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妍當初在開封老家橫行多年,母女二人攛掇著二老爺把杜明心攆到莊子上,過了十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她心中唯一的不足便是自己妾生女的身份,一味地在杜明心面前抓尖要強,不過是她的自卑心理作祟。
眼下被杜明心扇了一耳光又一語戳中痛腳,杜明妍氣得大罵:“別以為你嫁了晉王就萬事大吉了!你不過就是有個好舅舅,晉王連你是圓是扁都不知道,說不得日后就是晉王府里的擺設,天天跟一群小妾爭風吃醋!”
杜明心覺得好笑,說道:“聰明人不與傻瓜論長短,我以后的日子如何,大姐姐睜大眼睛看著便是。”
此時大老爺和二老爺一同走了進來,兩人原本在說笑,進屋看到被丫鬟婆子制壓著的杜明妍,臉色這才沉了下來。
大太太拿著那疊子銀票走到二老爺面前,憤憤地說道:“二弟,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好閨女!和劉氏那個賤人通同作弊,把錢藏在自己屋里,由著我們著急上火地填嫁妝窟窿!我顧著你的臉面,沒去搜這丫頭的屋子,她倒好,把這錢都卷巴卷巴帶在身上,跟奸夫兩個人享受去了!”
二老爺一見銀票,頓時怒不可遏,抬腿便踹了癱坐在地上的劉氏一腳。
大老爺聽了妻子的話,蹙眉道:“你別張口閉口‘奸夫’什么的,自己不要體面,也不顧及著姑娘們些?”
他拿過那疊銀票,走到杜明心面前笑道:“心姐兒,這缺的嫁妝如今有了下落,我和你父親就用這個錢給你置辦嫁妝,再添上你母親剩下的那些,帶到王府去,也可以算得上是風風光光了。”
杜明心低頭想了一下,又抬頭笑道:“大伯父這話,我卻不知道該怎么接了。”
“我雖然沒有幫家里打理過庶務,但當初在江先生那里也見識過不少。我母親的嫁妝都是有數的,各色物件嫁妝冊子上都寫的分明。如今上頭的首飾只剩我及笄時的那根簪子,光是補齊這些首飾,怕就要七八千兩銀子。余下的錢,可還夠買回鋪子和田莊的?”
大老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難看,他沉著臉說道:“心姐兒,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算得這樣仔細?”
“大伯父,”杜明心臉上笑得淡淡地,“這時候您和我論起骨肉親情來了,可當初逼死我母親時,這家里可有誰把她當一家人來?若不是舅舅隨著皇上出生入死,得了一份從龍之功,您可還會想著把母親的嫁妝補齊?您莫怪我說話涼薄,實在是這十年來,我的心早已冷透了。”
二老爺看了眼大哥的表情,便勸杜明心道:“心姐兒,你話不能這樣說。雖然你現在有了個得勢的舅舅,難不成娘家人你都不要了么?若你以后在王府受了委屈,沒娘家人,誰給你出頭做主去?”
杜明心垂下眼瞼,端起茶盅輕笑道:“從年前到現在,樁樁件件的事早已叫我看明白,若我在王府過得好,那自然是富在深山有遠親。若是過得不好,呵呵,生死由我去罷了。”
說完,杜明心喝了口茶,起身笑道:“為了大姐姐的事奔波了一日,現在有些乏了,我先回屋了。”
她走到門口,又轉身笑道:“對了,大伯父,若是您發愁嫁妝的事情,我給您指個妙宗。當年姑母從我母親屋里拿了不少東西回家,您何不找她去要呢?您和父親如此著急,不該姑母還置身事外。”
折騰了一天,到了傍晚時分,杜府終于恢復了寧靜。
大小姐杜明妍被送到了杜府西北角的小佛堂,由杜老太太身邊的媽媽親自看管。按著在家居士的規矩,每日只用早、午兩餐,過午不食。日日在佛前抄經禱告,洗心革面,洗脫罪業。
跟女兒相比,劉氏的待遇便要差上一些了。大太太命人打了她一頓之后,將她扔到了鄉下的莊子上。命她給府里的丫鬟婆子做鞋襪,每月至少二十件,少一件便是一頓打。
另外還有一位大太太身邊的媽媽,帶著大老爺和大太太的話去了杜敏家里。
第二日上午,杜敏便坐著頂小轎,發髻散亂地回到了杜府。一進家便哭著直奔正房,抱著杜老太太的腿便是一陣痛哭。
“母親,您救救我吧!您那個沒心肝的女婿說要休了我啊!”
杜老太太有些心煩,家里連日出事,杜明心又硬挺著不松口。眼見家里為了沈氏的嫁妝,要花出去一大筆錢,她心里著實肉疼得很。
“好端端的,他為什么要休你?你給他生兒育女的,又給他爹守了三年孝,沒有休你的道理。”
“不是啊母親!”杜敏揉得眼睛都腫了,“昨兒下午大哥大嫂叫宋婆子過去給我傳話,叫我把沈氏的首飾全都賠出來。我哪里有錢么?您女婿知道了,就說我敗家,要休了我!”
杜老太太放下水煙袋,兩手揉了揉太陽穴,斥責道:“誰叫你當初手賤,非要拿那掃把星的東西!現在被連累上了,倒還叫起屈來了!”
杜敏瞪大了眼睛,愣愣地問道:“母親,您不管我了嗎?”
“你叫我怎么管?拿出來棺材本給你填窟窿?”杜老太太怒道,“一個兩個都不爭氣,看見人家家里出了個國公,就慌慌張張地貼上去巴結!巴結出來什么好了么?倒把個杜明心慣得脾氣上了天!”
“對了,還有心姐兒……”杜敏喃喃地說道,“我去找她去!好歹我是她姑母,她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杜老太太一把拽住她,恨恨地說道:“那丫頭成了精了!昨兒放出話來叫老大去管你要錢,今兒一早就說去魏國公府,專門躲你呢!”
杜敏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氣,頹然地說道:“那,那我可怎么辦吶!要是我被休了,煥哥兒怎么辦?總不能叫家里那幾個賤人生的兒子得了家業吧……”
杜老太太看著女兒這個樣子,倒不像是和女婿串通好了過來騙自己的錢,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氣。“好好好,我跟了你父親一輩子,攏共就攢下來這么點體己錢,全都被你哄去了,以后連吸袋煙也要管老大一家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