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情齋

86 貫山之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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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貫山之戰(三)

86貫山之戰(三)

左一棋說:“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肯助我,以后這天下你將是天下第二人。如何?”

蔣瀘迅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他的手迅速開始變成了黑色,而就在此刻,他的臉上開始產生一種血痕,隨后滿臉布滿了血字云咒,而黑色的痕跡既然開始緩慢消退。

左一棋眼中露出兇狠之色,他對燕兒說:“馬上殺了他。不要讓他有恢復的機會。”

就在燕兒要沖過去的那一剎那,忽然之間從他身邊的一絲魂魄則擋住了燕兒。

黑色煙霧慢慢幻化出一個人形,是一個女子的模樣,蔣瀘第一時間便認出了她,低聲呼喚道:“惠娘……”

女子身形單薄,她似是回頭,卻沒有回頭。原本固定的雙手緩緩伸開,擋住了所有的冤魂之氣。她時而幻化成霧氣,時而凝成人形。蔣瀘終于回過神,他喊道:“惠娘啊!是我啊!我是留逸啊。”

女子無法回答,但是卻依然擋在蔣瀘身前。蔣瀘見自己的妻子居然也成了這冤魂之一,他原本已經凝固的情感突然之間崩塌,他順勢倒在了地上。艱難地朝著那團替他抵擋一切的煙霧伸出手。但是這只是一縷煙,并沒有實體。

煙霧之中之緩緩飄來一縷幽音:“留逸,活下去……”

蔣瀘閉上眼睛,他抬眼看了一眼左一棋,左一棋見狀也是一驚,不過他馬上就要趁機脫逃,蔣瀘看著他,開口道:“閣下說的沒錯,人有了情感就會有破綻,所以胡悅三百年沒有感情,這才能夠繼續三百年未完之事。但是沒有情感那永遠不會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為什么而生,為什么而死。如果沒有感情,胡悅不會一肩挑起三百年的等待和苦難。你永遠比不上此人。”

他一只手,拗住那只黑化的手,隨后用力一扯,直接硬生生把自己的手臂給扯斷了。但蔣瀘卻沒有流血。他緩慢走到人形身邊,他默默道:“惠娘,最后一程一起走吧……”

就在人形即將消失之刻,石靈子瞬間移位置人形之前,隨后盤坐在地,那一刻,一直留在他體內的石靈子突然粉碎。四周的固化之氣猛然暴增,蔣瀘抬頭看天,他依然表情溫潤,但卻異常的堅定,他回想著過往的一切,生生死死雖由天定,但他來此一遭最后能與妻子同歸也許這也是天意。

蔣瀘低下頭,他看著自己漸漸石化的身體低語道:“慕之,我就先行一步了。”

此時。燕兒一瞬間沒了動作,猶如一具可怕的塑像。隨后只聽到一聲像夜梟一般的叫聲,燕兒碎成了石塊,最后化為黑色的煙霧,消散于天地之間。

而左一棋的雙腿也開始石化。他瞪大雙眼,而此時蔣瀘盤坐在地,那人形從他的背后抱住他,最終人形開始凝固石化,成了一具婦人的石像。

左一棋怒吼道:“柳兒,快,幫我。”

柳兒順從地點頭道:“是,主人。”手中燈籠閃出,地脈出現了巨形魚影。左一棋怨恨地看著成為一座石像的蔣瀘。而大魚似乎想要開始沖破石靈子全部釋放的禁錮只能。兩種劇烈的力道沖擊。連楚府都開始動搖起來。

而在兌宮的胡悅也感受到了蔣瀘出事了。他握緊拳頭,已經不再沒有情感的胡悅心中那份鈍痛讓他握緊拳頭,手指嵌入掌肉,鮮血滴入溪中,卻并沒有虛化,反而讓原本清澈的水化入了一絲血痕。猶如一朵花,但是就在這一刻,兩條溪似乎開始有了些交融。那渾濁水中的魚開始游入血痕之中。

胡悅皺眉,他念道:“兌,交融者……他物不可為之,只有用魂血才能讓溪水交融。原來如此,此陣還真的是用命來過呀。”

胡悅咬開自己手腕,鮮血留了下來,胡悅同時也注意到了生死符開始迅速開裂。嘆氣地閉了上眼。

而清澈的水開始也開始變得渾濁,魚似乎有所感應,立刻活躍了起來。橋開始慢慢地變地更加地清晰,但同時生死符碎裂的痕跡越來越深。

胡悅道:“成與不成就看天意吧,我這一生虧欠的太多。能做的太少……”

“不,你已經做的很多了,但你什么都不說,鬼才能猜得到……”

胡悅睜眼,此時他的身邊同樣蹲著一人,一抹嫣紅,似血如火。她朝著胡悅側目看去,嘆息說:“你做的已經很多了。但是你從不說,不說誰又能懂呢?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楚玨,你只能和聰明人在一起,但天下有多少是聰明人?真不知道是說你笨,還是該說你聰明。”

她伸出手,白潔的手臂上也有一道傷口,鮮血滴入水中,她說:“這一次我不怪你了,也不怪任何人。當初就是為了讓趙王獲勝,為了這三百年的太平。但是漸漸地時間長了,我忘了這些事兒,當我再一次醒來,我只記得你放棄了我,騙我,利用我。這讓我恨你恨得入骨,你不解釋,我就要你和我一樣。到后來,三百年此局再開。我與你一起進來,看著你再一次把生死符交予我手中……沒錯我還是恨你,恨你的無情,恨你的不說,恨你的決絕。但是我也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個你從死人堆里抱出的那個孩子……再一次看到了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

夢靈的身體慢慢地開始變得透明,胡悅伸出手,他拉住夢靈的手,急忙道:“兵荒馬亂,你父母雙亡,自小跟在我的身旁,從未訴清苦,如若可以,我希望你永遠沒有遇到過我。一輩子安穩安康。”

夢靈點了點頭說:“我也那么想過,如果沒有被你所救,我是不是就不用面對你的無情呢?之后我發現如果沒有遇到你我也就不是我,而是戰亂中的一具尸體。所以當趙王尋你,我執意隨你一同下山,想要你幫助趙王還天下一個太平。我不想看到那些顛沛流離的百姓,不想要看到那些倒死在路旁的骸骨。我不想要再看到、再聽到那已經毫無力氣和希望的哭泣和□□。這是我的初心,如今我也尋得初心。這一路上,我化作一縷花魂跟著你,到現在我依然恨你,怨你,但,師哥,我也再求你一次。無論如何不要讓天下再入戰火了。你能答應嗎?你答應了就會做到對嗎?”

胡悅握緊夢靈的手,他手中的血還在流,但是夢靈因為本就是精魂再入,這些血其實都是他們自身的精魄所化,夢靈的身體根本沉受不住這般的抽魂奪魄,漸漸開始形魂消散。

她伸手指著橋,艱難地說:“快去,快過去。一周天將至,我雖然不知道左一棋是何人,但他同我一樣,并非生人。我乃寄花而生,他則附玉而活。但他的情況更加不一樣,他身邊的兩個鬼童一直吸取來自喪子之痛的婦人身上的喪氣和怨念。這番怨念召出了黃泉之下的陰陽魚,他的能為雖不如楚玨,但此時楚玨也奈何不了此人。我猜他現在肯定急于逃出楚府。”

胡悅捏著夢靈的手都是血,兩人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胡悅緊緊捏著夢靈的手,絲毫沒有松開之意。他說:“好,我答應你,但,我不會讓你就此魂飛魄散。當我過橋之后,你就迅速離開此山,逃得越快越好。不要讓……師兄再心痛了好嗎?”

說完他迅速地在夢靈的額頭畫上一個云咒,夢靈只感覺她的身形微微穩了些。而胡悅的身形卻開始漸漸地變得模糊,他手臂上的血還在溢出,但是卻沒有滴落,而是化作了云咒,不停出現在夢靈的額頭。

夢靈抬頭看著胡悅。胡悅艱難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他呼了一口氣說:“終于肯給師哥摸頭了,只記得你稍大之后就不肯讓師兄摸頭了。”

夢靈含著淚,道:“摸多了,就禿了。我才不想要變禿子呢。”

胡悅笑了起來,踉蹌兩步,揮了揮手,蹣跚地踏上了橋,而他懷中的生死符馬上就要碎裂了。他苦笑道:“傻丫頭,摸摸頭哪里會禿頭。”

夢靈依然保持著滴血入水的姿勢,但是卻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開始啼聲嗚咽,她朝著胡悅喊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哥,對嗎!”

胡悅微微停步,他穩住身形道:“師哥把你養那么大,哪有那么容易說不認就不認的。”

他抱著自己滴血的手臂,蹣跚地踏上了橋,在之后還有兩關。最后兩關。

橋對面的景象也漸漸出現在了胡悅的面前。這里他來過,卻不再是原來的樣子,此處乃是兌山最高峰。當胡悅他此處,在他的面前,原本應該是懸崖峭壁。但是此處在他的面前又出現了一座更高的山峰,這座山高聳入云,不知其頂。乾坤二宮就在這山峰之上會出現。

就在胡悅踏過問橋,夢靈含著淚笑看著河內自己的倒影,她看著額頭出現的云紋,對著水中的自己說道:“這三百年……可不是只有師兄你才會破解云咒啊。”她伸手擦去頭上云紋,水面中她的倒影越來越模糊,最后只留下了一朵彼岸花落于岸頭。鮮艷欲滴,似那消失的生命。

胡悅只覺得原本不穩的心魂突然又回歸自身,他手上的血也不再流淌。不但如此,胡悅還感到有一份不屬于自己的血魂之力的輸入。此時他卻摸著自己的心口,心疼,他三百年后再一次感受到心疼欲裂。

他閉上眼,流下一滴淚:“傻丫頭……不是說不讓師兄傷心了嗎?”風中傳來了一陣似有若無的花香,伴隨著一聲輕笑,與他作別: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哥,對嗎?

胡悅捂住眼睛,許久之后他再一次抬頭望山,不再言語,一心往上攀,山路陡峭,四周皆為云霧,胡悅變得格外的平靜,他擁有了所有的情感,他經歷了三百年的渾噩和蹉跎。如今他踏上此處,乃是回答三百年前無法回答的問題。

此時,他再無其他的心念。他欠的債,他承的諾,他負的情,皆不重要了。山路難行,但他心無旁騖。胡悅一路走來,山路如人生一般。但是在最終等待他的就是迎神之處。再過兩關,他終有資格與天一問。

胡悅爬得非常吃力,他用盡所有的力氣穩住自己的神魂,憑著本能往上攀行。現在的他脆弱之極,卻堅強之極。幾次差一點就要跌落,但都最后抓住了山石。他喘氣著看著山頭,不皺眉,不嘆息,繼續往上,不做停留。

山下,楚玨心中明了,胡悅終于要走到了乾坤二陣。他回眼看著山下的戰況,兩方對殺,因為天降大雨,戰事進入了白熱化,趙王似乎也有了動作,他看著天空,他說:“這場雨太大了……貫山……難道這就是胡悅的用意?眾將聽我命令,撤入東北方的山林之間,借山石之勢,周旋牽制對方大軍,大軍無法進入小路,必然分兵!”

他身邊的一將領卻面露憂色問:“趙王,但如果對方困死我方,我方后退無門,只能被活活困死在山林之中。這可是下下之策。”

趙王握拳,他說:“我本就想就此與敵寇決一死戰,生不成王,死當鬼雄。傳令下去,如若愿意與我生死與共者,共同退路山林之間,如果不愿者,現先行退走,我來斷后!”

話語一出,眾人下跪,齊聲喊道:“我等追隨趙王,至死不渝!生死與共!”

趙王扶起身邊一位將士,他說:“好,那我們就賭這一次生死。如果我們贏了!我們定要讓天下太平。”

此時他扯開懷中一塊白帛,以血為書。當即寫下寥寥數語:貫山之戰,兇險萬分,敵多于我軍十倍,我全軍戰士奮力搏殺,死傷不計其數。但只求在貫山之內,與軍決一死戰,以免徒生變數,陷蒼生于萬劫不復之境。

今日如若戰勝,乃上天所幸。但有一人,不可忘卻。此人不肯透露姓名,方知楚界人士,如若我能奪取天下,眾人當尊他為楚君,如若我亡,吾子切勿忘懷,若有機緣,尋得此人,定能卷土重來,再造功業。凡我后人,不可忘其恩惠。”

他寫完此詔,交于身邊一位謀事,對他說:“如果我死了,就把此詔交于我的兒子。”

那人捏著白帛血詔,揣入懷中點頭道:“一棋當不負所托!”

趙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示意對他的信任。此時此刻,身邊謀士,活著得只剩下此人,已無他認可托。趙王明了,此人雖不多言,但卻深謀遠慮之人。

他遵守著與胡悅的約定,不言他的名字,不記入青史。但就以地為名,尊其為君。趙王心中默念:“胡悅,這一戰,我們會贏!”: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