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素趕緊去撫平被他弄亂的額前發,看在你送我一匹馬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
沈冬素是真的很喜歡胭脂,回程都不想坐車了。
有了剛剛被凌墨蕭帶著,風馳電掣般的騎行,現在騎在胭脂背上慢慢走,她根本不害怕。
凌墨蕭見她不想坐車,自己也騎馬與她并行,小丫頭笑得眼睛彎彎,像兩彎新月。
還不如低頭跟胭脂說話,這哪里是養馬,跟養寵物一樣。
凌墨蕭想到幾天后就要出發去京城,小丫頭從小沒離開過家鄉,也不知會不會害怕?
便問道:“此去京城,最少三、五年才能回來,你若想家,到時候可以把沈家人接到京城。”
沈冬素心道,是你三、五年才能回封地,而我,三年期滿就能回來了啊!全當去外地工作三年。
搖頭笑道:“不用,我阿爺說了,我家人都是本分的農戶,去京城反而不習慣。”
“那你可想帶個家人同行?你的兄長或是弟弟,可以到京城讀書。”
沈冬素再次笑道:“我帶莫表哥同行啊!”
凌墨蕭心中一頓,他知道小丫頭是沒有跟他交心,總在想后路,所以不想把家人牽扯進來。
看來只有幫她把蔡沅的事解決了,她才會全身心地信任自己。
三天新婚生活轉眼即過,接下來兩個夜里,沈冬素醒來發現自己就在里面的被窩。
只是她很疑惑,為何半夜半夢半醒間,總覺得抱了一個人形暖爐。
肯定是跟大蓮睡久了,天天抱著她睡,連做夢都夢到她。
凌墨蕭又發現小丫頭一個優點,那就睡覺是睡得真香啊!
跟她吃飯一樣香,和她同桌吃飯,能讓人多吃兩碗。
而摟著她睡覺,他再也沒做過噩夢,小小的軟軟的嬌軀在懷,他連夢里都是春暖花開。
當然,他會提前醒來,回到自己的被窩,絕不讓她發現,半夜被窩里多了一個人。
回門那天,沈冬素醒得格外地早,她半夜還在盤算帶什么禮物回去。
凌墨蕭說,反正他們要去京城,府上的東西放著也用不上,凡是沈家用得著的東西,都送沈家去。
沈冬素覺得他對農村人不了解,讓沈爺爺來說,別這院中掉的樹葉子都能掃回家燒火。
怎么會有沒用的東西?農村人眼里,一截布頭,一根稻草都是有用的東西!
她當然不能臉皮厚到,什么都往娘家搬。
精貴擺件用不上,拿回家還容易招賊。
筆墨紙硯多備些,家里兩個學生,蔣氏只舍得給他們買黃麻紙習字。
仲陽的硯臺平時都舍不得用,和小虎都是拿大魚鱗當硯臺用。
庫房里成堆的好紙好墨好筆,白收著也是吃灰,她各挑一些,感覺夠兩孩子用上一年的份。
吃的東西主要是鹽和茶,沈爺爺愛喝茶,但自家買的多是便宜的粗茶,或是沈爺爺自己從老茶樹上摘了,回家炒制的喝。
她挑了好幾罐名茶,再有就是鹽,哪
怕沈家現在家境好了(s)•(cc),蔣氏也舍不得買好鹽。
照她來說()•(cc),吃了幾十年鹽泥(xs)•(cc),都習慣了。
現在她再用鹽泥做餅,除了最愛惜糧食的小滿,誰也不肯吃一口!
但蔣氏不用鹽泥,最多就用便宜的褐色粗鹽,買回家自己磨碎了用。
像青鹽、白鹽,對蔣氏來說,她是永遠都不會買的!
白鹽比白銀還貴,她瘋了才會去買那么貴的鹽吃。
所以沈冬素特地多備了些鹽,讓家里一年都不缺鹽吃。
這年頭鹽是貴重物,普通人買鹽都是有定數的,商人賣鹽也要鹽引,但凌府就不用了,備的很多。
再有就是糖、干貨、臘味、米面、酒、棉麻布、厚的毛皮料子、木炭等等生活必需品,足足裝了兩輛車。
凌墨蕭見她一早就起來備禮物,結果備的都是便宜的東西。兩車禮物,都沒十金。
自己都看不過去,哪有頭一次回門就帶這些東西的。
他問劉管家,按京城的規矩,回門要帶什么?
劉管家已經被沈冬素洗腦了,直接道:
“要是按京城的規矩,主子帶的東西,只怕沈家不敢收。”
“送禮就是要投其所好,對沈家來說,送一尊金玉如意,不如送一頭牛來的好。”
凌墨蕭眼睛一亮,當即道:“那就送牛!”
沈冬素的聘禮和陪嫁,都有不少地,沈家雇人也好,租給佃戶也好,這牛都是必須品。
在農村送禮,牛可謂是最高級別的禮物了!
以前農村人嫁女兒,要的聘禮就是牛。十里八村才出一個,聘禮敢要一頭牛的姑娘。
一般都是價值‘一條牛腿’‘一個牛頭’,之類的。
若有傻姑娘,村里的孩童就會笑她:“你值條牛尾巴。”
劉管家一時半會還弄不到那么多牛,牛可是官府管制的財物。
最終準備了六頭牛,四匹馬。
普通農戶是不準養馬的,馬是戰略物資,最多養拉貨的矮腳馬。
但若是凌王送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當這支回門隊伍上路,又是引來一群百姓看熱鬧。
沈家村的村民,早早就等在河堤上,想看今天沈家女兒回門有多隆重。
果然夠隆重,六頭戴著紅花的牛,四匹戴著紅綢的馬,這讓整個沈家村的人都樂瘋了。
至于那兩車禮物,哪怕里面裝的是金銀珠寶,在農村人看來,也沒牛值錢!
沈家人更是激動不已,別家人的姑娘給家里掙一頭牛回來,就是能轟動十里八村的好姑娘。
瞧我家冬素,足足掙回來六頭牛四匹馬!
仲陽激動地問林鐘:“哥,我也能學騎馬了吧?你教我騎馬!”
沈林鐘笑道:“好!小虎也一起學。”
回門宴又叫認親宴,今天所有親戚都會來,讓新女婿認一認。
但沈爺爺不準二房一家來,就來個青牛
另一家親戚也沒喊()•(),那就是冬素的舅舅蔣德運。
只要他能巴結上凌王,那別說是在光州,在整個宜州城,他都能橫著走!
之前因為縣尉要納冬素為妾一事,他被縣太爺罰在家禁足。
知道今天是冬素的回門,他和鄭氏特地早早來到沈家村外等著。
沒敢讓沈家人發現,怕提前把他們趕走。
等冬素和凌王來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冬素怎么好意思趕親娘舅走?
說不定凌王還會攜他一起入席,這樣一來,他就出名了啊!
蔣德運正想美事呢,可惜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凌王府中有人認識他啊!
就是那個踢他一腳的甲四,甲四騎在馬上,遠遠就看到人群中的蔣德運和鄭氏。
豈能猜不到這兩人的打算,肯定是想到王爺轎前攔轎。
冷哼一聲,立即人不動聲色地將兩人押起,捂緊嘴巴,不讓他們亂喊亂叫。
待隊伍過去,再把兩人扔遠些,警告一番,敢靠近,腿打斷!
甲四都沒把這事跟沈冬素提,怕影響她的心情,到沈家后,只悄悄跟沈林鐘說了一聲。
讓他注意些,那個蔣德運不像好人,別拿王妃的名義,在外面亂來,到時候影響沈家。
剛巧莫修謹在一旁聽到了,他可不像沈林鐘那樣,對親人仁慈,講親情。
他因父母的問題,從小就被莫家那邊的親戚嘲諷嫌棄,也就三個姨母對他好,他謹記于心。
蔣德運先害阿沅,又差點害了冬素,莫修謹早已不把他當舅舅看。
笑對甲四道:“多謝甲統領提醒,你放心,我們絕不會讓他抹黑王妃。”
甲四走后,林鐘憂心仲仲地道:
“你打算怎么做?怎么說他也是我們的舅舅,又不能打不能罵的。”
唉,貪上這么一個舅舅,沈林鐘也是很無奈。
莫修謹眼睛微瞇,笑的像一只千年狐貍:“你放心,我來辦。”
此時,另一件比冬素帶回牛和馬還轟動的事發生了,那就是‘神醫甲十八’受王妃所托。
專為沈父做了一件東西,那是一條栩栩如生的人腿!
當甲十八從包袱里拿出來的時候,在場之人,全部驚的目瞪口呆。
凌墨蕭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沈冬素做的,他扭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小妻子。
一臉的傲驕,目光看向父親的時候,充滿孺慕之情。
凌墨蕭打開折扇,擋住旁人的視線,低聲問沈冬素:“你何時做的?”
沈冬素也不驚訝他會猜出來,同樣輕聲道:
“很早就做出來了,只是,怕引人矚目,一直不敢給父親用。”
她看向凌墨蕭又道:“你說了,我現在是王妃,想做什么都行的。”
聲音中竟然還帶了一絲不確定,凌墨蕭真想伸手捏一下她的臉頰。
別說你做出一條腿,就算做出
木牛流馬,本王也支持你!
這時,沈父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條腿,卻不知道怎么用,眼巴巴地看向甲十八:
“神醫,怎么裝上呢?”
甲十八:……我哪知道?
扭頭看向王妃,沈冬素忙起身笑道:“神醫教女兒了,我來教父親怎么裝。”
親戚們都圍過來看,此時他們以為這條腿只是好看,并不能走路。
蔣氏幫丈夫將褲腳挽高,露出那截斷腿。沈冬素慢慢地將義肢裝好,一邊講解,一邊叮囑:
“開始會破的皮肉痛,不要帶太久。”
沈父一點也不乎那點痛,只要能讓他像正常人一樣站起來。
讓他到河堤上去看看水車,讓他不再去哪都被人指指點點,再痛,他也能忍!
“好了,父親試試站起來。”
沈父習慣地拿過拐杖,沈冬素奪過來,輕笑道:“爹,你可以試著自己站起來。”
在全家人期待的注視下,沈父很是不安,試了幾次,竟然忘了有雙腿的時候,是怎么站起來的。
沈冬素看向林鐘:“哥,你來扶父親站起來。”
就像小時候第一次被父親扶著走路一樣,沈林鐘溫柔地扶起父親。
這時他才發現,一直以來在他心中,都是高大威猛的父親,竟然比他矮了。
佝僂著身子很瘦,數根白發絲刺眼,額邊的皺紋很深。
瞬間,沈林鐘的眼眶就濕了,父親是什么時候老的?我竟然,不知道。
沈父在沈林鐘的攙扶下,慢慢地走了幾步,但他還是習慣地只用一條腿,那條假腿拖著不動。
蔣氏幫他把褲腳放好,還跑回屋里,把另一只鞋拿來,給這只假腳站上。
站著不動的時候,還真跟尋常人一樣。
蔣氏瞬間激動的哭了:“當家的,你好了,你好了!”
所有人都紅了眼睛,沈父真的再次站起來了!
唯有沈冬素皺眉道:“不光是站起來,還能走啊!
哥,你放開爹。
爹,你大膽一點,試著走幾步。”
沈林鐘慢慢放開父親,就像他剛會走路時,沈父慢慢松開他的手一樣。
沈父先是不安,額邊都出汗了,他為了不讓女兒失望,努力地邁動那只假腿。
很快他就發現,合磨處傳來刺痛,而他,像用手中的木刀一樣,熟練地用起那條假腿來。
他先是在屋里慢慢地走兩圈,在眾人期待和驚喜的目光中,他越走越快,邊走邊喊:
“冬素,爹能走了!爹能走了!”
旁人以為甲十八是神醫,沈父和凌墨蕭一樣,瞬間心領神會,這是冬素為他做的。
走快起來之后,他嫌屋里太小,幾步走到屋外,走到院中,走出大門,對門口看熱鬧的村民喊道:
“哈哈,我能走!我又能走路了!”
村民們的激動勁,可比沈家人熱烈多了,瞬間將沈父圍住,跟看神仙下凡一樣問:
“你這是又長了條腿?”
沈父忙提起褲腳,讓大家看那條假腿:“是凌府神醫為我做的,瞧瞧,跟真的一模一樣!”
甲十八和沈林鐘出來扶他,結果村民都圍著甲十八跪下:
“神醫啊!你這真是神仙手段啊!”
沈家人都趕出來,扶村民起來,別嚇到甲神醫,以后不敢來沈家了!
屋里的沈冬素小聲對凌墨蕭道:“這就是為什么我不敢早點給父親的原因。”
“看來得讓甲十八跟咱們一起去京城了,他要留在光州,只怕門檻會被人踏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