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快步往木槿落水那邊去,途經那幾個雕像一般杵在一邊麻木看著的侍衛喊道:“有人落水了你們沒看見?若是淹死了拿你們是問!”
侍衛沒想到有人看見,還是新得寵的德嬪,只得火速奔去救人。
救上來的時候,人雖然已經是奄奄一息,但過了會子終究是緩了回來。
她撐著起身,對景瑜直磕頭,連呼謝德嬪娘娘救命之恩。
“你我本是相熟的姐妹,說謝做什么?”景瑜吩咐丫鬟把她攙回永和宮去。
木槿卻死活不肯回去,眼里噙著淚道:“就因我在馬場獲了皇上的恩寵,事先沒有告訴蕙嬪娘娘,獲封之后她就對我百般刁難。昨日借口宮里人手不夠用,叫我幫忙做粗重的活兒,今日又一早又叫我來池邊草灘里找野莓果,找不齊一筐就別回去。”
木槿越說越委屈,眼淚啪嗒啪嗒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景瑜看著她這個樣子有點感慨,木槿是她、琳瑯、榛兒中間最聰明的一個,因為生在貧寒之家,也是最少年老成的一個。
前兩年在安嬪宮里侍奉,因為得罪了百靈,而被罰去了馬場。
但就這些挫敗,也沒能消磨掉她的斗志,反而更加厚積薄發,瞅準了安嬪的死敵蕙嬪,終于得了機會攀附而得以回宮。
現在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尚未站穩腳跟就開始打起了皇上的主意,蕙嬪瞧出來自己只是個臺階,自然憋著股子悶氣。
“還請姐姐收留!”木槿哀求道。
景瑜還沒那么傻。
上次收留琳瑯,是確定安嬪無再起的可能。
現在蕙嬪還正當紅,自己本就不受她待見,再收留木槿,定是要吃她的記恨。
何況木槿自跟在蕙嬪跟前,就已經與她疏遠了,現在她也并沒有什么必要再去幫她。救她落水,只是顧念以前的姐妹情分罷了。
她總不能做個毫無原則的老好人。
“妹妹想去永壽宮也不是不可以,”她猶豫道:“只是琳瑯也在,她會不會將你的行蹤告訴蕙嬪?”
木槿環顧左右,上前兩步靠近她的耳邊道:“蕙嬪再三叮囑琳瑯,若是沒有特別的事盡量少去永和宮,免得叫人看出她們有來往。”
“前些日,我被關在冷宮,琳瑯曾偷偷來看。”景瑜試探問道。
“她是去求了蕙嬪,蕙嬪當時還責怪她到了那種時候還惦記著姐姐你。”木槿道。
所以琳瑯果然與蕙嬪私下來往,景瑜這次幾乎能確定。
想了想,扶著木槿的肩膀,道:“你有沒有想過,蕙嬪畢竟掌管后宮,你不管躲到哪里都逃不出她的管控。”
木槿目光無望。
“依我之見你倒不如回去,繼續順著她,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讓她把該發的氣都發了才會沒事。”景瑜道:“你要瞅準她高興的時候說幾句認錯的話,畢竟你現在位分不高,該低頭的時候終歸要低頭。”
“她會把我折磨死的!”木槿充滿恐懼,道:“剛剛她讓人將我弄進池中!”
“你若躲起來,她也能掘地三尺把你找出來,折磨死你也不難。”景瑜直言不諱的道:“躲終究不是辦法。”
木槿清楚現在的處境,她若沒有足夠的能力和蕙嬪抗衡,就只得忍讓妥協。
景瑜望著木槿迤邐的步子,看著她消瘦的背影,不由自語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好自為之吧。”
這時進寶氣喘吁吁的跑來,道:“主子,可算找到您了!貴妃娘娘宣見!”
佟佳氏?景瑜不能怠慢,隨即匆匆往翊坤宮去。
“貴妃娘娘萬福金安。”景瑜問安,抬頭看看佟佳氏,面色還算和善。
“坐吧。”她語氣比平日見了她柔和許多,又吩咐人上茶,接著道:“那日真是難為你還想著為本宮請封,你為大清掙回了臉面,本可以為自己討一個大賞的,為何要將這么大一個人情送給本宮?”
景瑜道:“景瑜已將原因當場已經說明白,實在因為感念娘娘照顧胤禛盡心盡力,我這個做額娘的心懷感激。”
佟佳氏略微遲疑,沉默半晌,這才道:“你不是想把胤禛要回去?”
景瑜微微一笑,道:“娘娘真的是想多了,您是什么身份,向來子以母貴,胤禛養在娘娘身邊正是臣妾所期望的,怎么會妄圖要回胤禛?再者,胤禛養在您宮里也是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就算臣妾想,也是不可能的。”
“嗯。”佟佳氏放了心,點點頭,道:“你還算是個明理的。”
便就吩咐身邊的人取來一個華貴的珠寶盒子,道:“你這般為本宮著想,也總該賞你些什么才好。”
景瑜卻露出為難之色,道:“娘娘這個太貴重了,臣妾不敢收,況且臣妾若想要珠寶,那日朝皇上討賞便可,不必拐彎抹角問娘娘要。”
佟佳氏會心的笑著道:“本宮會好生教養胤禛,不讓他受委屈。”
“臣妾病了多久,疏遠了四阿哥多久,遠不如貴妃娘娘和他親近。”景瑜慨嘆著。
兩人又聊了會子,便回了永壽宮。
皇上的冊命下去,沒出月,禮部和內務府就已經籌備好了封皇貴妃禮。
這次禮儀辦的十分隆重,既然已經位同副后,就不能住在翊坤宮,佟佳氏擇了吉日搬去了景仁宮,成了眾妃中最為尊貴的皇貴妃。
永壽宮。
這日,被派出去探聽消息的進寶回來,道:“主子,聽說太子和四阿哥被先生責罰了。”
景瑜有點吃驚,清朝皇子的師傅選的都是鴻學大儒,但也大都朝中為官,誰敢冒著得罪皇上的危險懲罰皇子呢?
除非兩個孩子犯了十分觸怒先生的事。
“怎么回事?”景瑜問道。
“聽說是因為兩位皇子將書撕了。”進寶道。
“撕書?”景瑜感到很驚訝。
先生對書是愛惜如命的,斷不會忍受有人撕書!雖然所教的人是皇子,但皇子也是他的學生,懲罰也是在情在理。
“怎么罰的?”她道。
“去了孔圣人像面前跪著,到現在還不讓起來呢。說是跪完了還要去奉先殿跪祖先,貴妃娘娘已經去了,在門外等了半個多時辰了。”進寶道。
“皇上知道了嗎?”景瑜問道。
“這時候哪兒敢有人跟皇上說啊,就連貴妃娘娘現在也是手足無措呢。”進寶道。
現在兩位皇帝的師傅是大學士湯斌,出了名的剛正不阿,說跪,就一定會讓跪的,絕對不會因他們是皇子就網開一面。
胤禛這么小的年紀,跟著太子哥哥開蒙啟學而已,平日又十分乖巧,撕書做什么呢?
景瑜納悶,再叫去問清了才知道,因皇上對太子報以太大的期望,而他偏又在學識上長進不大,便叮囑先生們適當加強課業。
自小沒吃過苦頭的胤礽被壓抑了多日,嫌先生給留的課業太多太重,私下里沒少了謾罵反抗,之后就發生了今日撕書的事。
“那么四阿哥又是怎么回事?”景瑜聽了半天,好像沒關胤禛什么事兒,便問道。
“四阿哥的書也壞了,先生問怎么回事,大阿哥說是咱們四阿哥自己撕的。”進寶道:“但四阿哥說是哥哥給撕的。先生早已氣極,責斥四阿哥就算沒撕,沒保護好自己的書也該罰,就讓兩人同去跪圣人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