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婆子姓張,牙行里面現在還有她的丈夫和女兒。
這一家子人是從北地逃荒過來的。
雖然京城里熱鬧繁華,但是,在京城之外的其他地方每年都有受了雪災,水災,蟲災,旱災等各種災害的情況。
受了災害的人,有些在家鄉實在活不下去了,就會逃荒到各個地方。
這一家子是北地的人,男的姓何,女的姓張。男的四十六歲,女的四十三歲,女兒則是十歲。
北地冬天非常寒冷,且長久。別的地方基本上是一年四季,每季都是三個月左右,而北地基本上就是分冬季和夏季,春秋季節都是非常的短暫,八月十五飄雪花的情況在北地也是隔幾年就會發生一次。
現在的大歷朝還沒有出現容易種且高產量的玉米啊,地瓜之類的。
大多數是種高粱和小麥,大豆等。北地又因為土地實在是寒冷,因此連作物都要比別的地方少一季。所以地里的收成算是比較低了。
去年剛入秋沒多久,莊稼都在地里還沒收完呢,就突然天氣大變,提前下起了大雪。
搶著收完地里的莊稼,交了地租給地主之后,這家子卻連個余糧都沒多少。
去年冬天提前下雪不說,整個冬天雪下的次數特別多,雪量也特別的大。不只是北地鬧起了大雪災,連京城附近都受了非常大的影響。
這一家里有個老人,孩子又多。吃不上,暖不上的。結果,餓的餓死,凍的凍死。
這夫妻兩個看實在沒活路了,就帶著僅存的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離開了世代居住的家鄉,想著去投奔一個在京城的遠親。
沒想到一家人千辛萬苦,挨餓受凍的到了京城西坊,卻找不到親戚了。這回又回不去,只能在京城落腳了。
男人和大的男孩找了賣苦力的活,這婆子和女孩就去給人家漿洗打掃,勉勉強強的饑一頓飽一頓的活著。
誰知道,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一個多月前,這個大的男孩子因為過于勞累,加上冬天里受的病害,居然一下子在大夏天的激發了,纏綿病榻的起不了床了。
男孩病情實在嚴重,就只能去醫館請醫吃藥,可是診費藥費昂貴,這一家子本來就過的捉襟見肘的,哪里有多余的錢治病吃藥?
所以,男人一狠心,帶著一家子自賣自身賣給了昌隆牙行。男子賣給昌隆牙行,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家子能賣到一起。
結果,這一家子賣身之后,在牙行了住了許久,花光了賣身的銀子,大的男孩子還是沒治好去了。
這樣子,錢也沒了,人也沒了。屬實看著可憐。
牙行老板心善,看著這一家子實在是可憐,所以也沒讓退賣身的銀子畢竟當初花了四個人的賣身錢,結果現在就只變成了三個人。
不但沒讓退錢,牙行老板還盡力的想要把他們一家子都賣到一個主家去。
可是,這一家子之前就是個農戶,沒有大戶人家仆人那么多的本領。就算在牙行里培訓了這一個來月,也學不上多少。所以只能做粗使仆人往外賣。
但是,一般人家用不上一家子;大戶人家,自己的家生子都很多,基本很少從外面采買粗使。
如此幾次,這個男人也是個憨厚老實的,見牙行沒要自己退賣身銀子,然后自己也沒特別的本領讓賣家看中,于是,一家子商量了,主動來找了老板說同意分開賣。
老板雖然心善,但是畢竟也是個商人。
當然,不可能一直無底洞的善,否則這個買賣怎么能做這么大啊?所以就答應了男人分開賣的提議,但是,他也說會盡量都給賣在京城。
雖然牙行老板應承盡量,但是,這一家子在牙行呆了快一個月了,也了解到都賣在一個地方有多難。
這不,正巧知夏要買人,也不介意婆子粗鄙。劉婆就把知夏的情況跟這家子說了下。
這一家子聽了知夏一個女子,又和善,買過去也是為了陪伴壯膽。雖然沒法賣在一起,這也已經是來買人的主家中最好的狀況了。
畢竟,以他們的能力,只能當做粗使仆人來賣。遇到個不苛刻的主家,就已經是很幸運了。
“奴知道給牙行添了許多的麻煩。只是以后也不知道是否還能賣在一個地方,不知道還能否再見到面。請主子讓奴去告個別。不敢再給主子添別的麻煩。”張婆子聽著劉婆說完自家的事情,忙又給江知夏磕頭懇求道。
“麻煩劉嬸把她家人都喊過來道別吧。”知夏慢慢的嘆了口氣。比起這樣的人家,自己可算是幸福多了。
在旁邊說完了的劉婆,聽到江知夏這么說,也是很高興的就把張婆子的家人給喊了出來,讓他們盡快道個別。
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小女孩走到了江知夏面前磕頭道謝。
看來是牙行調教過的,就算張婆子在這里磕頭,劉婆在旁邊說了那么久,這父女兩個在房門口站著流淚,仍然沒有越雷池的過來哭天喊地。
男的個頭不是特別高,江知夏目測了下,也就一米七五左右的樣子。小女孩看起來才五六歲的樣子。
一家子站在一起,都是黑黑瘦瘦的。
磕完頭的兩個人,扶起來跪著的張婆子,哭了一會,說了一會話,不過是叮囑好好生活之類的話。
“算了,大娘,這兩個人多少錢?我一并買了吧。”江知夏也不忍心了。
想了想,現在買人不貴,養人貴,但是多養兩個人,也不至于吃不上飯。
之前,江知夏沒打算買,主要是怕男仆人欺主自己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遇到男性惡仆,打也打不過啊。
不過,現如今看著這一家子都還算是老實憨厚的人,還是一起買了,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多做一些吧。
只希望,自己沒有看走眼。
“謝謝主子,謝謝主子。”一家子聽見知夏這么說,又是激動,又是感恩,趕緊的跪下磕頭。然后三雙眼睛熱切的望向劉婆。
被眾人盯著的劉婆,扶額笑了一下。
“姑娘心善。我們牙行也不會坐地起價。就按照粗使行價。您放心,我給您的是最低的價格。”
于是,江知夏又被請到了大堂里坐下。
結算完這父女兩個的賣身銀子,看著手里的賣身契,江知夏嘆口氣,放在了荷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