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簪纓

第二百一十章 設局(下)

桓陵下晝之時便已到了淮南公主府,直到天黑的時候方才回來,倒不是淮南公主有多不好說話,實在是她太過樂于助人,桓陵到她府上,只將托她出面,請謝貴嬪攜后宮命婦,前往大明寺,為晉安郡百姓祈福的事說出來,她當下就答應了,桓陵將謝徵同他說的流程一字不差的告訴她,她亦是應允,旋即就進宮去找她的母妃任充華了,還叫桓陵留在公主府等她的消息。

此事的結果自也是顯而易見,桓陵拜謝淮南公主,回到侯府時,便告訴謝徵,陛下已下旨命謝貴嬪明日一早便率后宮眾命婦啟程前往大明寺。

翌日一早,約莫巳時,謝徵便不辭路遠的來到朱雀門城樓上,親眼望著謝貴嬪及一眾后宮命婦的車駕,大張旗鼓,浩浩蕩蕩的出發往建康城南籬門方向去了。

玉枝跟在謝徵身邊,直到望見最后一輛牛車行駛過朱雀門城樓,方才說道:“淮南公主辦事果真極快。”

“真正有效率的是羅淑儀和陛下,一個著急出風頭,討陛下的歡心,一個為晉安郡水患擔憂,急于求佛祖保佑,至于淮南公主……”

謝徵原想說淮南公主不過是個傳話的,只需進宮跑一趟就是了,談不上什么辦事快不快,可轉念一想,話也不能這么說,今日能將謝貴嬪支開,人家畢竟也是功不可沒的。

“想必她已猜到咱們為何一定要讓謝貴嬪去大明寺了,不然也不會這么爽快的答應縣侯。”

玉枝也道:“所以娘子猜的沒錯,淮南公主原本也是想著手去管此事的,只是礙于陸惠林背后是臨川王,不敢得罪罷了。”

尤校和尤檢此番亦是一同跟了出來,尤校問:“謝娘子,那咱們何時出手?”

謝徵轉身面朝著三人言道:“我先回去以焦老伯之名寫一份狀紙,到時你們替我送去桓讓府上。”

“是。”

一行四人啟程回府,謝徵卻并未回雅竹苑去,而是到前院偏廳的茶幾前坐下了,吩咐尤檢道:“尤檢,去后罩房把焦老伯請過來,我有話問他。”

尤檢應了一聲,這便轉身走出偏廳,未多時桓陵也帶著曾瓊林尋了過來,一走進偏廳便道:“回來啦,謝貴嬪可是出城了?”

謝徵道:“我看她已經出了朱雀門了,要不然也不會回來。”

她說完,又側首看向玉枝,說道:“玉枝,拿筆墨紙硯來。”

桓陵走到茶幾前,在謝徵對面坐下,問道:“要寫狀紙?”

謝徵輕輕頷首,桓陵看著她,心中臆想,唯恐她在狀紙上添上一字半句來引誘桓讓,叫想都不想就親自出頭去對付臨川王,謝徵的心思,他清楚,他也接受了謝徵利用桓讓來對付陸惠林,可他怕就怕在,桓讓保不齊還會傻傻的去動臨川王這尊大佛!

叫桓讓去對付陸惠林可以,但是臨川王,只能由武陵王去對付!

“不如……我來寫吧……”桓陵言語間略帶試探,又有些畏畏縮縮的,分明也是害怕謝徵看穿他的心思。

而事實上,謝徵的確已經看穿他的心思了,因為她是真的想在狀紙上添上一字半句來引誘桓讓去對付臨川王,她卻假裝什么也沒看出來,只笑了笑,說道:“縣侯是覺得,你弟弟認不出來你的字跡?”

“哦……也是,那還是你來寫吧,”桓陵無奈,眼下他也只能坐在這兒親眼看著謝徵寫了。

玉枝前腳端著筆墨紙硯進來,后腳,尤檢就帶著漁民老伯走進來了。

“小人叩見衡陽郡主……”漁翁老伯正要跪地行禮,謝徵忙抬抬手示意他不必跪下,言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客氣,日后同他們一樣,喚我謝娘子就好了。”

漁翁老伯仍然微微躬著身子,不大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謝徵于是說起正事來,道:“老伯,我喊你過來,是打算以你的名義,寫一份狀紙送到御史臺去,只是如今還有些事情不大清楚,所以找你問問。”

“郡主您說,小人一定知無不言,”漁翁老伯說著,腰就往下彎了一點。

“昨天在覆舟山,那幫人可是第一次去找你家征稅?”

“不是第一次了,前天中晌,那幫人就到小人家去過一次,拿著一個賬本,叫小人家再交一石稅,說現在的度田制改成每畝地收六斗稅了。”

謝徵秀眉輕皺,問道:“再交一石是何意?可是此前已有人找你們收過一石了?”

“大概是幾天前吧…”漁翁老伯想了想,說道:“應該就是初十那天,已經有兩個人到小人家去過一趟了,穿的跟以前來收糧食的那些征稅官一樣,也是拿著個賬本,收了一石糧食走了。

所以前天那幫人過來的時候,說要再交一石糧食,文斌就不肯交,說家里三畝三分地,該交的一石糧食已經交上去了,然后那幫人就說現在每畝地應該交六斗,所以要再交一石,文斌不相信,而且看他們穿的也跟之前那些征稅官不一樣,就說他們肯定是冒充征稅官的,那幫人一聽,就把文斌拖出去打了一頓,說再給小人家半天的期限,之后就是昨天早上……”

漁翁老伯一說到這兒,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謝徵思忖著點了點頭,道:“知道了,老伯,你先回去歇息吧,這件事情,我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謝謝,謝謝郡主……”

漁翁老伯已然走出偏廳,謝徵轉向桓陵,言道:“戶部征稅官收一石,陸家部曲又收一石,看來是有陰陽賬本,陽帳由戶部來收,賬本亦保存在戶部,而陰賬本,必定藏在陸惠林府中。”

玉枝已為謝徵磨好墨,這便說道:“娘子,要不,讓奴去把陸惠林那個賬本偷出來,一并交給御史臺。”

“不可,如今咱們以焦老伯之名投遞狀紙,既是尋常百姓,如何能盜取賬本?若是真的一并送去了,必然引起懷疑,”謝徵說話間,已握著毛穎寫起了狀紙。

桓陵坐在對面,光明正大的看著,她縱然想添上一字半句,也未敢付諸行動,直待寫完該寫的,她停筆想了想,桓陵急忙問:“寫完了?”

謝徵無暇應答,忽又寫下幾字:此狀紙已另擬一份呈至司隸府,萬望諸位使君還小人公道!

要說御史臺可有競爭對手,那無疑是司隸府了,陸惠林這個案子,不管交由誰來辦,都會是大功一件,告訴桓讓,司隸府也收到狀紙了,到時桓讓為了能搶到這個案子,必定會直接進宮面圣,親自向陛下稟報此事,而不會有多余的時間去找蕭曄,更不會把案子呈上御史臺。

她是沒有辦法引誘桓讓親自出面去對付蕭映,可若是逼著他親自經手此案,一樣可以將他陷于水深火熱之中。

他日桓讓受到謝貴嬪的報復,謝徵正好能夠借此了卻往日的私怨!

桓陵看著謝徵寫下這兩行小字,似乎并未看出她這招“借刀殺人”之計。

謝徵寫罷,放下毛穎,又特地看了一眼桓陵的臉色,見他沒有多想,這才將狀紙折起,放入信封之中,交由尤校送往桓讓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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