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色

305章 只因不甘

    送走了安樂公主,秦王妃的面色陡然沉下來,旁邊的承安郡主亦是蹙著眉,悄然握緊了拳頭。

    若是那崔氏女真如安樂公主所言,是個品行不端之人,又怎配做她阿嫂?可憐她阿兄還放了心思在她身上!如此一來,倒是不如杜氏女郎了,起碼杜氏還對阿兄一心一意!

    “阿娘,幸好阿爹還未奏請阿翁賜婚,事情未成定局,還有反悔余地。”承安郡主撫著胸口道。

    秦王妃瞥了女兒一眼,卻對她的話不置可否:“這就是你的想法?”

    承安郡主抬眼看著秦王妃,猶豫了一下,才道:“雖然崔氏確是名門高第,毀諾亦非是君子所為,但同這些相比,兒還是認為阿兄的終身更重要。”她不管那些大道理,她只知道,面子哪里有里子重要?

    秦王妃輕輕嘆了口氣,牽過女兒的手,道:“你說的不錯,”見承安聞言臉上露出笑意,便又加了一句道:“若那崔九娘真如安樂所言,我便是拼著你阿爹責怪,也要毀了這樁婚約,可你又如何確定安樂所言為真?只聽信一面之詞,不可取。”

    承安郡主眨了眨眼睛,而后便趴入母親懷里,道:“可是阿娘,姑姑也不是外人,若非是真的好意,又何必跑來說這一通?兒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她能得什么好處,應該無人會這樣無聊,專做損人不利己的事兒罷?”

    在承安郡主想來,她同元容只是一面之緣,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縱然崔九娘瞧著斯文大方,無一處不好,可誰又知道她真面目如何?反倒是安樂公主。好歹是她的姑姑,相比之下,哪個更親近豈非是一目了然!

    秦王妃又暗暗嘆了口氣。女兒性子純良是好,可天真過頭了就不好了。這樣的性子,若是嫁到和善人家還好,若是……

    心里想著,便抬手輕撫女兒的頭發,道:“你說的道理都沒錯,但事情不該是這么辦的。你親近安樂倒是人之常情,但這世間未必就沒有人專干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只是你不知道罷了。若是你將來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決斷。可不能這樣輕率。”

    秦王妃還未說出口的一點就是,她對安樂公主的人品也不怎么信任,雖然她不經常出門,可卻不是孤陋寡聞,安樂公主這些年一直跟崔氏不對付,難保不是為了對付崔氏而來。不客氣的說,若是秦王真的有幸登上大寶,那蕭承運就是太子,崔氏女若嫁過來,也許就有母儀天下那一日。安樂公主就是為了不想見到這一幕也未可知。

    又道:“此事須得遣人去打聽,待事情確定后才可定奪,此事你不要管了。”

    承安郡主聞言點了點頭。按理說。她是妹子,本來就不適合插手兄長的事情,方才說出那樣的話已經是無禮,如今秦王妃既有言在先,她自是聽從。只心里還是忍不住擔憂,若然崔九娘真的不好,那阿兄會不會很傷心?忽而又想到跟崔九娘關系頗為親厚的表妹,不如跟表妹旁敲側擊一二?

    且不說秦王妃這邊派人出去打聽,元容這里還一副悠哉模樣。絲毫不知道有人背后說了她壞話。借著慶祝生辰,她跟閨中好友相聚了一番。又因此收到了許多禮物,心情正是飛揚的時候。

    然而所有的好心情都被一封信給破壞殆盡。

    元容黑著臉將裴寧親筆寫來的信往幾上一拍。心中怒意升騰,竟是瞬間有種想要殺人的沖動。她自認是個心性平和的,不愛計較,可是卻架不住有人看她不順眼,非得伸腳絆她,末了還要說她走路不長眼!

    真是豈有此理!元容深呼吸兩口,在屋中疾走兩步,終究還是意難平,伸手一撈墻壁上掛著的鞭子便出了門,直奔校場。

    崔氏雖然是以文傳家,但卻并非是一家子純粹文人,儒家子弟也講究君子六藝,是以崔氏子弟都允文允武,開辟個校場也是理所當然,只平日元容并不常來,如今怒氣沖沖的陡然出現,倒是還將人驚了一下。

    “你說九娘自己跑去練習鞭法?”鄭氏眼睛微睜,驚訝的看著說話的婢女道:“如今這天氣,冷的人都打哆嗦,她一個女郎,又不用上戰場,好端端的去練習什么鞭法?”何況入冬之后,元容便不愛動彈,只喜歡窩在暖暖得屋中,如今這是發了什么瘋?

    婢女抬眼看了看鄭氏,想了想之后還是小心道:“婢子瞧著九娘似乎心情不好,許是有煩悶之處。”

    鄭氏打發了婢女,隨后便將手中的針線往旁邊一擱,便叫人給穿戴好了,親自出了門,先往元容屋子去,看了看阿青和阿墨俱都不在,便找了個小丫鬟問了問,但小丫鬟并不近身伺候,如何得知內情?只道是九娘似乎是看了一封信之后才出的門。

    “莫非是有人寫信挑釁九娘?”鄭氏喃喃了一句,隨后便在元容屋子里轉了一圈,卻沒有找到信的痕跡,只在紙簍中找到一堆碎紙,頓時擔心起來,“九娘難得發脾氣,到底是何事才會叫她如此失態?”

    心中擔心女兒,鄭氏也不啰嗦,當即便抬腳往校場走去,遠遠的就看見元容的身影在校場上輾轉騰挪,手中長鞭舞的只能看見一道紅色的虛影,阿青和阿墨并肩立在場邊,手上還抱著件紅色的大毛衣裳。顯然,那是元容的大氅。

    鄭氏走過去,阿青和阿墨見了她忙要行禮,卻被鄭氏一個手勢噤了聲,待元容一套鞭子耍完,回頭才瞧見場邊多了幾個身影。

    “阿娘怎的來了?外面冷,也不多穿幾件。”元容把鞭子交給阿墨,又叫阿墨服侍著穿好大氅,又接過手帕擦了汗。這一通發泄完畢,頓覺渾身都清爽了許多,連臉上也有了幾分笑影兒。

    鄭氏卻是臉一沉,道:“你還說?好端端的大冷天跑出來耍鞭子,還出的一身汗,萬一風寒入體可怎生是好?”說著便抬手給元容緊了緊衣襟,又抬手戳了戳元容的額頭,道:“你可真是不讓人省心!年紀越大越不懂事!”

    元容笑著縮了縮脖子,沒敢反駁鄭氏的話,只是伸手扶著鄭氏往回走。鄭氏如今年紀大了,愛嘮叨,若是讓她一通說完了還好,但凡反駁一回,肯定要惹來更加狂風暴雨似的洗禮,她已經有經驗了。

    從校場一直回到觀瀾苑,鄭氏數落了元容一路,進了屋之后便覺得口渴,待婢子取了蜜水來喝,才歇了歇道:“你倒跟我說說,為何忽然跑去校場撒氣?別顧左右而言他來搪塞,我還不知道你!”

    元容鼓了鼓腮幫子,而后便摟著鄭氏手臂湊過去,笑道:“當然了,知女莫若母嘛,我哪兒敢。”

    “不管就給我說實話!”鄭氏笑著點了點閨女的腦袋,有些恨恨的道:“你們姐妹三個,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好在如今四娘出嫁,十娘又不在我跟前,我倒是能專心看著你了!”

    就是這樣才不好……元容腹誹一句,面上卻一副感動之色道:“兒叫阿娘費心了。”

    鄭氏哼了一聲,她還不知道這些小兔崽子心里想什么?她當年也是年輕過的!小兔崽子們自覺長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耐煩被人管了,可惜,你就是長到一百歲,我也還是你阿娘!當下也不說話,只盯著元容。

    元容呵呵笑了一聲,知道瞞不過去了,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什么理由能叫鄭氏相信,便只好說了實話,道:“是安樂公主又出幺蛾子了。”

    話說裴寧自之前安樂公主上門問罪之事后,便叫人盯住了安樂公主,省的她背后搞什么陰謀詭計牽連到他,或者說直接是針對他,誰成想,竟是先牽連到元容身上了,自元容因為安樂公主威脅她而寫信過去,把裴寧罵了個痛快之后,裴寧便不時會叫人送安樂公主的動態過來。

    安樂公主去秦王府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裴寧的人卻無意中發現,安樂公主走之后,秦王府便出來人,開始打聽起元容的事兒來,明眼人一瞧便知打聽的元容的德行。倒推一下便可知,定然是安樂公主說了什么。

    這才是讓元容憤怒之處。若是旁的也還罷了,安樂公主家的熱鬧元容不稀罕瞧,她只是沒想到,安樂公主自己都一身騷了,還有心思去秦王妃跟前編排她,就為了不想讓她嫁得好?說起來也是搞笑,若是元容嫁給蕭承運,自然就不會跟裴寧有瓜葛了,對安樂公主而言,這不挺好嗎?

    “你這個傻孩子,以安樂公主的性子,你覺得,如果有一天要她在你面前低頭行禮,她會甘心么?”鄭氏嘆了口氣道。若元容只是個世子妃,地位也還是不如公主的,可若是將來元容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呢?縱然安樂公主輩分高,但君臣之禮也不能亂的。

    元容聞言登時愣住,她是光想著安樂公主自己花樣作死,沒幾年就真的作死了,根本沒熬到蕭承運上位的時候,卻忘記了,現在的安樂公主怎么會知道她死的那么早呢,可不是要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