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情齋

67 云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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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云咒(一)

67云咒(一)

《說文》鬼俗也。淮南傳曰:吳人鬼,越人魕。

三日之期,胡悅足不出戶,每日除了飲酒,便看著生死符入神,有時眼神空無一物,有時眼神似乎又千緒萬思。但無論如何,即使楚玨在觀情齋外圍的術法已解,他也不再出門。仿佛外界的一切與他已無關系。

第一日,楚玨并未來訪,胡悅坐在曾經與他對飲的位置上一日未動。猶如一座雕像。

這一日,白晝突然狂風暴雨,在風雨之中,默立兩個人,手中拿燈籠,大雨磅礴,卻絲毫打不到她們身上。

二人飄忽不定,此時卻守在一個亭子兩邊分毫不動,就像是兩個石人一般。亭子內空無一人,而這之中卻有一個匣子,二女守得便是這個匣子,匣子已經被打開,里面空無一物。

烏云密布之下,忽然一道霹靂照亮了天空,柳兒看著天空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聲音像是幾十歲的老嫗一般:“局又動了,我們終于可以擺脫。”

就在此刻從雨霧之中走來一位女子,她穿著一套紅衣,被雨水打濕,猶如鮮血一樣。她打著一把黑色的紙傘,只看到了她的白玉般的下巴,她說:“二位還是和百年之前一樣,愚蠢而忠誠。”

另一個叫燕的女子,聲音像是刀子劃過堅硬的石頭一般,她道:“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們,一朵開在三途的死人花而已。”

紅衣女子說:“我來只是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的主他人能做的,我們也能做到。你主人做不到的,我們也能做到。其實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兩個侍女舉起手中的燈籠,頓時一只巨大的魚形陰影從地面劃過,紅衣女子微微退后,她警惕地看著地面,隨后說:“我們就看吧,局已開。百年之前的未完之局,這一次一定會結束。無論是以你們的方式,還是我的。”

說完只余下陰冷又腥甜的花香。再也找不到有什么紅衣女子了。

侍女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她們手里拿著燈籠,繼續守在這座亭子內。絲毫沒有任何的其余動作。

但是在亭子的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他的目光注視著亭子,露出一絲冷笑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隨后便甩手離開。

大雨磅礴,使得護城河水位上漲,虹翹也不能繼續在船舫,她來到自己所置辦的小樓之內避暑。小英伴其左右,手持宮扇,有一下沒一下得扇著風,虹翹看著外頭的大雨,撥弄著手里的琵琶。

虹翹抬頭看了一眼小英,小英似乎想要說什么,最后卻捏著手中的宮扇,抿緊嘴線,勉強露出了一絲安慰和敷衍的笑容。眼中溢滿了猶豫和恐懼,但是心中卻又有著某一個堅定的信念。她一直都守在虹翹身邊,期望能夠護她。雖然她明白她的力量有多微不足道。

虹翹撩起了簾子,看著屋外的大雨,緊鎖眉頭,道:“我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心里老是亂糟糟的。”

小英剛要開口,忽然一個閃電,一聲巨響。小英驚嚇的回過頭,發現沒有什么異常這才回過頭對著虹翹,心不在焉地說:“天氣不好而已,小姐等過了雨季我們回到船舫便可涼爽了。”說完,他關上窗戶,退縮在一旁,仿佛想要讓角落中的暗把自己影藏起來,這種無聲的恐懼,只是因為她不知道在這段日子里會有什么事情發生。

此時門被敲響了,虹翹轉頭看著小英說:“為何不去開門?”

小英馬上點頭,隨后趕緊去開門,大門一打開,風雨皆涌了進來。門口站著一個老者,老者蓬頭垢面,他手里捏著一個白帆,上面寫著測字算卦四個字。他在門口邊念叨:“我見所思非所思,我見故人非故人。人是我非非我相,故人非故故何人。”

虹翹朝著門外看去,說:“老人家有什么事嗎?”

老者看著小英微微皺眉,隨后又看著屋內已經站起來的虹翹,他瞇著眼看了許久,最后開口道:“像……太像了……”

小英警惕此人,她手里暗暗捏著一張紙人,附于身后,老頭看了她一眼,對著虹翹說:“外頭雨大,想要在此避避雨,既然有緣,老朽為姑娘算一卦,全當姑娘好心收留老朽避一避這的失魂落魄之雨。”

虹翹摸了摸額頭,不知為什么忽然有些疼了起來,老頭的話讓他無法拒絕,她鬼使神差地說:“那……有勞老人家了。”

說完便親自給他沏茶,老者甚是禮貌周全,作揖而拜,隨后小英遞過毛巾,他擦干之后方才踏入。進入屋子之后,他笑著說:“那,姑娘是想要測字,還是算卦呢?”

虹翹捂著額頭,開口說:“測字吧。”

老者摸著胡子,他繼續說:“姑娘想要測算何字?”

虹翹搖了搖頭說:“我……我不知為何頭突然好痛,那就隨便測一個字吧。就測我虹翹的虹字。”

老者卻沒有在意虹翹的頭疼,他照舊說:“虹字,左邊乃是一個蟲字,右邊則是一個工字。蟲,乃是陰暗之物,只能在暗處生存,死而不僵,生死之間皆可轉化,所以姑娘要小心那些亮堂的東西啊。”

虹翹搖著頭說:“這是何意?”

老者看著站在他身后的小英,笑著說:“只要在暗處,不浮上臺面便安然無慮了。但只要暴露在陽光之下,這飛蛾之力有如何自保呢?”

虹翹看了一眼身后的小英,小英勉強地笑了笑,虹翹依然沒有明白。老者卻繼續說道:“而邊上還有一個工字,工字,上一橫為天,下一橫為地,中間一橫鏈接天地之意。”

虹翹探身皺眉問道:“這又是何意?”

老者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用手畫出了一個工字,隨后看著虹翹說:“此乃天機不可泄露,老朽不可道破天機,但能給姑娘一個建議。”

他說:“如果需要姑娘你做選擇的時候,姑娘記住老朽一句話,忘一情,忘一人,忘一世。此三忘可保姑娘平安。”

隨后便站了起來,他俯視著虹翹,虹翹被他看得心里發毛,不安卻又不敢再問其他,老者嘆了一口氣,隨后拿起白帆,朝著門外走去,無視屋外還在下著大雨。小英目送著這個瘋老頭遠走,稍稍松了一口氣,說:“哪里來的瘋老頭子,真是莫名其妙。”

虹翹依然頭還在疼,聽完那三忘之言,她咬著嘴唇,重復道:“忘一情,忘一人,忘一世……”隨后搖晃了兩下,便暈了過去,小英嚇得趕緊抱住虹翹,她手里的紙人羅在了地上,驚慌失措的她并沒有注意到,紙人已經燃燒了起來。

就在虹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時候,小英手里捏著一樣東西,但是卻怎么都無法松開自己的手,忽然虹橋睜開眼拉住邊上已經嚇的面如土色的小英呢喃道:“胡公子……公子……”

說完便又暈了過去。小英低頭看著虹翹。但是卻并沒有離開,她木訥地說:“小姐……沒用的,他不會幫我們,因為他沒有選你,因為他沒有選擇你啊。”

一滴淚落在了虹翹的臉上,小英的空洞的眼中滿是淚水,把懷中的虹翹抱得很緊很緊。仿佛只要她一放松,她的小姐就會消失不見。

小英扶著虹翹回到臥房,她把身上的符咒放在了虹翹的枕邊,隨后撫了撫虹翹的鬢發,開口說:“小姐為何突然暈倒,這老頭來歷不明,莫非是國師……他下手了?還是另有他人盯上小姐,現在胡悅記憶恢復與否尚不知曉,但是小姐卻暴露在危險之中,不行,我得去求國師,至少讓國師放過小姐,隨后再騙小姐暫時離開京城。”

說完她擦干了眼淚,轉身,她回頭再看一眼這個待自己最好的姐姐,隨后微微一笑,仿佛就是平日里調皮耍賴時候的笑容,只要她那么一笑,虹翹便會原諒她的過錯。但是此時的一笑卻讓原本俏皮的臉頰再劃過了一道淚痕,她笑說:“小姐你一直都說我什么都不知道,實際上我是最明白的人,明白你的苦,你的心思,但是胡悅實在非是你可以托付終身之人,忘了他吧,只要離開京城,你就能避開這里的所有風雨,即使……沒有我,你也能好好的活著,對吧?”

小英撐起一把傘,朝著遠處走去。沒有走多久,便遇到了一個人,她微微點頭,恭敬地說:“國師。”

玄冥子看著她,似乎明白她的心思,他說:“你沒有下咒?”

小英猛然跪在雨中,手中的雨傘落在了身旁,她說:“國師,我們的計劃依然在繼續,虹翹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價值。只要……”

她話還沒說完,只覺得心臟像是被鐵絲捆綁一樣得劇痛,瞬間倒在了地上,她張著嘴,疼的無法喊叫,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玄冥子嘆氣地搖著頭,他蹲下身體,拍了拍小英的肩膀說:“我當初是怎么和你說的?守在她的身旁,她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而現在我要下子的時候,你卻告訴我這個棋子沒用?是你在下棋,還是我呢?”

小英只能呼吸,她捏著拳頭,隨后靠著僅存的力氣撐起身體,她抬頭看著玄冥子,艱難地說:“國……國師……虹翹,虹翹并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重……胡悅他心里根本沒有虹翹的位置,而且現在生死符已經在胡悅身邊,為何還要對虹翹下手呢……”

玄冥子站起身,他眼中含怒說:“他如果沒有對楚玨用情,我自然不用對虹翹出手,但三日之期,真是多此一舉!本來覺得把你送到她的身邊,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我現在有些后悔了,不過……既然你沒有下咒,還是可以人盡其用的。”

玄冥子看她一眼,搖頭道:“她交給你處理了。”

小英最后的意識只剩下火紅的衣服,那像是血一樣的顏色,仿佛順著雨水像是鮮血似地流淌下來。她閉上了眼睛,這個結局她早就知曉,但……

小英最后只喊了一句:“小姐……快走。”

玄冥子看著身后之人說:“現在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紅衣女一把拉起小英的手臂,仿佛小英只是一層皮一樣。她說:“時間?胡悅還沒離開觀情齋?而楚玨也不知所蹤,這兩人都是最關鍵的人物,此事都沒有動靜。你問我還有多少時間?”

玄冥子低頭,他伸出一只手說:“你能確定他恢復了所有記憶?”

紅衣女說:“不能確定,但是那個人留下生死符……這是唯一的方式。和當初他的猜測一樣,開局之際已經是時候了,雖然晚了整整十年,但是如果在十年前動手你的機會更是渺茫。這不得不說是你的機緣。”

玄冥子單手捏著拳頭,他轉過身,原本痞氣的笑容不再,眼神冷如寒劍,他說:“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失敗會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紅衣女低眉淺笑說:“是啊……我就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生死符是我的王牌,如果再失敗那我就再回到地獄,你見過地獄的景象嗎?國師大人?”

玄冥子不理她的瘋言瘋語,他甩手,隨后說:“這一次,萬無一失。只要利用好虹翹,我們就不怕沒退路。雖然胡悅不會對此女動情,但十年之間她是和胡悅所處最長的一個人。而楚玨……”

紅衣女子冷哼一聲:“他是必須要鏟除的人。否則只要有他在,胡悅就無法完全恢復記憶。你手里的云咒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手里的生死符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關鍵還是在胡悅的身上。別忘了只有他……”

玄冥子打斷她的話,他朝著觀情齋的方向看去:“很快還有我,老狐貍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他絕情,我何嘗不是呢?”

紅衣女看著虹翹的住處說:“你準備怎么利用你這個屬下?”

玄冥子看了一眼小英,隨后說:“下云咒,既然她不肯下,那么就讓她來代替虹翹,然后……”他眼神劃過一絲陰鷙。

虹翹昏睡到夜深,大雨已經停了,但是隨之而后的悶熱讓她更加不適,她捂著頭醒了過來,發現小英不在。單手撐起身子,喚了幾聲,依然無人回應,屋內則一片昏暗,也未見小英點燈,虹翹看不清周遭,她揉了揉眼睛,起身下了床,忽然門口吹來一陣風,這風不似夏風,冷得她打了一個激靈,隨后她起床去摸桌邊的蠟燭,漸漸地虹翹習慣了昏暗地視線,她小心地來到桌邊,拿起蠟燭邊上的打火石。但是打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她只感覺這屋內似乎有一種讓她害怕的東西存在于暗處,所以她莫名地非常緊張,終于蠟燭被她點著,微弱的光線照在四周,她拿起燭臺,護著手中的燭光,環視四周,依然不見小英的蹤跡。

虹翹不敢再喊,她隱約聽到在屏風后有奇怪的聲音,雖然非常的細微,但是卻讓人覺得而不安,虹翹皺著眉,她又怕但卻無法放下心,她忽然想到當初胡悅給她的護身玉佩,她馬上回到床邊,打開壓在枕頭下的匣子,忽然兩張符落在了地上,落下的過程中便燃燒了起來,但是虹翹根本看不到這兩張符,她取出了珍藏在匣子內的寶玉,隨后捏在自己的手心。白玉溫涼,捏在手心讓她安心不少。

她看一眼屏風,那兒是她的琴房。她一手執蠟燭,一手捏著胡悅所贈與她的玉佩。一步一步朝著屏風走去,當她掀開屏風邊上的簾子,發現琴房內空無一人,只是窗戶沒有關上,被風吹得作響罷了。

虹翹松了一口氣,自嘲地搖頭,她把燭臺放在在桌子上,桌上按上的暖壺內還有茶水,她自語道:“小英這臭丫頭跑哪兒去了,那么晚了還沒回來,媽媽要是夜訪她又要挨罵了。”說完想要把窗戶給關上,但是她發現他無法拉動窗戶,隨后她又拿起了案上的蠟燭,低頭一照,在窗戶下吊著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真是小英,小英抬著頭,看著窗戶,臉上展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她的眼角兩邊出現這類似云朵的紋理,順著紋理血流了下來,已經干涸,蒼白的臉,暗紅的血,古怪的笑容。虹翹嚇得倒吸一口冷氣,她尖叫著倒退一步,忽然她的手被抓住,小英從窗戶拉住了虹翹的手臂,她張開嘴,但是已經說不出聲音,虹翹只能看她口型明白她的意思,小英說的是“快跑……”: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