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春

第二百一十章

“顧伯母,您不用起來。”沈容上前幫忙扶著顧夫人。

顧月桐也點頭,心疼道:“娘,您這樣可舒服,阿容又不是外人,不打緊的。”

日后沈嵐嫁到衛國公府,她應該不算外人。

顧夫人抿了抿泛白的唇角,溫柔似水的笑了笑:“我沒事,這幾日在床榻上也躺夠了。”顧夫人望向顧月桐,柔和的目光中含著期盼:“桐兒,你哥哥他?”

顧行之從軍的事情,顧三老爺還不知情,顧三老爺乃永安城商會之主,又管著江北印刷邸報一事,隔幾日回一次府。

顧三老爺雖是從商,但卻對那些在戰場上打滾的戰士很是敬佩,認為男兒響當當,就該放出去練一練。

當年剛萌生要從軍上戰場殺敵時,就硬生生被顧老夫人給打回去了。

奈何他不喜文墨,這才走上了經商這條路,因為此事,顧老夫人還與他別扭了今年。

所以當顧行琰被衛國公送到秦關歷練時,他一度想將自己兒子也送過去,顧三夫人就這么一個兒子不舍得,跟他又是哭又是鬧,這主意到了也沒成。

顧三夫人深知如果顧行之要從軍的事情給顧三老爺知道,那她肯定敵不過他們父子二人。

這才想著法子要在顧三老爺知道前,打消顧行之的主意。

顧月桐微微嘆息一聲,顧三夫人便就知道答案了,她嘆道:“這孩子怎么著了道的就要去西北,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容站在床榻的后兩步處,她一介小輩。說什么都于理不合,只得道:“顧伯母,顧公子的性子倔,您越是勸他,他便越拗,不如先等幾日,或許顧公子自己就想明白了。”

顧夫人連連搖頭:“等你顧伯父回來了。怕這事就難變了。”

看來顧三老爺是同意顧行之從軍的。難怪顧行之有恃無恐的,這是有人給他在后面撐著呢。

沈容頓了頓,“顧伯母。我這里有一個法子,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顧三夫人聞言,慘白的臉色仿佛也多了幾分血色,她隨即坐直了身子:“你說說看。”

沈容略微點頭:“既然顧公子要去西北從軍。西北戰事吃緊,又不乏危險。不如尋幾個習武之人讓顧公子試試,顧公子武功底子不高,若是栽在那幾人手里,就該知道從軍不是鬧著玩的。應當知難而退。”

沈容這個法子是沒有辦法的法子。

說實話,她并不想讓顧行之去西北從軍。

西北乃謝鯤鎮守,顧行之若當真有所成就。謝鯤定然不會為難,或許還會憑顧行之拉攏顧家。

衛國公是老好人。明面上誰也不得罪,上一世顧家能安然避禍,沈容猜衛國公多半還是向著瑞王的。

但這一世,沈嵐既要嫁入顧府,而她又與謝鈺定親。

衛國公就該知道,他的站位,所以這一世,衛國公必須毫無遺漏的站在皇上身側。

“這……”顧夫人眼眸微微發亮:“這個法子可以一試,水袖,你現在就出去,尋幾個俠士高人來,切記,一定要武功高強!”

水袖頷首,正要起身,沈容便出聲道:“顧伯母,我這里正有幾個適合的人,也不用水袖多跑一趟了。”

顧夫人款款起身,臉色瞧了稍有好轉,她越看沈容越順眼,又覺得可惜,她輕輕拍著沈容的手背:“這也好,你父親是武將出身,你多少也懂得些,水袖,你一會就隨容姐兒去一趟沈府,親自向沈老夫人道謝,順便接他們過來。”

又笑吟吟道:“容姐兒,你娘親近日可好?”

“我娘這些日子吃喝都好,勞顧伯母記掛了,倒是您這幾日清瘦了不少,應當補補。”

聽沈容的話,顧月桐忙點頭補道:“娘,如今有辦法一試,您也別太過擔心了,我這就讓人準備飯菜,您好好吃一頓。”

“容姐兒也留下吃罷。”顧夫人看向沈容。

“顧伯母,我也想陪您吃一頓,只是祖母叮囑讓我早些回府去。”她沒好細說,怕引得顧夫人傷心。

不料顧三夫人卻是點點頭,黯然神傷:“今日是鄉試第一場,你兩個哥哥都參加了吧。”

沈容微微點頭。

顧三夫人又嘆息一聲,是為顧行之可惜,留沈容吃飯的事情就只好作罷。

便差人好生的將她送出了府。

顧月桐也出去送她。

前往前院的途中,顧月紅嬌媚的走了過來,言語中帶著幾分嬌嗔:“沈家姐姐來了,四姐姐怎么也不知會我一聲呢,若不是在這碰見,我還不知呢。”

“阿容此番過來是看娘親的,又不是來游玩的,與你說做什么。”顧月桐雖低聲細語,但可以聽得出,她的語氣并不怎么樣。

沈容驚奇的看了顧月桐一眼,顧月桐從前與顧月紅說話都是和和氣氣,甚至是姐妹情深,對顧月紅這個庶出的妹妹很是照顧,就連她與紀思琦說上顧月紅的幾句不是,她也要為之解釋一番。

可如今聽她的語氣,看來是與顧月紅起過爭執。

顧月紅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不免難堪,可恢復的極快,沒一會兒功夫就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沈姐姐這就要回去了?”這話是看著沈容說的。

沈容點頭算是應了顧月紅的話,后與一旁已經面紅耳赤顧月桐說:“月桐走吧,我怕回去晚了祖母等急了。”

顧月桐本就不想與顧月紅多說話,聽此立即點頭,與沈容走在前頭。

只留下在風中凌亂的顧月紅,她面容幾近扭曲,握緊了雙拳。咬牙切齒道:“有什么了不起的!遲早我要讓她身敗名裂!”

過了垂花門,沈容問:“你與顧月紅發生什么事情了?”顧月桐嘶咬著下唇,垂下了眼眸,不肯說話。

沈容不勉強她,顧月桐對顧月紅心有顧忌,正是她想要的,她便低言:“月桐。我早與你說過。你這個妹妹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總之你自己小心著些,別著了她的道。”

顧月桐點點頭。沒有想方才一樣笑著與她解釋顧月紅如何如何好,沈容也就放心了。

上了顧府準備的馬車,她擺擺手,讓顧月桐快些回去了。

比沈容早一步回府的沈琳。她低眸剜了身后緊隨著的漣漪,低斥道:“可記明白一會兒怎么回話了吧!”

漣漪瑟瑟出聲:“姑娘。那奴婢怎么與老夫人解釋入了顧府。”

“你傻啊!這個當然有我替你說,你怕什么!重要的是你看到了什么!而不是你如何去的!”沈琳狠狠瞪了她一眼,嘴里道:“蠢貨!”

臨近福華院時,她才加急了步伐。闖進了福華院。

芳草立即將沈琳攔了下來:“五姑娘,五姑娘,老夫人正歇著呢。您不能進去。”

沈琳皺著眉頭,聲音不由尖了幾分:“那我進廳里候著。”

說著就要竄到芳草身后。打簾子進屋。

她的手還未觸及簾子,簾子就忽然撣起,劉嬤嬤邁步而出,眉梢及眼骨帶著絲凌厲,也不看沈琳,就沖著芳草低聲罵道:“鬧什么鬧!不知老夫人這會兒正睡得淺!一個個的都不想活命了!”

芳草連道了句:“嬤嬤饒命。”又為難的瞥了眼沈琳。

劉嬤嬤這才不急不緩的將目光落在了沈琳身上,象征性的彎了身子:“原來是五姑娘,您要進老夫人,老奴不敢攔著,只是老夫人剛剛睡下,不能打擾,五姑娘若是有要緊事情,就先到這邊的耳房等等。”

剛睡下?沈琳隔著薄薄一層窗紙,不由又拔高了聲音:“我這個時候見祖母,自然是有要緊事情,那就先到東暖閣等著。”她可不去什么耳房。

話剛落,屋里就傳出了動靜,劉嬤嬤緊抿著薄唇,連忙折身進屋,內室,老夫人皺著眉頭睜開了雙目,寒氣冰霜:“外面吵什么?!”

劉嬤嬤連忙跪在榻下:“驚擾了老夫人,奴婢有罪。”

“到底是什么事情!”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冷聲喝道。

“是五姑娘求見,說有要緊事情要與您稟明。”劉嬤嬤這才低聲說。

“琳姐兒?”老夫人眉頭皺的更深了,老夫人這個點歇息,沈府上下都清楚,也就沒人敢過來打擾,這個琳姐兒越發越沒規矩了。

她動身下地,清了清嗓子,便讓劉嬤嬤起身了。

“讓她先到廳堂候著。”劉嬤嬤看了流紫一眼,便親自給老夫人穿上外衣,不動聲色的緩緩出聲:“想必是四夫人這幾日煩心事情多,就對五姑娘疏忽了些,五姑娘這才忘了規矩,這個時候擾您歇息。”

老夫人鼻哼一聲:“她是讓寵壞了,你也別替她說話了!”劉嬤嬤便閉嘴不言了。

盡心盡力的伺候著老夫人,方扶著她出了內室。

沈琳一直隔著屏風往里探,聽到內室傳來動靜,立即規矩的站直了身子,又仔細盯了漣漪一眼。

老夫人行步緩慢的從屏風后踱步而出,她帶著初醒的疲倦,慵懶的往羅漢床后的引枕靠了靠,聲音涼薄:“琳姐兒,你是越發的沒規矩了!”

沈琳一聽,立即跪在地上給老夫人行了大禮:“孫女給祖母請安。孫女并不是故意打擾祖母歇息的,只是孫女剛得治了一件事情,覺得此事傳出去有辱沈府家風,這才沒顧忌到時間,急著趕了過來,望祖母贖罪。”

她話罷,連給老夫人叩了頭。

“噢?”老夫人眉頭微蹙,聲色淡淡:“什么事情?”

沈琳這才念道:“祖母贖罪,今日我去錦林院尋三姐姐時,明明聽見三姐姐是要去顧府會那顧家公子,可三姐姐與您又是一副說辭,我不放心,便讓漣漪跟著去了顧府,漣漪!還不將你在顧府的所見所聞都說出來!”

劉嬤嬤替老夫人揉捏肩背的手不由一頓,好在老夫人心思在沈琳身上,并沒有注意到劉嬤嬤的反應。

劉嬤嬤方放下手去,轉而去給老夫人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