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色

304章 言辭如刀

安樂公主的信中之意很簡單,無非是要她離裴寧遠些。

當然用詞并沒有非常直白,而是先不著痕跡的委婉提及聽說元容似與裴郎同游,然后再道元容遠離長安多時,恐怕耳目閉塞,玩笑一般說起裴寧的克妻之名,已有兩女因此殞命,裴郎雖好,可天命不可違,隱指元容若是要命,就滾遠些。

感受到后面那隱隱的威脅,元容不由詫異,對著信紙隨手一彈,道:“真是瘋了。”

可不是瘋了么,安樂公主如今難道還真的想要同裴寧有什么不成?或者說,便是她得不到的,也必不能令別人得到?若然如此,那裴寧可是慘了,除非安樂公主掛掉,不然他恐怕要打一輩子光棍。若是安樂公主再瘋一些,得不到的必要毀掉的話……

元容不由呵呵一笑,心中對裴寧赫然升起深切的同情,看來自身魅力太大也不好啊,不慎惹來一瘋子,便一生不得安寧,真逼到了忍無可忍,恐怕就是要你死我亡。不過就裴寧而言,他倒不用賠上一輩子,因為就安樂公主那作死的本事,最多十年就要嗝屁。

不過,元容不由皺了皺眉,若是她不用聯姻嫁入秦王府,若然她與裴寧真的有什么,豈非就要正面對上那個瘋子!

一念及此,元容不由背后發寒,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脖子,雖然說與小命相比,小兒女的情愛真是無足輕重,但是她卻因安樂公主的威脅起了逆反之心,憑甚我就要受你威脅?我要嫁給誰,不嫁給誰,跟你安樂公主無關,你也管不著啊。

當即便三兩下將信紙撕碎了,又連同信封一起撕了扔進紙簍,在阿青和阿墨吃驚的眼神里起身下榻,沉聲道:“準備筆墨,我要寫信。”事情是因裴寧而起,縱然不能都怪到他身上,可他也是有責任的罷?

縱然不能明目張膽的弄死安樂公主,可也要想個法子讓她別這么囂張才行!只因嫉妒便隨意謀害臣下之女,此等行徑若是傳揚出去,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可惜沒有證據,隨意攀誣公主可是要受杖刑的。

兩人應聲便去準備,阿墨打開墨盒開始研墨,阿青則是小心的鋪開宣紙,又用和田翠玉做成的獅子頭鎮紙壓住,而后皆是屏氣凝神,等到元容沉思完畢,一氣寫完了信,才忍不住問道:“九娘,發生了何事?”

阿青和阿墨都是識字的,雖然不敢私看元容寫的內容,但隨意一眼卻能瞥見信封上的裴寧親啟四字,見信是寫給裴寧的,而元容表情又嚴肅,當即便有些擔心起來。畢竟兩人服侍元容多年,卻并未見過幾回元容如今的模樣。

元容在信上將裴寧罵了一通,頓覺心情舒暢,便松了口氣,將信紙吹干,對折兩次后裝入信封,叫個小丫鬟來道:“到二門上找崔忠,讓他親自把信送去裴尚書府上。”裴寧老爹去年已經升了刑部尚書,裴家門第又高了一層。

打發了小丫鬟,元容才看向兩婢道:“信來自安樂公主。”說完見兩人同時睜大眼睛驚呼一聲,仿佛不可置信的模樣便笑了,道:“你們當知,裴九他有克妻之名?安樂公主是告誡我,想要命就莫跟裴九過從甚密。”

想到那一晚高都郡王拂袖而去后,元容和裴寧一起歡歡喜喜吃東西逛夜市,直到亥時才回家,果然是過從甚密!

…阿青眼珠子轉了轉,便道:“裴郎君是有克妻之名,可九娘眼下婚約已定,眼看著是要做世子妃,這兩者哪里相干了?分明是公主妒意深重,竟不能容忍有女郎與裴郎君來往罷,可惜白費心思了,九娘又不會嫁給裴郎!”

誰說我不會嫁給他了?這些都沒準兒!元容心里接了一句,卻只是淡淡瞥了阿青一眼:“慎言!”

雖然不曉得安樂公主是從何處得知她與裴寧同游,不過這不是重點,畢竟他們又沒遮遮掩掩,有人無意中瞧見也是正常,但如今已經過去幾日,卻并未有有風言風語出來,可見安樂公主并沒有敗壞她名聲的打算,想來是不愿意把她和裴寧牽扯到一起去。

只是元容卻想岔了。安樂公主固然是不愿意傳揚元容同裴寧的緋聞,但單單是敗壞元容名聲卻毫無壓力,就在元容寫信罵人的時候,安樂公主卻施施然裝扮好,上秦王府拜訪去了。

畢竟是名義上的妹妹,于秦王而言,雖然是同母妹長樂公主分量更重,但對安樂公主的樂意親近也不會排斥,秦王妃知夫君心意,雖然對安樂公主貿然上門略有不喜,但依舊是熱情接待。

“妹妹怎的來了,可是叫我好生意外,招待不周,還請妹妹莫要見怪。”秦王妃領著兒女親自出迎,攜安樂公主入內。

安樂公主似是沒有聽出秦王妃的弦外之音,一點沒有貿然上門的不自在,只笑道:“阿嫂素來是周到人,哪里有我見怪之處?”說完又看看被秦王妃帶在身邊的小圓子,然后一推牽著的兒子,道:“小圓子生的真是越來越可愛了,不如帶你表兄到旁邊去玩耍?你們表兄妹多時未見,也該好好親近親近。”

秦王妃眼神一閃,當即便沖著女兒點了點頭,道:“如此,小圓子你便領著你表兄在府里轉轉罷。”又往旁邊侍立的心腹侍女一瞥眼,道:“阿凌跟著,莫要怠慢了客人。”

站在一旁的承安郡主見狀,便也出聲道:“阿娘與安樂姑姑說話,兒也先退下了。”說著福身一禮,就要退出去。

安樂公主眼珠子一轉,卻是露出了幾分笑意,攔住道:“他們小的去玩耍,承安卻是大了,難道也是貪玩?不如留下來,姑姑許久不見你,也想跟你親近些呢。”又挽住秦王妃的手臂,笑道:“阿嫂說是不是?”

話說到這份上,秦王妃還能說甚?便也只好點頭道:“如此,承安便也來坐下罷。”

三人安坐之后,婢女奉上茶點,便聽安樂公主道:“阿嫂真是會調理人,看承安這水靈模樣,真是要把我比成老樹皮了!未知阿嫂替侄女看了人家沒有?”說著便笑瞇瞇的褪下腕子上那石榴紅玉鐲子,拉過承安郡主的手給套上。

老樹皮?天底下哪有這樣的老樹皮?瞧安樂公主那依舊明艷動人的面龐,比之少女時更多了幾分成熟風韻,甚至比承安郡主那少女的青澀更為動人呢。秦王妃不由得瞇了瞇眼,安樂公主素來自傲,如今這般恐怕是有所求啊。

承安郡主有些為難,略微掙扎了一下,卻抵不過安樂公主的手勁,畢竟安樂公主也是弓馬嫻熟的人物,可不是比養在深閨的文靜女郎更有力道,只能眼看著鐲子被套上手,想要脫,卻又被安樂公主按住手臂。

“這是作甚?我好歹也是你姑姑,難道送你個鐲子還不成了?”安樂公主笑臉明媚,翠綠緞子下露出來一截羊脂白玉似的手臂,倒是比承安郡主更白皙,也更豐腴飽滿些,見承安郡主僵住不動了,便扭頭看向秦王妃,道:“阿嫂說呢?”

…“如此,承安你就收著罷。”秦王妃無奈笑了笑,繼而抬手將鬢發攏入耳后,才道:“只是妹妹下回莫要如此客氣了,不然非得掏空了妹妹的家底不可。”既然安樂公主要給,那接著也就接著,他們王府還會在乎這個不成。

安樂公主接口笑道:“哎喲,阿嫂可是小看我,我的家底要是這樣薄,可就沒臉見人了!”

“我自是知道妹妹財產豐厚,可妹妹卻不止一個侄女,諸王府中光嫡出就有十幾個,哪里能厚此薄彼呢。”秦王妃微微一笑,她這些年雖然深居簡出,可也不是對京中諸事一無所知,安樂公主斂財手段殊為不凡,只是那般行徑她卻是做不來的,秦王也不會允許。所以她也只能對安樂公主道一聲佩服,而已。

安樂公主擺擺手:“哎,我也就是對二兄的孩兒親近些,其他人不提也罷,我連名字都記不全呢。”說著便掩口而笑,“就是太子阿兄家的幾個女郎,我也懶得理會,說起來,太子阿兄如今真是有些糊涂了,竟然想要為阿嗣納崔氏女為妾呢,崔氏那等門第,如何肯自打嘴巴讓女兒做妾,叫人說他攀附權貴?”

秦王妃一愣,眉峰輕蹙而后又舒展開來,微笑著,聲音如春風拂面般輕柔:“是么,此事我倒不知,不過崔氏女若是旁支,也未必不能。”崔氏縱然名門高第,可也不是所有崔氏女都金貴,嫡支旁支,嫡出庶出,那都是不一樣的。

安樂公主嘻嘻一笑,一邊仔細瞧著手指上的紅色蔻丹,一邊道:“崔尚書府上,哪里算得是旁支呢,況且還是嫡女。”說著又瞧了承安郡主一眼,道:“侄女出身高貴,可莫要像那崔氏女一般,不是我背后說人是非,可若非那崔氏女勾了阿嗣,太子阿兄哪里會想出這等餿主意?”

見承安郡主似乎并不贊同她所說,安樂公主便扭頭看向秦王妃,笑道:“承運侄兒正是血氣方剛之時,阿嫂可要仔細,莫要讓他被人勾了去才是!”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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