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前兆(下)
鬧了一場又虛驚一場,戲唱完了,人也跟著散了,沐蘭被接到了志都王妃那里,那四個指認花溪的丫鬟也被薄野宗啟借口帶走了,院子里終于安靜了下來。]
花溪坐在偏房里,長舒了口氣,“總算都走了。”
白蘭突然跪在了花溪面前,“這次的事都怪奴婢,沒有早注意到金環她們有異心,害郡主無辜蒙冤,請郡主責罰”
“父王讓你跟著我,保我無性命之憂,但像今次這樣的事實在防不勝防,不能完全怪不得你,你更無須自責,以后多留心別再發生這樣的事就行了。”
白蘭咬咬牙,“今次奴婢已經失職。以前在王爺手下,若有犯錯是要受到懲戒的,所以還請郡主責罰奴婢,以示公允。”
花溪搖搖頭,“今次的事不光是你一人疏忽,我也大意了,所以錯不在你一人身上。你無須擔心如何向父王交待,那邊有我自己去說。你跟著我就是我的人了,我說了不責罰便是不責罰,此事不必再提。”
“是,謝郡主”白蘭叩頭謝恩。
花溪讓她起身,又好奇道:“原先我一直以為王公貴戚身邊都有暗衛,后來從姑母那里知道,并非如此,除了陛下、皇子和得寵的公主身邊有這樣的人存在,其他王族中人并沒有暗衛隨身,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我父王手里是不是有一支暗勢力?”
“這……奴婢不好回答郡主。郡主若想知道,還是親自去問王爺吧。”
白蘭又恢復了那種木訥呆板、公事公辦的表情,花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會去問的……你去給翠茗她們說一聲,正房我不住了,讓她們收拾干凈了,你去幫著把日常用的東西都挪到這里來。”
白蘭應諾離開了,不多時,翠茗、木犀幾個人就將花溪的東西都收拾好送到了西廂來。
午膳時,花溪沒什么胃口,一直盤算著上晌的事,草草用了兩口,便讓木犀撤了飯。
打發了伺候的人,花溪靠在炕邊,拿了本《集萃錄》翻看。
風吹動窗戶輕響,花溪抬頭望過去,就看見歐陽錚站在窗外。她忙走到門口看了看,扣好了門鎖,返身回來時,歐陽錚已經進了屋。]
“看什么呢?”歐陽錚拿起幾上書冊,“《集萃錄》?”
花溪笑著說:“嗯,閑來無事看看,這天底下天材地寶太多,我不識得不知凡幾,了解一些,日后有機會出游也好不要入寶山空手而歸。”
歐陽錚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翻了幾頁書,“王府的生活總比你在大華時好上許多,還有什么不如意的嗎?”
“沒有,府里的生活很好。”花溪斟了杯茶放在歐陽錚面前,“只不過外面天空更大,我既然來這世上,總要走過、經歷過才不枉生這一場。”
歐陽錚靜靜地看著花溪沒有說話,驀然間,他心中隱隱感到不安,這一刻就好像一陣風,明明感覺到它劃過指尖,卻怎么也抓不住。
“我有事要與你說。”歐陽錚斂了心神,嚴肅道,“荀柔致命并非香毒,不過她的尸身香氣繚繞,若換做旁人定會誤以為是香毒所致。”
“你去過意林館?”
“嗯”歐陽錚點點頭。
花溪臉色微沉,“如今守備森嚴,你貿然闖進去,萬一出了岔子……”話還沒說完,花溪便被歐陽錚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心知自己剛剛好像顯得太過關心他了,于是訥訥地閉上了嘴,轉頭看向窗外,不吭聲了。
歐陽錚看著花溪微紅的臉,心知她是關心自己卻又不愿承認,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我趁薄野宗啟不在院中才過去查探,臨了順道去了趟意林館,我身邊有人精通用毒……起初他也以為是中了不知名的香毒,最后才發現荀柔唇色唇瓣微腫,因為并不明顯起初并未注意。他斷定最后定服食過有毒之物才致命的。”
“嗯,與我料想的一樣……”花溪思忖,表面上荀柔用香精油按摩不會出什么岔子,可若按那方子加了石楠花,最后會不會有別的效果,還真就難說了,“今日沐蘭誣陷我篡改的那張方子有些問題,我懷疑荀柔死前定已神智不清才會服下致命之物。”
歐陽錚點頭道:“致幻之藥也有小毒,完全掩蓋了真正致命的東西……這事與薄野宗啟脫不開關系,他手里雖然沒有十足證據誣陷你,但卻有法子讓你的嫌疑最大。”
“他已經這么做了……”花溪不以為意道。
歐陽錚看著她面色沉靜,不見緊張慌亂之色,暗自稱奇,“我在這里不能久留,你果真有了應對之策?”
花溪笑著說:“見招拆招,以牙還牙。既然有人嫁禍給我,我為何不能嫁禍給別人。父王和荀家的人就要到了,到時我自有辦法應對。”
看著花溪氣定神閑輕松的模樣,歐陽錚稍稍放下心來,“萬事小心。等信王他們來了,我便離開此地,會取道青多山返回大華,下次再見恐要多過些時日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等我回來。”
“省的了。我又不是面人,他想捏扁揉圓,我還不帶反抗的?”花溪抿嘴笑應道,“你放心好了,再怎么說我爹是信王,薄野宗啟和荀家要動我,也要過我爹那關。”
歐陽錚從懷里取出一綢布包,輕輕打開,拿起里面包著的發簪,“過來。”
“嗯。”花溪正向另外一邊窗口張望,看有沒有人經過,一轉頭,歐陽錚已經起身站在了她身邊,手里拿著一支七寶雙蝶釵。
“這是……”花溪拿在手里看了兩眼,兩只蝴蝶拱著一朵赤金玫瑰,蝶翼比以往見過的蝶釵要輕薄一些,金絲勾邊,嵌著七色寶石片,手指輕輕一點觸須,還能晃上兩晃,“做工精美,你從哪里得來的?”
歐陽錚伸手取過花溪手里的發簪,抬手攢在她的發間。
風輕輕吹進來,花溪鬢間蝴蝶在秋日的陽光下閃著七彩華光,絢爛多彩,栩栩如生。陽光投在她的臉上,如扇的睫毛輕動著,就如同她寶蝶的翅膀,晶瑩剔透的眸子波光瀲滟,如投在你心里的一汪秋水,化作陣陣漣漪,輕描淡寫間,你便會不自覺地沉淪在那種平淡精密的美麗之中。
“收好了,這可是我給你的定禮。”
花溪愣了一下,抬手想撫撫發間的蝴蝶釵,卻歐陽錚抓住了手,“你戴上了,就不要摘下來。”
“大驚小怪,我不過像拔下來仔細瞧瞧……”花溪放下手,撇撇嘴,目光落在歐陽錚的手腕間,不由頓住了,“這東西你還戴著?”
花溪看著歐陽錚手腕上的菩提香珠,記憶里那些過往又涌了上來,說來也巧,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她制給王妃的禮物竟轉手到了他的手里,第一次在慕家見面時,若不是因為這串香珠,她還認不出歐陽錚來。
花溪拉著歐陽錚的手,隨著她的指尖劃過那些香珠,她唇邊的笑容越來越大,“并頭雙葉,是我親手所制……你一串,尹大哥一串,天底下的事就是這般湊巧,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奇妙。”
歐陽錚撫了撫手腕,微笑地點點頭:“說來也巧,我那時并不喜好這些,子澄問母妃討要,我也湊趣拿了一條,當時我可并不知曉這香珠是你制的……緣分就是如此,有些人有緣無份,有些人有份無緣,終究都是憾事一樁。而你我的緣分,不經意間便已注定了。”
“也許吧……”花溪松開了歐陽錚的手,抬頭望著他,“你的發簪我收下了。”
歐陽錚一喜,拉起花溪的手,一把將她拽進自己的懷里。
“歐陽錚,松開。”花溪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推搡著叫他放開,“一會兒有人來了。”
窗外傳來一聲鳥鳴,歐陽錚頓了頓,轉頭笑盈盈地看著花溪說:“不放再說,又不是沒抱過……”
花溪沒好氣道:“你,你哪里學的這副無賴樣?”
歐陽錚摟著她,頭枕在她的頸間,無奈道:“席軒剛傳信兒了,信王和荀玉卿馬上就到別苑了。他們一到,我趁亂離開。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一聽歐陽錚說真的要走了,花溪心頭一酸,竟覺有些傷感,身子也不再掙扎,任他將自己摟著懷里,訥訥道:“你路上一切小心。”
“嗯,我會的,你也一樣要保重。”鼻端馨香讓人貪戀,歐陽錚嘆了口氣,“今日一別,還要等許久才能再見……”
窗外又傳來一聲鳥鳴,歐陽錚不舍地松開了花溪,抬手撫了撫她臉頰,指尖掠過她的眉眼,似在描摹她的模樣,她長大了,雖然稚氣未脫,但比之從前更添了幾分嫵媚成熟,“下次見你,不知又長成什么樣了?”
花溪輕哼一聲,“你是打算三五年后再見我的話,估摸你會認不出我……”
歐陽錚輕笑,捧著花溪的臉,在她額上印了一吻,他吻得很輕,吻得小心翼翼,“有我的印記在,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能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