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情齋25黃泉燈(下)_wbshuku
25黃泉燈(下)
25黃泉燈(下)
男人露出了森白的牙齒,他冷笑著說:“找到我?居然有人會為了找我來此?你可知我是誰?”
男人蒼白的肌膚仿佛是透明的一般,他上前一步,捏著胡悅的下巴,低頭看著他說:“不過你也走不了了,還不如乖乖得閉上眼睛。和他們一樣。不,你不一樣,你可以陪著我更久更久的時間。”
他把臉湊近胡悅,伸手摸著胡悅的眉毛和發鬢,像是非常愛惜的模樣。他繼續喃喃說:“也許你能代替他一直陪著我。”
胡悅被他壓在身下,只覺得渾身更加冰冷,他的眼角劃過周圍,邊上居然全部都是尸體,胡悅不想要想想他身下靠著的是什么,這些尸體有些已經破爛不堪,有些還能分辨出個摸樣,只是無論再怎么破敗,卻沒有腐爛。尸體就像是枯木一樣橫豎交疊在一起。
這些尸體散發著無法形容的惡臭,胡悅屏住呼吸,但是那個臉色慘白的男人卻一把把他抱住,胡悅身上已經沒有什么熱量了,但是那個人依然像是能夠感受到胡悅身上的溫度似的抱著他,撫摸著他的身體。胡悅發現他身上白色的衣服纏繞在了胡悅的身上,只要被那個人觸碰到的地方就非常寒冷,他抬起自己的手,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出現了潰爛。那個人想要把自己給吞噬掉。
他雖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有徹骨得寒意。被他抱得越緊,他就覺得越冷。
就在那個人抬起胡悅的下巴,想要吻上他的時候,忽然有一雙手一把拉住了胡悅的手,用力把他拽了出來。
胡悅倒在那個人的懷里,那人的身上有著體溫,這讓胡悅靠在他的身上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
胡悅指著那個人說:“找到了……”還未說完,便暈厥了過去。
楚玨抱著胡悅,他看著那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卻是冰寒的怒意。
那個人顯然非常害怕楚玨,楚玨并沒有移動,但是那些腳下的尸體開始蠕動起來,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樣朝著那人靠去。
他死死地盯著楚玨,冷笑道:“他已經吃了這里的東西,只要吃了就只有一個下場。真難得能讓您露出這樣表情的人,我也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滋味啊。”
楚玨依然沒有回答他,只是那人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移動或者借魂了。他就像是被冰凍的水一樣。他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越來越重,渾身開始顫抖,仿佛身上有一座山一樣的沉。
楚玨低頭看著倒在自己胸前的胡悅,輕輕地搖了搖說:“不是讓你別吃嗎?太貪心了。”
那個人被楚玨的態度激怒了,為了做最后一搏,那些蠕動的尸體像是感受到他的憤怒以及露骨地恐懼,像是有生命一樣扭在一起,擋在了他和楚玨他們之間。
胡悅費力地睜開眼睛,楚玨依然撐著他的腰,胡悅拉著他的胳膊說:“看來這局我輸了。”
楚玨溫柔地湊近他耳邊說:“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
那些像是墻壁一樣的尸體,朝著楚玨他們伸出了許多的手,那些手像是鉤子一樣,向著他們揮去。
楚玨站在原地并沒有動,因為尸體的阻隔,他們已經看不見那人的臉。
胡悅微微抬頭,他只能這樣看著楚玨,這樣的冰冷地表情,他非常的陌生。那樣的楚玨他并不認識。
楚玨一點都沒有理會那人的話,他冷冷地開口道:“其罪之一,擅離職守。”
他朝著尸墻壁走了一步,就聽到尸體像是發出了野雞一般的叫聲,隨后開始一點點坍塌。
那些尸體開始漸漸的腐爛,血肉像是漿水一般往下融化,透過這樣層層疊疊的尸墻,胡悅看到了那個人的眼睛,在那雙落寞凄苦的眼神中終于出現了其他的神色,害怕,他非常害怕楚玨。但是卻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楚玨再開口:“其罪二,擅扣死靈。”
融化的尸體像是泥水一樣,掉落在地上,但是卻依然像是有生命一般的蠕動著,朝著那人靠去,那人的下半身已經被這些尸塊所覆蓋。無法動彈半步。
那人捂著臉,他顫抖著想要開口求饒,但是卻怎么也無法開口。
楚玨看著他,冰冷地說:“其罪三……”
就在那一瞬間,忽然從那堆尸骸中竄出了一個人,那個人拼命地撥拉著那人腿上的尸塊,那些尸塊則更加瘋狂的蠕動和纏繞。
胡悅認出了那個打著燈籠的人,他的身體已經不完整了,只剩下一半個身體,但是卻依然用一只手拼命的撥拉著。
那個人睜大著眼睛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卻沒有一句話,但是那雙眼眸卻沒有半分的恐懼。
尸體很快就被覆蓋住了他們,他只幫助他爭取了非常短暫的時間。那人回望這楚玨,她的眼中居然流露出了一絲懇求。
楚玨卻依然開口道:“其罪三,幻化人形,為禍人間。”
話語剛落,男人也已經被尸體全部覆蓋,隨后在尸體中竄出了一束火焰,火焰是藍紫色地,在尸骸之中依稀可以看到白色的燈籠紙糊和竹架。火焰越燒越大,那些尸骸全部燃燒了起來。
直到燃燒殆盡,那團火焰依然沒有熄滅,楚玨拿出了一個白玉瓶子,隨后火焰便吸入了玉瓶之中。
但是就在進入之際,胡悅分明聽到了一聲哀嘆。不知那聲哀嘆倒是是源自于誰的。
胡悅冷得直哆嗦,卻依然開玩笑道:“楚兄這次算我輸了……”
楚玨抿著嘴,胡悅見他依然沒有行動,想要往回走。楚玨一把拉回他,他皺著眉說:“給你的東西是讓你保命的,不是讓你給別人保命的。如果我來的再晚一些,明年的今日我只能去你墳頭給你祭酒上香了。你就那么想死嗎?”
胡悅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他說:“我如果真的能死,那也是造化,能喝酒喝死那也是一種福氣了。”
楚玨無言地搖著頭,胡悅說:“那個女孩你準備如何?”
楚玨說:“一切只看天意。”
胡悅說:“我喝了酒,你又如何救我?‘
楚玨嘆著氣一把把他橫抱起來,楚玨說:“閉上眼睛睡吧,只要有我在,你就死不掉。”
胡悅苦笑一聲,只覺得楚玨身上的暖氣傳遞到自己的身上,一絲一毫地抵御著那嚴寒,便沉沉地陷入了沉睡,在睡夢中,他聽到了雨水的沖刷聲音。
在河岸邊,亮著一盞昏暗地燈,這盞燈是這里所有的光源,昏暗但是卻唯一。大雨沖刷,但是燈火卻不滅,河水拍打這岸頭,這樣的夜又冷又黑。
在燈火之下卻有著一個人,他蹲坐在岸邊的樹下,只有一盞燈火照著他,斑駁得樹影落在他的臉上,看不清摸樣,他仿佛和這個河岸融為了一體,但卻又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胡悅看著他,他卻看不見胡悅,他一直守在河邊,不知道在等什么。胡悅想要問他,但是卻無從問起。
燈光恍惚之間,胡悅隱約發現這盞燈照出了一個人的影子,他身著白衣,渾身有著幽幽的冷光,如月一般。但是卻冷的要命,他站在那人的身后,一樣看著河岸。兩人一動不動,那人回頭看了一眼胡悅,他的目光落寞而哀傷,他指著河岸,隨后又指著那個人,胡悅只能隱約間聽到他的話語:“他等了很久……我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人,如果他要等的人來了,他亦會離開此處。這里只會剩下我一個人。”
胡悅問道:“那么你想要留住他嗎?”
那人歪著頭,仿佛在思考著一個非常難以回答的問題,他喃喃道:“要留住他嗎?如果那個人不來,他是不是就會永遠留在這里?留在這里呢?”
胡悅覺得自己越來越遠離那個河岸,白衣男子超他看了一眼,便有轉頭看著河面,畫面變得越來越模糊,胡悅感覺自己正坐在一艘船上,船身搖晃,他閉上眼,想要繼續睡。
“公子?公子你醒了?”
胡悅再一次睜開眼睛,看到虹翹靠在床邊,而他整個人則靠在楚玨的身上。楚玨也剛剛從夢中醒來。
他看著虹翹說:“我醒了?”
虹翹認真地點頭說:“公子可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若不是楚公子一直陪著你,我都要以為你睡死過去了呢。”
胡悅捂著頭,他朝著身后的楚玨說:“看來這個賭,我輸了。”
楚玨依然板著臉,頗有怨氣說:“如若不是我看時間不對,否則你就回不來了。”
胡悅哈哈一笑,他撐起身子說:“你用了什么法子幫我逼出體內的寒氣?”
楚玨含笑著看了看邊上的白玉瓶說:“解鈴還須系鈴人,自然是用黃泉燈雖然極度陰寒,但是它的燈芯卻是級陽之物,乃是三昧真火所燃。”
胡悅捂著頭,他看著自己的手說:“看來這次又死不成了……”
虹翹連忙捂著胡悅的嘴說:“公子莫要無言亂語,什么死不死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你會突然暈過去,然后……額,楚公子就這樣抱著你……躺了很久……”說著說著虹翹臉也紅了起來。
楚玨卻絲毫不介意,他說:“如若不是這樣,賢弟可能就永遠回不來了,說不定就這樣睡一輩子。”然后他湊近胡悅的耳旁,極輕地冷笑說:“賢弟你也死不掉,就這樣睡一輩子也好,那就由我為所欲為也是甚好。”
胡悅只覺得渾身又似喝了那黃泉酒一般渾冷徹心骨,他打了個哆嗦。看著楚玨的眼神,嚇得臉色發白地干笑道:“楚兄……說笑了……”
楚玨這才放開他,從床上先來,走到桌邊給胡悅沏了被茶說:“為什么你會選擇那個孩子?明明如果你進入那個方鄢的夢里會更加容易。”
胡悅看著楚玨說:“自然是以因為,那個孩子的夢中,是最原本的形式,成年人的夢境會因為自己的欲望而有所變化,但是小孩子的夢中卻是最能夠反映原先的摸樣,而黃泉燈只會出現在將死之人的夢境之中,此三人中只有這個孩子接觸的人世間最少。也是最容易找到黃泉燈的緣故。否則我可要找很久才能遇到,還未必能夠認得出來。而且,那個孩子是唯一沒有迷失的人。她一直被她的母親帶著,所以并非是依靠自己的意志在行走。”
楚玨一邊聽著胡悅的解釋,一邊喝著茶。虹翹卻不明白問道:“什么黃泉燈?這個和公子你暈倒有什么關系?還有楚玨公子為什么要抱著你睡?”
胡悅摸了摸脖子,發現虹翹只是非常在意,為何楚玨一直抱著他而已,他喝干水,虹翹便連忙給他填滿,胡悅只能繼續解釋說:“翹兒可還記得最近總是有船只翻船的事情?這樣的死亡很不正常,太過頻繁了。所以我們的楚大公子便猜測是有人勾魂,而逃過一劫的人都說能夠莫名地看到有一個盞燈人。他一直都徘徊在一個河邊,所以我們便猜測可能是黃泉燈的緣故,那是可以引人進入黃泉道的燈引,但是卻只會出現在將死之人的夢中,而如果活人看到,便可能有生死之憂。但是如果黃泉燈沒有把死靈引入黃泉,反而扣留亡魂,那些死者就再也無法入輪回,只能一直留在黃泉岸邊,陪著那盞燈了。這是違反天道常理的。
此外如果這盞燈幻化成其他的形態,如果沒有找到本體的話,依然無法解決這件事情。于是我和楚兄約定,黃昏入夜之前必定找到那盞燈。可惜我輸了。”
虹翹問道:“那為什么是三個被水溺亡的人…那三人已經死了啊。”
胡悅搖了搖手手指說:“還沒有死透,在三日內魂魄都是在尸體身上的,所以只要能夠進入那死者的夢中,我便可以找到黃泉燈。只是……”
楚玨哼了一聲,接著說:“只是某人貪酒,忍不住喝了黃泉的東西,差一點就真的回不來了。我給他的畫了一個餅,只要夢里吃這個便不會感到餓,可惜他看到那孩子尚有一絲氣息,便想要救她還陽。哼,知道的人以為你爛好心,不過……”
楚玨目光一冷,他難得惱怒惡言相向道:“對一個一有機會就想要去死的人而言,也許只是想要搶一個名額吧。別人是搶著投胎去好人家,他倒好,搶著和別人爭死的機會。”
胡悅摸了摸鼻子,他磕磕碰碰地說:“楚兄誤解了,我只是因為貪杯,至于救人……”
虹翹打斷胡悅的說辭,她連忙插嘴道:“那么那個孩子會復活?”
楚玨說:“不見得,如果陽壽盡了,即使她沒有吃黃泉之物,依然會踏上黃泉路,但是如果陽壽未盡,那么說不定她會自己醒來。這都要看天數。”楚玨看了一眼胡悅,眼神閃過一絲冷意,補充道:“天命不可違。”
胡悅看著那個白玉瓶說:“這盞燈只是為了陪伴一個人等著某人的到來,最后等著等著,卻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陪伴者,想要留住那個人,這樣的想法讓她把所有的亡魂都扣留在了黃泉岸邊。”
楚玨吹著茶葉說:“死靈是無法回應感情的。”
胡悅沒有回答,但是最后那個已經腐化的尸骸為何如此拼命地想要保護那盞燈靈呢?
虹翹蹙眉坐在凳子上,她嘆氣說:“那么看來這盞燈也挺可憐的。”
胡悅哈哈一笑說:“還是一個美人呢……”
楚玨依然怒氣未消,只是看著胡悅滿不在乎的臉便也毫無辦法發火,他開口道:“不管怎么說,燈還是滅了。”
幾日之后,有人傳言原本溺水而亡的何家小女悠兒,居然在死后三天又活了過來。別人問起,她只記得,和母親以及幾個船客來到了一處密林,在那里有一個長的很好看的哥哥就是不讓她吃那里的東西,之后她便睡著了,睡醒之后便已在自家之中。
眾人聽聞,皆為之而奇乎。: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