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涼

第230章 邊關風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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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錦盒,南晨寺沒有驟然伸手去拿出其中的物件,只是于燈下仔細觀看。

眉蹙如山峰,隱約可見從前的俊秀英挺。

只是到了現在我還是不知道南晨寺這一病,為何如此之重,心中始終扣著一個節。

“皇上,這東西是怎么得來的?”看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南晨寺將錦盒的蓋子重新合上,用力壓了壓,轉身向榮璋道。

“坐下吧。”榮璋面色淡淡的。

“這株忘憂草是……”我想對南晨寺解釋一下。

“忘憂草?!”南晨寺皺著眉,打斷了我的話。

“‘向北三十里,有山名牛首,山中有草名‘鬼’,葉如油葵,莖若燃焰,挺拔秀美如苗禾,食之可忘憂’……寺哥哥,這不是奇書《山海經》中記載的忘憂草嗎?”我打量著南晨寺眼中并不分明的顏色,心中疑惑重重。

南晨寺搖了搖頭:“就臣看,這并不是什么《山海經》中記載的能使人忘憂之草,倒是像極了生長在黑河水底的……暗夜火芽。”南晨寺目色一如長安寒夜,冷峻而敏銳。

“暗夜火芽?那是什么?”我心下一驚,不覺站了起來,向著那個盛著干枯樹枝的錦盒走去。

那日忘憂草襲擊我和榮璋時,生生被馮源砍斷了主干,縮回盒中,徒留垂死的枝蔓在地上翻滾數個來回,最終化為粘膩的汁液,隨風干了。

曉月軒封停月余,全副鎧甲的士兵進入其內再探時,見錦盒中的“忘憂草”早已枯萎黑黃,死了個透徹,只是主干并不像枝蔓一般會化掉,不過一塊爛木頭半埋在土里罷了。

“是一種多年生的稀有毒草,因常年長在黑河水底,不見陽光,便生出了一種自帶光芒的本領,處于幽暗處常散晶藍的光彩,引誘魚蝦靠近,再行捕食。但這東西一旦露出水面,享受新鮮的陸地之風,又或者遇到光線,便會散發出濃烈的若火焰一般的光芒,其燃燒出的氣味會使聞者致幻,于幻境之中,多有見瓊樓玉宇,瑤池凌霄,又是仙鹿飛鳳各色奇珍異獸,仿佛置身仙境一般,所以除了暗夜火芽,還有人叫它‘瑤鬼’。”南晨寺道。

“就是這樣的!”我不禁回想著自見到這株草之后歷經的種種,正是如南晨寺所說一模一樣,“那它可會傷人?”

“相傳‘瑤鬼’生于黑河底極惡之地已達百年之久,葷食肉性,常與毒蛇瘴蠱相伴,是千毒之毒首,且以草身具速行之力,蜂尾之針,只需刺破食物之皮便可隨即注入毒液,使其在半刻之內化為膿水,再吸食攫取,滋養自身。”南晨寺說著,下意識又將桌上的錦盒蓋子蓋得更牢固一些,“這東西還是連著盒子讓人拿去燒了吧,只怕這樣粗壯的已生了許多年,死而不僵,生出禍端。皇上和娘娘是哪里得來的這樣的毒物?”

南晨寺一說,我心中有疾,不覺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疤痕……

南晨寺觀察到了我的異樣和我的動作,也顧不得忌諱,伸手將我的手腕抓了起來,上面仍做華羽霏霏鳥雀狀的傷疤清晰可見。

“娘娘,這是哪來的疤痕?”南晨寺的緊張肉眼可見。

同樣緊張的還有皇帝,快步走來,向南晨寺道:“微微的傷正是被這‘瑤鬼’所刺而成,可有什么不妥?”

南晨寺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手上的“鳥雀”:“皇上是說,娘娘曾被‘瑤鬼’所傷?”

“這事說來話長,你只說如今微微有事無事?”榮璋迫近南晨寺,凌厲問道。

南晨寺的嗓音來時只是有一些虛弱,但是現在,它變得嘶啞而艱難:“‘瑤鬼’害人,是毒不是傷……傳說被它食中之人,十人十死,若萬幸得一時不死,會留疤痕在破口處,初則深至肌里,慢慢地就會變得淺淡,直至完全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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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晨寺的手握著我的手腕一直沒有放開,現在握得更緊:“但是,這并不是傷好痊愈,而是毒散心脈。”

他這一說,我和榮璋幾乎不曾雙雙跌倒。一旁,四姐夫和方大人忙扶住榮璋。

再看我的手上瘢痕,可不就是從一只栩栩如生的鳥雀越變越淺淡。

這么說,我根本不是在痊愈,而是在一點一點的毒發,更可怕的是,我如今孕中,幾乎每日都有太醫來為我請脈,一眾國手竟無人察覺我毒行體內。

“可有解藥?這鬼東西的毒有沒有解藥?!”榮璋拉住南晨寺道。

“有!”南晨寺跪了下來,抱拳向榮璋,“皇上,請允許臣即刻返回西疆,尋找解藥。”

“你有目標?”榮璋問道。

“天生萬物相生相克,臣曾經聽西疆游醫說過,就在咱們的屬國寒食之北黑水河中,發現這‘瑤鬼’之地百步內必生‘瑤仙’,正是能克制這毒物的東西,臣愿盡快尋得解藥,襄救賢妃娘娘。”南晨寺叩首下去。

“好,朕同你一起去,即刻啟程!”榮璋道。

“皇上。”一旁大理寺卿方成衛忙要答言。

榮璋揮了揮手,止他話頭:“方大人,今日之事對外半分不準提起。南大人,朕就帶走了,你只當駙馬從沒來過。只聽朕對外的說辭,大人‘人云亦云’就是。”

方成衛本就鬼道精明,此時又見與我生死相關,自然半分不再言語,跟隨我們一路到達小院門口,拱步送行。

夜行路漫漫,車輦卻走得極快。

我說了幾次慢一些,慢一些,也并沒什么用處。

“皇上,不用太擔心的。”我拉著榮璋的手,看到寒冷得一說話就冒出許多白氣的夜里,榮璋的頭上汗水淋淋,直落到了鬢角。

我用帕子幫他擦:“這疤痕消得極慢,臣妾瞧著兩三年不定會完全消失,皇上不要太著急了,還有很多時間。”

榮璋的眼中有艱難的神色,好像在怨恨什么:“朕就是個傻子,一味躲避榮瑜糾纏,始終也沒有帶著這鬼草來見南晨寺。朕早就該想到的,早就應該的,真是該死!”

一拳捶在車輦之上,車骨裂卻有聲,一道深痕爆出。

我抱著他的手,心疼不已,又勸不出什么,只能靠在他肩上,湊得近一些,再近一些,讓他感覺到我還溫暖著,鮮活著。

半晌。

“皇上,不若……臣妾同你一起去吧,若是得了解藥,臣妾可以馬上服用,省了歸來路程的時間。還有,臣妾還沒有見過西疆邊關的風月呢……”眼中晶晶有亮光,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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