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娘看拂曉不說話,忙擦一擦濡濕的眼角,“姑娘,你來找殷大夫的對吧,來來來,我帶你過去。”
“我……”拂曉還沒來得及拒絕便被老人扯住手臂拉了往前走,莫看老人年紀大力氣卻不小,拂曉甩了半天也沒能甩掉,晚蝶等人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匆匆跟在后頭。
“殷大夫,殷大夫。”老大娘扯開嗓子一邊走一邊叫:“有人來看你了。”
“看我?誰啊?”忙得焦頭爛額的殷無垢聽到喊聲探出頭來看了一眼,瞥見是朱拂曉,訝異之余又有幾分高興,起身迎過來道:“朱姑娘,你怎么來了?”
“她來找你啊。”老大娘搶著回答,看兩人的眼神曖mei,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所幸她沒有再繼續攪和,說了聲便回去排隊了。
朱拂曉揉著被攥疼的手心中不痛快,不愿理會殷無垢領了身后的人便要走,豈料他擋在身前不愿讓開:“姑娘既是來了,不如就在邊上坐會兒?”
“坐?”拂曉睨了前方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一眼,若有譏笑在唇。
無垢被她這么一提醒頓覺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去旁邊搬了張凳子來,殷殷地放在忙于配藥的阿文阿武旁邊又仔細拂凈了,“朱姑娘,你坐。”
拂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未再拒絕,將傘交予若雪撐著后移步坐下,蓮青色的衣衫順勢而下,普普通通的木凳頓添鮮亮之意。
看她坐下,無垢怡然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替來看病的人把脈開方,隨后交給阿文二人按方抓藥,他們前面放了幾十個竹簍,里面盛著各種各樣的藥材。
咳嗽、痛風、黃疸、中風、外傷,什么樣的病都有,甚至有些身患好幾種病者,陳年舊疾更是比比皆是,都是沒錢看病的人。
無垢一個一個看下來,極是仔細,總要問清楚了再下筆開方,常用的藥材便在此處配了,有些個少有的便在方子中注出來,讓他們自己去藥鋪里抓。
有遇到外傷者,阿文阿武還要幫著包扎,忙得不可開交,壓根沒時間理會拂曉,最多只是拿眼白個幾下。
“甘松、山柰、白芷、川芎、藁本、甘菊、羌活、防風……羌活……防風……”阿文比對著藥名從簍里一樣一樣抓配,前面幾個倒還好認,后面的羌活和防風讓他犯難了,到底哪個才是呢?勉強記住的就是容易忘,早知道就讓公子在每個簍前注上名了。
“怎么辦呢?”他煩燥地揪著額前的頭發,問阿武,阿武也是兩手一攤不知道,正在猶豫著是否要擠過去問公子,旁邊有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羌活不就在你前面嗎,防風在右邊第三個簍里。”
拂曉剛說完便后悔了,他們不認得藥材與她何干,做甚要指點?何況瞧他們那一臉狐疑的樣子,根本就不信她說所之話,這次可真是自討沒趣了。
妖女會這么好心?還會懂得辨認藥材?肯定是瞎說想害他們配錯藥好害人!
阿文阿武正在腹誹時,無垢卻是聽見了揚聲道:“朱姑娘說得沒錯,就按她說的抓,后面若有不懂盡可問朱姑娘。”目光拂過拂曉時有驚訝及少少的喜色。
她不懂他的喜從何而來,所以她沒有離開,雖依舊只是淡然坐著,但阿文等人將目光投過來時她還是會指點一二。
排成長龍的隊伍不斷有人來又不斷有人離開,一直未曾縮短過,直至日上三竿才漸漸有少起來的趨勢。
六月雖不及七八月份的驕陽似火,但照上身上還是熱得直冒汗。
晚蝶和凌風等人催促多次都不見拂曉離去,只得改勸她去樹蔭下坐著,以免中了暑氣。
如此又過了半個多時辰,終是連最后一個病人也看完了,無垢這才長出一口氣起來活動了幾下酸麻的肩骨,阿文阿武兩人更是不濟,整個人耷拉在那些見底的竹簍上,連指頭都懶得動一下。
“多謝朱姑娘幫忙。”灼灼烈日下殷無垢帶汗的面容有些模糊。
拂曉軟軟一笑,撫著隨月的手起身與他相望,妝容明媚耀眼,“殷公子真是好打算,贈醫施藥,只怕不到一日的功夫你樂善好施妙手仁心的名聲便會傳遍北平,為百姓所銘記。”
許是習慣了她漠然冰冷的個性,無垢沒有太過訝異,舉袖拭了拭額上的汗坦然道:“我沒想過這些,只盼能盡一已之力幫助能幫的人罷了。”
她搖一搖八棱團扇似有訝色:“是嗎?我竟不知殷公子是如此高尚無私之人,實在失敬。”語意平實懇切,仿佛是發自真心一般。然無垢卻是明白,她這是在諷刺自己。
“朱姑娘,冒昧問一句,你剛才在幫阿文他們指點藥材的時候,心中想什么了沒有?”拂曉被他問的一愣,下意識搖頭以對。
“那便是了,不是每件事都有目的,也不是每個人都以利益為先,若你非要說有,那么便是佛家曾說過的一句話:種善因,得善果。”
這一刻,他神色平靜虔誠,竟讓人聯想到廟堂上被香火供奉的佛陀。
拂曉眉頭一點點蹙起,有無法平伏的紊亂在胸口流竄,雖然一早就知道,但從沒像此刻這么確定――她討厭這個男人!討厭他的虛偽,討厭他的說教,討厭他的惺惺作態!
“不知所謂。”拋下這么一句,別過頭不再為之停留,她不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明明厭惡偏還留在此處許久;明明不喜偏還要說這么多;也許是熱昏了頭吧……
晚蝶等人早已熱得受不住,以往在宮中也好王府也罷,但凡公主在的地方都有源源不絕的冰塊放置,哪曾在烈日下待過這么長時間,此刻見拂曉要走趕緊跟上。
才走幾步,忽聽到后頭傳來重物倒地之聲,回頭望去,張記鋪子前不知何時多了數個滿面橫肉不懷好意的彪形大漢,一上來便掀倒桌椅踢翻藥簍,面對散落一地的藥材他們囂張而狂妄。
“誰許你們在這里擺攤行醫的?”光頭大漢叼了根煙竿不懷好意地盯著殷無垢。
“我在此處行醫施藥,造福鄉親,還要人許可?”面對這群來路不明的大漢殷無垢沒有畏懼,目光平靜如常。
汗汗,真不好意思停了幾天,星期五思路不順寫的不多,所以沒更,今天先把禮拜五的補上,實在抱歉,九點鐘還有一章,是禮拜一的