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枉一夢

026 鄧家文嬌

會寧伯府這邊,原本因著嫁妝的事情生了大氣,彭夫人在家足足罵了杜家人兩三天。等皇后請杜明心進宮參加春宴的事傳開,她才又歡喜起來,顧不得事急賣家坐地起價,多花了兩三成的錢,忙忙地買了兩間鋪子送到杜府。

“……我家夫人已經交待了采蝶軒和流云軒的掌柜,兩邊各五千兩銀子,務必盡早打出來幾十套像樣的頭面,給二小姐做陪嫁。”

大太太聽了很是高興,沒想到這輩子她也能有叫雁過拔毛的嫂子出血的時候。

“至于京郊的一個莊子,”那管事的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恩典,原先勛貴家的這些田莊都沒動,如今就連皇上身邊這些新封的貴人們也都不夠分,實在是買不到莊子……夫人已經派人往真定府、天津去了,莊子買得大些,沈家舅爺應當不會挑剔吧……”

大太太蹙了蹙眉,問道:“伯府不就有在京郊的田莊么?挑一個送過來不就是了?”

管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思忖著該怎么應對。會寧伯府當然在京郊有地,然而莊子給了杜明心,那就成了她的私產。對于彭夫人而言,伯府的財產和兒媳的嫁妝哪里能一樣呢?況且彭康上頭還有兩個哥哥,日后分家這些也都有他們的一份,他們如何肯這樣慷慨給弟媳置辦嫁妝?

“京郊的莊子如今大多都改了祭田,剩下的著實不多了……要是連祭田都拿過來,只怕伯府面上不好看……”

大太太擺了擺手,說道:“那就按你家夫人的意思辦好了,不過我丑話可先說在前頭,要是興國公不樂意,我們可也沒辦法。”

管事點頭哈腰地應了,心里卻忍不住大罵。伯府明明是來救急幫忙的,怎么好像這補嫁妝的事倒跟杜府沒什么關系了!

到了初十這一日,杜明心早早起來梳洗了,用過早飯又換了衣裳,便有坤寧宮的掌事宮女登門。

“因二小姐頭回進宮,也沒有家中長輩從旁照看,娘娘便遣了奴婢過來。”那宮女不卑不亢地說道。

大老爺和二老爺喜得心花怒放,一疊聲地叫人去請杜明心,又示意大太太塞了張二十兩的銀票給那宮女。

宮女不動聲色地收了銀票,笑道:“諸位放心,皇后娘娘最是和善,二小姐今日若有緣分,說不定還能碰見太后娘娘呢!她老人家可是整日里把當日與沈家的情分掛在嘴上!”

二老爺此時的心情已經不是心花怒放能夠形容得了,若不是在人前,他只怕要手舞足蹈起來。

一時間杜明心出來,宮女見她水藍色的錦襖配著櫻桃紅繡纏枝花的褙子,下面一條十二幅緗裙,顏色艷而不俗,正是宮里的規矩,心中也自高興。

因進宮不能帶隨侍的,杜明心便獨自跟著宮女上了馬車。

“還未請教姑姑名諱?”杜明心笑著問道。

宮女欠了欠身,笑道:“不敢得姑娘叫姑姑,奴婢名喚桂月。”她見杜明心點了點頭,便問道:“姑娘可知宮中事?”

杜明心轉了轉心思,便笑道:“正要聆聽姑姑教誨。”

桂月見她聰敏,又拿了杜家的銀子,便細細地與她說起來。

因陳元泰稱帝未久,宮中有品級的只有皇后和德妃二人。安平公主乃是陳元泰原配所生,德妃育有庶長子豫王陳昭,皇后的兒子雖然只有八歲,但已被立為太子。

皇家還有寧王陳霆,是陳元泰長兄所遺的獨子,以及陳元泰的義子,晉王陳希。

“……除過寧王已經成親,太子年紀尚小,其他幾位都要皇后娘娘操心著婚事呢。還有安國公家的長孫和孫小姐,這幾位都到了說親的時候。”桂月若有所指地說道。

“安國公是哪家?”杜明心不好意思地問道。自打解了性命之憂以后,她便疏于理會這些事了。

“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太原鄧家。皇上登基后,因感念鄧家大義,從龍于微時,就封了安國公。”

杜明心點點頭,暗自記下這些要緊的人物。

馬車轱轆轱轆走了大半個時辰就到了宮門口。一下馬車,杜明心的氅衣就被冷風刮了起來,她連忙裹緊身子,不緊不慢地跟在桂月后面。

“冷了吧?”桂月回頭笑道,“等到了坤寧宮就好些了。”

這皇宮還是周朝太祖興建的,陳元泰因不愿另修宮室、勞民傷財,就直接住了進來。一花一木,皆是舊時風光,人卻都變了。

坤寧宮里已經來了好些人,大家雖然都是低聲地交談,仍是一派熱鬧的景象。

“娘娘,”桂月領著杜明心到正殿寶座前跪下,“杜家二小姐來給您請安。”

“快起來吧!過來叫我瞧瞧!”一個纖細的女聲響起。

杜明心磕了三個頭后起身,緩步走到寶座前。

一雙保養得宜的纖手拉了她的手,皇后笑道:“真是個好模樣!眉眼間跟興國公倒有幾分相似呢!”

皇后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人長得很和善,一雙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像月牙。

旁邊一位三十來歲的宮裝貴婦笑道:“俗話說外甥肖舅,大約這外甥女也是像的。”

“這位是德妃,如今在宮里,只她一個和我作伴。”皇后笑著說道。

莫非你還盼著多幾個不成?杜明心暗戳戳地想著。

“姑姑,咱們什么時候去園子里?”一個嬌憨的少女走到皇后身邊,扯著她的袖子撒嬌道,“烏央烏央的這么些人都擠在這里,我快憋悶死了!”

“以后可莫要這么說話了!多忌諱!”皇后憐愛地責備道。“過來見見你杜家姐姐。”

“這是我的娘家侄女,閨名叫做文嬌,是個皮猴兒!”

杜明心微微一笑,蹲身行禮:“明心見過鄧家妹妹。”

鄧文嬌這才注意到杜明心,斜睨了她一眼,問道:“今天這家姐姐那家妹妹的一堆,你又是哪家的?你爹爹現居什么官職?”

杜明心不卑不亢地笑道:“我爹爹是個舉人,現下未有官職。”

鄧文嬌秀麗的娥眉緊緊地蹙起來,仿佛看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她招招手叫杜明心走到殿中,倨傲地問道:“你這樣的身份怎么進來宮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