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七不在,沒人能攔得住蕭玄,更何況他們也不敢真跟蕭玄動手,于是這一遲疑,蕭玄就已經走到正房這邊了,偏這會兒綠珠和紫草都沒在,外頭的小廝也不敢跟著跑進正屋,于是自然沒人提前給葉楠夕通報。冰火!中文門簾忽的被掀開,葉楠夕還以為是綠珠,便道了一句:“這么快,她……”
蕭玄一進去,就看到她手里正拿著一個湯碗輕輕吹著,他心臟猛地一縮,當即沖過去劈手奪過她手里的碗,因動作太快,里頭的熱湯一下灑到她大腿上,葉楠夕嚇一大跳,趕緊站起身。蕭玄也一慌,忙扶住她,然后手忙腳亂地拿自己的袖子幫她擦灑著裙子,眼睛卻往她肚子上看了又看,然后又看了看被他搶過來的那碗湯。
是她常喝的火腿湯,不是藥,那她?她之前是喝了?還是沒喝?喝的是哪種藥?蕭玄只覺得腦子有些亂,心臟一陣一陣地緊縮著,連抓住她胳膊的手都不敢用力。
“你發的什么瘋,這是要做什么!”葉楠夕撥開他的手,皺著眉頭看著他,目中明顯有幾分慍怒。
“你——”蕭玄覺得口舌有些干,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哽了好一會,才有些僵硬地道,“你喝了嗎?”
“喝什么,不是被你給搶了。”葉楠夕冷哼一聲,隨后又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這個時候過來?”
“沒喝嗎?”蕭玄覺得自己全身力氣似被人抽去大半,又是怔怔地看了她許久,忽然想起前幾天大壯的娘子小產時的動靜,就算當時他沒進去看,也知道女人經這一遭,起碼要在床上躺個幾天,而眼下她的氣色很正常。不像是出過什么事。
葉楠夕注意到他眼睛似有些發紅,卻剛要張口,他就忽然張開雙手,將她整個抱進懷里,唇覆在她額頭微顫著聲喃喃道:“好了,沒喝就好,沒喝就好……”
他的胸膛依舊寬厚溫暖,擁住她的胳膊一樣是那么有力,之前他每次抱她,都像是恨不能將她直接嵌入他身體里。有時候力道大得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可這次,卻明顯多了幾分小心,依舊是整個擁著她。但動作卻溫柔許多,手掌在她后肩上輕輕撫著,就好似怕把她碰壞了一般。
葉楠夕任他抱著,在他懷里沉默了一會,才推開他。微沉下臉道:“蕭三爺這是要干什么,難不成您這還沒重新成親,就已經起了要養外室的心了?”
蕭玄面上的表情有些僵住,她推開他的手稍一用力,他回過神,慢慢放開她:“楠夕。你,孩子……”
“什么孩子?”葉楠夕重新坐下,面上恢復了笑容。“哦,你以為我懷孕了嗎?”
此時她面上的笑容明明很是和煦,可是從那雙眼里透出來的卻是清冷,蕭玄想伸出手將她重新拉回自己懷里,可是他卻只能僵直地站在那。
葉楠夕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道:“若我真的懷孕了,三爺打算怎么辦?”
蕭玄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認真的神色隱約給人一種壓迫感:“楠夕,你是我妻子,一直是。”
“三爺現在說這等話自己不覺得可笑嗎,既如此,那張和離書是假的?鳳十三娘跟您定親也是假的?”葉楠夕嗤地笑了,“難不成三爺的意思是,您是在心里將我當成唯一的妻子,別的女人在你眼里都是那天上的浮云!”
“不是!”蕭玄看著她,眼里具是掙扎,“是我對不起你,那些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葉楠夕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嘴角邊噙著一絲笑。
蕭玄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除了你,我不會娶別人。”說出這句話時,他眼里現出很是沉重的神色,就好似一直以來隱忍的事突然間被打破了,這句話在眼下的事情落定之前不能說,可是一直以來壓抑的感情終在今日亂了,于是這句話,只是很快,他就斂去目中的異樣,恢復平靜。
然而葉楠夕卻笑道:“真是可惜了,不過也幸好沒有懷孕,不然還真有幾分為難呢。”
蕭玄怔住,卻片刻后,似明白她為何會這么說,于是張了張嘴,又慢慢閉上。她需要他馬上接她回侯府,可眼下這等情況,他沒辦法做得到,而且侯府日后亦不知會是什么結局,她好容易脫離,若是再陷進去,并且帶著身子,萬一……蕭玄只要一想到將可能面對的結果,只覺得脊背生寒。
而就在他沉默的時候,葉楠夕又笑了笑:“我沒有懷孕,所以你不用為難,是誰給你透露這個消息的,竟沒說明白。”
蕭玄不相信,亦是不解:“什么意思?”
正好這會兒,綠珠進來了,卻一掀簾子,瞧著蕭玄竟在屋里,她不禁愣了一愣。
“正好你過來,那就由你跟三爺解釋一下吧。”葉楠夕看了綠珠一眼,然后對蕭玄道,“我這確實有人懷孕了,只不過不是我。”
綠珠有些詫異地看了葉楠夕一眼,見蕭玄都看過來,遲疑了一下便道:“是媚兒懷孕了,有一個多月,只是她身體不大好,她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生下來,所以剛剛二娘子就讓我給她送去兩碗藥,一碗是保胎的,一碗是落胎的。”
蕭玄聽完后,又看向葉楠夕,目光沉靜,他不知道該不該信,只是無法忽略心里那等失落的感覺。即便是放開了她,他卻還是抱著奢望,奢望待一切塵埃落定后他若還在,就再將她接回身邊,或許那時他已一無所有,但她也不會嫌棄他。可事實上,他知道她恨他,就算她對他一句怨言都不曾有過,甚至每次都對他笑臉相迎,他卻還是清楚她恨他,那恨意即便藏得再深,他也能感覺得到。和離的事,她沒有任何哭鬧,甚至一句指責都沒有,就接下了他給予的和離書,或許是因為她自葉院長那明白了點什么,但更多的是因為她驕傲,驕傲到連原因都不削去問。所以這樣的她,事后怎么可能再回到他身邊,可是,今日當聽到她懷了孩子后,他猛然間看到了一線希望。
過來的這一路,他激動得幾乎不能自持,只要她有了跟他血脈相連的孩子,那么任何力量都斬不斷這個血緣的羈絆!
所以他怕她會狠心拿掉這個孩子,他怕她真的會做出來……
她沒有狠心拿掉孩子,卻只用幾句話,就讓他的夢醒了過來,可是他卻依舊不愿相信:“是真的?”
“媚兒就在后罩房那,她還是你給送到我這的,你可以現在就去問問她。”葉楠夕說著就對綠珠道,“給三爺帶路。”
綠珠遲疑地看了葉楠夕一眼,見葉楠夕沒有收回話,便對蕭玄道:“三爺請。”
蕭玄深深地看了葉楠夕一眼,見她依舊那么含笑地看著他,只是那笑并沒有到眼底,良久,他心里黯然,轉身出去了。只是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了一會,回頭道:“你,有去讓大夫給把過脈嗎?”
葉楠夕心里生出幾分惱意,面上卻很是平靜地道:“當然,不讓你為難是次要,我自己也不想陷入為難。”
“無論如何,好好照顧自己。”蕭玄轉身,遲疑了一下,卻還是忍住那句話沒說,走了出去。
聽到他的腳步聲遠去后,葉楠夕長吁了口氣,閉上眼,好一會才睜開,然后看著剛剛被他放在桌上的那半碗火腿湯,伸手去試了試,剛剛還滾熱的湯,這會兒已經涼了。
一刻多鐘后,綠珠回來了,葉楠夕明顯是在等她,瞧她進來后便問:“他都問什么了?”
綠珠將蕭玄和媚兒的對話復述了一遍,葉楠夕支著下巴沉吟一會,又問:“大夫的事沒問?”前幾日她給媚兒請了大夫過來,但她并沒有讓大夫也給她把脈。
綠珠想了想,搖頭:“沒有。”
“媚兒喝的是保胎藥,這么說,她是打算生下這個孩子了。”葉楠夕想了想,便站起身,“我去看看。”
葉楠夕過去時,媚兒正好開門,兩人冷不丁地打了個照面,媚兒一怔,隨后就屈身行了一禮:“我正打算去找二娘子呢,不想您就過來了。”
“現在身體感覺如何?燒都退了吧。”葉楠夕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一邊說,一邊進了屋里。
“多謝二娘子關系,已經都好了,身體也比前幾日利索了許多。”媚兒跟在葉楠夕身邊,待她坐下后,就給她倒了杯茶放在她跟前。
“你坐吧。”葉楠夕朝她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椅子,然后才看著她道,“你真打算生下這孩子?”雖媚兒不說孩子的父親是誰,但算這時間,她猜八成是那牢頭的。這樣的種,那牢頭會在意,而且媚兒真愿意要這個孩子?
“二娘子想必也知道我這肚子里的種是誰的。”媚兒坐下后,就看著葉楠夕道,“他是花蕊夫人的人。”
葉楠夕握著茶杯的手一頓,媚兒接著道:“他今年已經四十一了,家里娶了一個妻子三房妾侍,卻沒一個能生得出蛋來,之前也跟我說過,若是我能懷上他的種,他就讓我出去好好安置,并幫我忙著夫人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