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跟著她們一道去延安侯府,期間雖少不了尷尬,但她全然不在乎。
馬車內,她安分的坐著,沈容不說話,她也就不說話。
延安侯府臨于延安城的中軸線上,坐北朝南,占了足足兩條大街。
馬車緩緩駛入街道,抵達延安侯府是已近午時,延安侯府今日宴客,府上小廝早早的站在府前迎客。
借著微風吹起的青幔,沈容微微抬眼看去延安府邸,正紅朱漆大門的頂端懸著一塊黑色金絲楠木牌匾,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大字“延安侯府”
從角門而出,馬車方穩穩的停在二門內。
一行仆婦就上前恭迎著扶她們下了馬車。
為首的嬤嬤偷偷的瞧清了馬車上的沈府字樣的徽記,殷勤的笑道:“方才我們夫人嘴里還惦記著沈夫人,您就到了,外頭的日頭大,沈夫人快里面請。”
又使了兩個婢子過來,帶她們去水云堂。
只見過了那垂花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的碎石子光澤透亮,猶如瑪瑙石。
長廊對角有兩三房舍,一明兩暗,都是些下人們伺候主子時的用具。
走過游廊,又見一小小蓮花池,碧葉團簇蓮花其中,微風輕拂,碧池蕩出了別樣的水波。
映著當頭紅日,熠熠生輝。
在東轉角,過一個穿堂,抬頭迎面就看見一個渡金黑漆正匾,匾上寫著狂亂的三個大字,“水云堂”筆力遒勁,剛勁有力。
上面有六間大正房,左右長廊通著兩排廂房。可謂是四通八達,富麗堂皇。
沈容見過雅致不失樸實,竹林蔥郁,流水淙淙的英親王府,也去過如顧府,齊府這樣大戶人家的府邸。
而延安侯府這府內布局,屋中擺設。真真兒是讓她看花了眼兒。雖然比不上皇宮內院,但也是奢侈輝煌。
一旁的沈琳早愣在了原地,她哪里見過這樣金光閃閃的府邸。到處可見的金銀器具,迷花了她的眼。
這幅情形落在沈容眼里,看著沈琳兩眼放光的模樣,她不禁皺眉。莫不是這沈琳還是個未見過世面的平民百姓。
進了外間,延安候夫人正與顧夫人及其他幾位沈容并不熟識的夫人說著話。
延安侯夫人見趙氏進來。立即展開笑顏,拉趙氏落了座,嘴里說道:“翡翠,吩咐廚房。讓他們開始準備罷。”
趙氏溫婉的與在坐其他幾位夫人笑了笑,微微與顧夫人點頭。
臨近午時,自然是先用膳要緊。
沈容她們見過幾位夫人后。就被婢子帶去次間了。
在她身后,沈容依稀聽見一道尖聲細語響起。
“這位就是皇上親封的靜縣主罷。瞧著就是人中龍鳳,沈夫人好福氣。”
當今圣上親封的外姓縣主屈指可數。
除去建國立業,功勛世家的賞封,沈容被封縣主,還當真是個異數。
不過其中一二,沈容是知道的。
趙氏得意的抿抿了唇角,嘴上卻說:“哪里哪里,梁夫人嚴重了。”
聞言,沈容腳步微頓,梁夫人…她微微偏首,眼尾的余光匆匆打量了那位方才開口的梁夫人。
能入延安侯府,夫家又姓梁。
沈容幾不可見的皺起了眉頭,能符合這些條件的只有御史中丞梁中賢這個奸臣!
當初周茂率眾御史中丞彈勛沈平成,其中就有這位梁中賢,他仗著手持先皇御賜令牌,行事乖張,尤其對敵對沈平成。
這位梁夫人不好好得呆在京城,怎么到了延安城,看似與延安侯夫人交好。
她面色冷了幾分,想到上一世沈府的慘事,她收緊了微微發顫的雙拳。
沈嵐輕輕碰過她的胳膊,不明所以的看她,她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容來,繼續邁步,進了次間。
“嵐姐姐,阿容!”顧月桐先站起身子,她在次間就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她歡喜的讓沈容坐在了她身側,嘴里停不下來說:“原本想著要與你們一同從永安城過來,不料我娘說要早一日過來辦些事情,所以昨兒我們就動身了。”
沈容猜的一點不錯,此次顧夫人先行過來,多半是為了她們兩府的親事。
沈容點頭,看了眼在坐其中的幾位小姐,她目光單單落在了坐在她對首的顧月紅身上。
顧月紅注意到她在看她,與她盈盈一笑,沈容卻仍舊是一副冷面。
顧月紅果然有幾分手段,一個庶女的小姐,竟能讓顧夫人帶她一同過延安侯府,可想而之,這個顧月紅在顧府偽裝的有多好,就連顧月桐對她也是信任有加,同她姐妹情深。
“咳咳……”沈琳忽然輕咳了兩聲,試圖引得別人的注意。
好歹她也是沈府的嫡女,怎么沒有一個人搭理她,她這副身子的原主子人緣到底有多差!
沈琳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不過她的輕咳的確引得了注意。
紀思瓊不急不緩的聲音徐徐傳來:“這位是沈府的五姑娘罷。”
在沈芝的喪事上,沈琳見過紀思瓊與紀思琦二人,她忙點頭,笑言:“想不到紀大小姐還記得我。”
“五姑娘貌美如花,顧盼生輝,怎么會叫人忘記。”紀思瓊柔聲夸贊,她早前在沈府打聽過沈琳,聽說她曾偷瞧過謝二公子。
“紀大小姐謬贊了,紀大小姐才真真是沉魚落雁,出水芙蓉。”被人夸是歡喜的,沈琳也豪不顧忌的夸贊著紀思瓊。
引得一旁紀思琦的嗤笑。
別人不知道紀思瓊,她還不知道,指不定又打什么鬼主意,反正她也不喜這個沈琳,就由她們二人臭味相投去。
沈琳與紀思瓊話音剛落。另一位千金小姐便也開口說話了,這話是沖著沈容說的。
“沈三姑娘,久仰大名,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沈容聽來倒是納悶,她有什么大名,左右不過是未出閣的姑娘罷了,她看了過去。那女子穿著身橘黃鑲邊淺黃對襟紗衣。蹙金牡丹彩碟戲花羅裙,梳了一個垂髻,發間上碧色透玉扁釵搖搖欲墜。朱唇嬌艷,眼眸秋波流轉,嘴角間噙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容。
小小年紀,渾身卻是珠光寶氣的。怎么瞧怎么不對勁。
她斂了斂神色,不識得這位姑娘。
“阿容。這位是梁府大小姐,她父親是京城御史中丞。”紀思琦知沈容不識梁玉瑩,遂一語道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原來是梁大小姐!”沈容莞爾一笑,目光如炬的盯著來者不善的梁玉瑩。
梁玉瑩輕拾起絲絹掩嘴笑著。一雙魅惑眾生的桃花眼微瞇,亂花漸欲迷人眼。
她淺淺出聲:“沈三姑娘在京中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驚聞你與謝二公子的親事。實在是羨煞旁人,沈三姑娘還不知罷。京中的那些個千金小姐都被氣炸了,都道沈三姑娘有本事。”
梁玉瑩輕笑著,她言下之意,盡是在諷沈容勾引謝鈺。
沈容聽來好笑,她與謝鈺的婚事,是皇上下的密旨,宮中知曉的人都沒多少,更不用說京城內閨閣千金了。
而這個梁玉瑩卻知道,看來她與柔嘉公主的關系匪淺了。
沈容記得安寧郡主臨行前讓她小心行事,而這梁夫人與梁玉瑩不好好在京城待著,偏偏跑到了延安,好巧不巧,她心中不免有些猜忌。
口中卻輕聲道:“那梁小姐呢?是否也被氣炸了。”
氣炸的不止梁玉瑩,還有紀思瓊。
她藏在袖口下的手指用力嵌進了掌間,重新打量起沈容,心中不甘,不信,謝二公子怎么會同意這門親事。
紀思瓊不動聲色的出言問:“三姑娘,你已經定親了?”
沈容頷首,只笑不言。
沈琳同樣是心存嫉妒,不過現在的沈琳并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謝二公子是誰,但憑梁玉瑩的語氣,就知道不是什么小人物。
而現在,沈琳心中也只有嫉妒。
那方梁玉瑩款款起身,探出纖纖玉手,拿起一杯茶盞,親自給沈容倒茶,又遞向她,訕訕說:“若是我當真氣炸了,哪還會親自給沈姑娘倒茶,沈姑娘你安下心,我呢,不是你的敵人,沒準咱們日后京中相見,還會是友人呢。”
沈容起身接過茶盞,緊緊的盯著梁玉瑩那雙泛著晶光的桃花眼看,雙手接下那杯茶,抬手擋住口角,卻并未喝下肚,只是放在鼻口間聞了聞,遂落了座。
“那梁小姐此番到延安是?”她問。
“我外祖父家在延安城,我隨母親在外祖父家中小住一段時日。這才有幸得見沈三姑娘一面。”
梁玉瑩的話落,外面就進了一行人婢子,開始擺菜。
食不言寢不語,用膳時,內外兩屋都安靜了下來。
等用過膳后,紀思瓊身為延安侯府長女,帶著她們一眾人在延安府內賞花看景。
紀思瓊咬了咬下唇,眼尾的余光瞟去沈容,她眉間微動,腳步故而放慢,與沈琳并肩走在一起。
溫聲細語說:“想不到三姑娘竟與英親王府的謝二公子定了親事,不過想想也是,靜縣主配謝二公子,倒是極佳的。”
“英親王府?”沈琳詫然,她只以為她們口中的謝二公子不過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罷了,全然未想到會關系到王府。
若是說先前她將延安侯府看得高大,那這個英親王府簡直就是她心屬的地方。
王爺王府,不應該都是穿越女應有的配備!
看沈琳面色微變,紀思瓊滿意的點點頭:“五姑娘怎么不記得謝二公子了?”
紀思瓊這一句話說得欲隱彌彰,不禁讓沈琳心中遐想。
這位謝二公子到底與她先前有什么樣的關系,聽紀思瓊的意思,是她與謝二公子是相識的。
她越想越是好奇,越想越覺得紀思瓊話中有話,她笑著:“怎么會不記得。”
紀思瓊繼續道:“我就說五姑娘怎么會不記得謝二公子。”紀思瓊遠在延安,做不了什么,可沈琳不同,她有了沈琳這枚棋子,先讓這個傻子去作亂沈府,她再坐收漁翁之利,一舉多得。
紀思瓊兩年前隨延安侯入京,在皇宮第一眼見到謝鈺時,就認定了,只有她才能站在他的身旁!
沈容尚不知紀思瓊對謝鈺存的心思,她正與顧月桐,沈嵐走在一起。
顧月桐好容易能與沈容私說幾句話,她急著問:“阿容,你……你與謝二公子的親事是當真的嗎?”
顧月桐兩道柳葉輕眉扭到了一處,圓潤的小臉露出幾分猶豫,若不是沈容知顧月桐,還以為她心系謝鈺,沈容失笑:“月桐,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了。”
“你別笑!阿容,我知道,這親事是皇上定的,我一直以為你會是我的嫂子,阿容,你不喜歡我哥哥嗎?”顧月桐急著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話她一直想問沈容,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就連她娘親都一度想著娶沈容進門做兒媳,所以,顧府早就將沈容當作了自家人,哪料到皇上會突然賜婚。
沈容聽著顧月桐這番話,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怎么將她與顧行之扯到了一處,她呼了一口長氣,與顧月桐走到蓮花池邊,“月桐,你這是在說什么?與你哥哥又有什么關系?況且,現在說什么也沒用了。”
“不是的,我……”顧月桐被自己笨到了,她到底在鬼說些什么,她張了張口,又氣急敗壞的嘆了口長氣,有些手無足措:“阿容,我…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