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靜在杜明珠的陰影下長大,最會的就是忍氣吞聲。然而杜明妍也是庶女,父親連個官身也沒有,叫杜明靜如何服氣?
隔了一會兒,她突然高聲笑道:“妍姐姐,你不會是不會寫字吧?怎的筆拿了這半天,紙也涂花了三兩張,卻一副對子也沒寫出來?”
說得眾人都朝杜明妍看過去。
杜明妍惱怒非常,下筆刷刷刷地寫就一副春聯,扔到杜明靜臉上,怒道:“睜開你的小眼睛,好好看看!這不是字么?”
春聯落下,潦草凌亂的筆跡映入眾人眼里,一時氣氛非常尷尬。
陶煥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方才彭表哥說心表姐是家學淵源,我看妍表姐才是吧……二舅這么些年也中不了進士,才教得出來妍表姐這樣的人才。”
杜愷見他嘴里捎帶上了二叔,連忙呵斥道:“陶煥!不得放肆!長輩也是你隨口議論得的嗎?”
陶煥將筆一扔,一副“老子不跟你們玩兒了”的表情,甩袖子出去了。
傍晚,杜明心回到自己院子,用過晚飯后,春草上前回話:“今兒下午奴婢已經去二門打聽過了,那邊的小廝們都說太后娘娘的鳳駕已經過了真定府了,皇上這兩日就要出城去接呢。”
杜明心點點頭,說道:“這邊兩家還在吵著,舅舅來家之前怕是定不下來。”
夏葉猶豫著說道:“這個倒不好說……方才奴婢去廚房催飯,聽見里頭說今晚要趕趕工,明日會寧伯世子要來。”
杜明心眉頭一跳,問道:“是要來送庚帖?”
夏葉轉頭去看崔嬤嬤,崔嬤嬤點點頭,說道:“八成是這樣。”
她起身坐到杜明心身邊,關切地問道:“姑娘,您覺得彭少爺如何?”
杜明心笑道:“怎么?嬤嬤不記掛成安侯了?”
崔嬤嬤苦笑道:“若是門好親,奴婢拼著老命也得把它做成了。可這些天我也找人打聽了,要不還是算了吧……成安侯名聲不好,殺戮又重,您嫁過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彭少爺脾氣好,我看對您也上心。雖說那邊是圖著巴結舅爺,可正是這樣他們才不敢輕慢您吶!”
彭康……想起來這少年看自己時認真的眼神,杜明心也不懷疑嫁給他總有幾年好日子過。
可算計歸算計,本心歸本心。午夜夢回,她無數次回到嵩山腳下的莊子上,借口去禮佛,在偌大的少林寺一個殿一個殿地找如生……若能就這樣不遠不近地守著他過一輩子,時常能看上他一眼,說上兩句話,不是頂好么?
杜明心垂下眼瞼,幽幽地說道:“可我不喜歡彭康。”
“這……”崔嬤嬤無言,成親哪能講什么喜歡不喜歡呢?
春草見氣氛有些僵,連忙笑道:“今日奴婢還碰見一事……大姑娘的丫頭桂兒也在二門那兒來回踅摸,見我過去,她就跑了。我問守門的婆子,她們說這兩天桂兒經常過來,前幾天有個小廝拿了個什么東西給她。問起來,她說是自己托人買的花膏,可看著又不像……”
桂兒,杜明妍……想起來杜明妍今天寫春聯時的失態,杜明心覺得事有蹊蹺。“你這幾日給我盯好了這事,就借著說是打聽舅舅,把杜明妍那邊的事摸清楚。”
春草答應了,一夕無話。
第二日,杜明心去給杜老太太請安時,彭夫人已經到了。又是對著杜明心一通花團錦簇地夸,杜敏除了臉色不好看意外,竟也沒說什么。莫非是跟彭家和大老爺達成了什么協議?杜明心只顧著應付彭夫人,也無暇想這些事。
過了一會兒,彭康紅著臉進來給杜老太太辭行,沒得她一個好臉色,彭康竟然也沒有慌張。
臨走前,彭康看了杜明心一眼,見她也起身送別,臉上綻開一個歡喜的笑容,耳根卻是通紅通紅的。
送走了彭家人,大老爺和二老爺進來向杜老太太稟報。陸氏大約猜得到他們要說什么,便起身帶著小輩們出去。
杜明心走到門口,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么,回頭對二老爺說道:“父親,沈家舅舅護送太后,快到京城了。咱們是不是也該預備著請舅舅來家一趟,敘敘這些年的親戚情分?”
聞言,大老爺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二老爺倒是一臉驚詫地問道:“沈家舅舅?沈家當年被滅族,哪里來的舅舅?”
“如今皇上身邊的興國公,姓沈名遙,是母親的七弟。父親若不信,派人出去一問便知。”杜明心徐徐地說道,看著大老爺和大太太臉上變幻不定的表情,便指著他倆笑道,“或者您問大伯父和伯母也行,我看兩位長輩倒是知道些的。”
二老爺轉頭去看哥哥嫂子,看到他倆臉上的表情,就算他糊涂,也看出了些端倪,心中不由大怒。
“大哥,這是怎么回事?這樣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告訴我一聲?”二老爺氣道,“你催著讓趕緊定下心姐兒和彭康的婚事,是不是也跟這個有關系?”
“你們先出去。”大老爺沉聲對著小輩們說道。
二老爺怒道:“不許走!要說就當著全家人的面說清楚!你和大嫂這樣瞞著我,是為什么!”
“你別犯渾了!”大老爺脾氣也上來了,“珠姐兒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杜明心見目的已經達到,便打起簾子頭一個走了出去,卻偷偷留了春草繞到正房后頭偷聽。
“你以為沈遙回來了,掌了兵權,就有你的好日子過了?”大老爺斜睨著二老爺,沒好氣地問道。
二老爺把頭一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大老爺掃視了一遍屋里的人,壓低聲音怒道:“當年沈氏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二老爺心里打了個激靈,很快又鎮定下來,說道:“她娘家被抄家滅族,心里存了死志,自盡罷了,這也能賴到我頭上?”
“你!”大老爺氣道,“她上吊前,誰在她跟前說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為什么掛房梁上那么久才有人發現?這些年她的嫁妝都是誰在打理?你和那個劉姨娘又是怎么苛待心姐兒的?當年的事,心姐兒雖然還小,可你別忘了,有個崔嬤嬤,還有那個耿姨娘!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糊涂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