姑姑很高興,問道:“金姑姑在干什么?”
金姑姑有些不自在,看著跟隨貼身跟隨徐玫的朱燕朱雀并未貼身近前,只遠遠幾步跟著,這才舒服了些:“奴婢一時無事,出來隨意走走。”
“哦。”徐玫快活地道:“原來金姑姑也是出來玩的啊。”她左右看了看,好奇地問道:“這里很好玩么?”
金姑姑笑了笑,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
徐玫很快將才問過的話忘了,又開心地同金姑姑道:“金姑姑,告訴你,昨天爹爹同玫兒玩砸木人了!”
金姑姑聞言眼睛微微一亮,柔聲問道:“哦?老爺又陪玫小姐玩耍了么?老爺當真很疼愛玫小姐呢。”
“對啊對啊。”徐玫十分同意,驕傲地道:“爹爹還說想將玫兒帶在身邊呢。”她說到這里露出些困惑,仿佛不懂這句話,僅僅是覺得父親喜歡她,就高興了。
金姑姑抿了抿唇,不禁問道:“那后來呢?后來又說什么了?”
徐玫想了想,道:“爹爹說,玫兒沒人照顧,就說算了吧。”她有些不懂:“玫兒身邊有何媽媽照顧,還有朱燕朱雀照顧……恩,還有金姑姑照顧,為什么爹爹會說玫兒沒人照顧?”
他的意思,是他若將徐玫這樣的小孩子帶走后,恐她就得不到在徐府這樣周全細致的照顧……身邊再多的奴婢仆婦也都是聽命行事的下人,徐府有一個厲害周全的徐夫人,若是被他將小孩子帶走,他一個男人是不知道怎么照顧小孩子的……金姑姑立即明白了夏長淵的意思,神色見一時遲疑掙扎,出神了片刻,才順著徐玫的話道:“玫小姐說的是,奴婢肯定愿意照顧玫小姐。”
徐玫聽她這樣說,就高興的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快活地道:“那玫兒就告訴爹爹,說是金姑姑會照顧玫兒!玫兒是有人照顧的!”
她說完了話,就高興地追逐著她的斑點狗跑遠了。
留下金姑姑站在假山邊,看著那小小的活潑的小姑娘,久久無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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